託婭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楊烈橫空出世,當着自己和多狸的面把楊陌帶走的情景,心頭頗爲沉重:“大巫,楊烈修爲縱橫天下少有人敵,乃至連屠龍之陣都留不住他,就可知其有多可怕。此番我們設下的陷阱若是能全殲那些隊長,就可以算作完勝,至於楊烈就不必苛求。反正他一個人也鬧不出什麼花樣,只要那些羽翼死光,他就沒那麼可怕。”
多狸微微一笑:“託婭,你是在擔心我留不住楊烈,先給我說幾句好話解憂。這份心意我領了,但是這次你真的想錯了。那些隊長固然要死,楊烈也不能留。他不管有多厲害,這次都難逃公道。這並非是狂妄,而是自信。南曜人喜歡談兵法,我們喜歡從狩獵和戰陣裡找經驗。彼此之間互相看不起,南曜人認爲我們是有勇無謀,我們認爲南曜人紙上談兵。實際上這兩種想法都是錯的,打仗若是隻知道兵法固然打不贏,可是若從來不讀兵書遲早會輸。我們過去每次和墨門交手都吃虧,便在於不信兵法。南曜人的兵法說過,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句話是沒錯的。我們過去只知己不知彼,如今麼情況則正好顛倒過來。我們對墨門的人很瞭解,墨門對我們的瞭解還停留在過去,他們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多狸說到這裡,指了指案几上一摞厚厚的卷宗:“這裡有墨門二十四隊長外加矩子楊烈的資料,即便不是盡善盡美,也至少可以從中得到他們八成以上的消息。相反,楊烈又對我們瞭解多少?無非靠着一人一劍天下無敵,不管遇到何等對手都一路殺過去罷了。若是在擂臺上,我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在戰場上,這種人何以不死?這次不但他要死,劉威揚也逃不掉!不管是矩子還是燕皇,這次都休想逃走!”
託婭有些擔心:“大巫真的相信那木恩?他破了血咒,必然存心不良,我們再信他未免太過不智。王景位高權重乃是燕皇心腹,又豈會真爲我們所用?”
多狸搖頭道:“你的想法沒錯,只不過有些幼稚。天下人除了敵人和朋友之外,還有一種非友非敵的合作者。大家互相提防甚至互相陷害都有可能,但是在利益面前,也可以放下一切成見合作。與這種人打交道,不需要考慮他的心思,只要知道他目的所在就夠了。木恩絕非善類,可是他送給我們的龍吼炮不是假的。這麼多大炮送給我們,自然有所求。其用心自然是借我們的手攻下燕國,乃至摧毀南曜。至於他爲什麼這麼做,我暫時想不出。但不管如何,這個目的達到之前,他不大可能和我們翻臉,其所說之事也多半爲真。既說王景爲內應,想必不會有詐。此事關鍵也不在於王景,在於我們。只要餌料給的足夠,就不怕獵物不上鉤。哪怕王景不爲所用,劉威揚也肯定會上當。”
眼看多狸一副胸有成竹模樣,託婭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不過心中卻總覺得不穩當。木恩所謀爲何,自己一無所知,偏又勢力龐大甚至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這等人若是作爲盟友自然是無可挑剔,可若是有朝一日,神狸與木恩成爲對手,又知道對方有多少底牌?
比起放在明面的南曜,託婭總覺得這個藏在暗中的木恩更爲可怕,需要特別提防。可是她也知道,對於整個神狸來說,南曜廣袤的土地海量的人口乃至糧草、財寶纔是真正有吸引力的目標。木恩不管有多可怕,表面上看就是個大商人,跟他開戰沒有多少油水,也引不起多少部落的興趣。哪怕是多狸,也不能逆衆人心意強行爲之,如今的一切安排說到底無非順勢而爲。當務之急還是得打勝仗,至於贏了之後是否就天下太平,暫時顧不上也不必去想,一切只能見步行步。
界牌關外,烽煙處處。南曜聯軍與神狸大軍之間,已經交鋒數十次。本以爲遭遇白災的神狸,即便得到龍吼巨炮幫助破了天水,也不過是困獸之鬥垂死一擊,縱然勢頭猛烈也難持久。可是等到彼此真的交手,才發現和自己的想法出入甚遠。面前的神狸大軍不但裝備精良,而且精神飽滿體力充沛,根本看不出半點疲弱飢寒之態。彷彿之前那場白災對他們根本沒造成影響,直到此時衆將才不得不承認,劉威揚此番召集南曜各國組成聯軍確有必要。面前的神狸已經不能再以過去的蠻荒野人視之,他們絕對有資格稱爲南曜的勁敵。
與之相對,反倒是南曜這邊聯軍的情形不容樂觀。名義上各軍都是本國精銳戰力過人,可是等到打起來,才發現往往不是那麼回事。如果沒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基本就不可能取得戰場勝利。而且臨陣的時候,各軍之間配合並不好,對於軍令鼓號的執行也多有怠惰。這怎麼看也不是精銳之師應有模樣,到這一步,這些所謂的精銳,也沒法再糊弄下去。大家都和魏地飛龍軍一樣,是頂着精銳名號的尋常兵卒。本以爲是敷衍劉威揚,大家躲在城牆後守城就好,可是現在被強行拉上戰陣,騙人就變成了騙自己。
大小戰陣幾十戰打下來,就像是之前天水塞之戰的重演,不同的是這次南曜並未取得任何先手,雙方形成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