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和鄭文,以及使團衆人,走進那兩扇敞開的大門內,裡面,自然是寬敞命令的,甚至明晃晃的太陽光從門口、窗口射入,照的人眼睛都有點發花。南夏衆臣都忍不住打量着邵赦,鄭文等人卻是目不斜視,緩步上殿。
正殿之上,墨菲身着龍袍,高高在座,目光和邵赦相對,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邵赦仰首,就這麼直面對他,他這等行徑,事實上是相當無禮的,但他畢竟是周國的宰相,南夏的衆朝臣都忍了。半晌,邵赦才跪下施禮。
“免禮!”墨菲揮手。
邵赦這才起身站了起來,再次忍不住向上看去——幾乎,所有的南夏衆臣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墨菲身後的一道簾子上——
在墨菲龍椅的後面,垂着一道珠簾,珠簾背後,雖然看不清楚人只容貌如何,但是,那一抹昂貴的織錦銀白色長袍,赫然在目。
所有的人都微微詫異,這等垂簾聽政者,自然是本身身份不夠立在這朝堂之上的,可是——墨菲居然允許他垂簾聽政?
而所有的南夏衆多官員,竟然全無一人感覺詫異,顯然,對於他們來說,這等事情似乎早就司空見慣。
略略的詫異過後,鄭文向前走了幾步,開始宣讀國書,再然後,就是南夏幾個大臣,也都是讚譽華美致辭,兩國的議和,表面上進展得異常順利。隨即就是散朝,邵赦等人在施禮過後,就退大殿,隨即南夏衆多朝臣也一起出來。
邵赦站在臺階上,靜靜的等待。
“邵大人。您不走?”鄭文問道。
“我在等吳軍卓吳大人。”邵赦苦笑,最晚他持名帖去拜會吳軍卓,不料門上小廝去回,“我家老爺身子不適,不見外客!”
想要打聽邵書桓的下落,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直接詢問吳軍卓,剛纔在大殿之上,他已經見着他。堵在這裡,不愁等不到他。
“哦?”鄭文嘆了口氣,突然低聲笑道,“邵大人,您說——那個南夏皇帝背後簾子後面的人……”
邵赦笑笑,他也一樣狐疑,只是——畢竟這是他國政事,與他無關。
“鄭大人想要說什麼?”邵赦笑問道。
“我看到那道簾子。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令郎。”鄭文笑道。
“書桓?”邵赦呆了呆,吳軍卓地那份信他雖然不信,但是卻依然心中忐忑,低聲道:“這裡不是我大周國,他不該呆在皇宮吧。應該關在大牢……”
鄭文沒有說話,知道他說的是正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當他看到那道簾子的時候。已經簾子裡面模糊的銀白色銀子,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邵書桓。
“邵大人!”兩人正說話之間,突然,後面傳來吳軍卓爽朗的笑聲,“邵大人,黑水一別已經一十八載,邵大人可好?”
“也沒什麼不好!”邵赦轉身,抱拳道。“只是我們都老了……”
“是啊!”吳軍卓嘆道,“本以爲今生再不得相見,不料你居然出使我國,走走走,且到蝸居小坐,正好我今日覓得一罈好酒,咱哥兒兩今兒不醉不休。”
邵赦正中下懷,剛欲說話。卻見着一個小太監模樣打扮的人。飛奔而來,見着吳軍卓。躬身之禮道:“吳大人,陛下急召。”
吳軍卓笑道:“何公公,今日這宣旨的事情,怎麼就輪到你了?”
“回稟吳大人,我家師父現在正被公主殿下找去有事,陛下急着找您,正好我家主人也讓奴才找請邵赦邵大人,所以,奴才就一併跑一趟了。”小太監躬身道。
“你倒是乖巧。”吳軍卓笑道,說着,又向邵赦道,“邵公,真是不便得緊,陛下急召,等下我事了,親自去驛館請您?”
邵赦眼見他要走,忙着急問道:“你給我一句話,也讓我放心,書桓現在何處?”
“天牢之內!”吳軍卓丟下四個字,急急就去了。
邵赦呆住,鄭文也呆住,天牢……
那等溫文儒雅之日,關在天牢內,也不知道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請問,這位可是北周過邵赦邵大人?”小太監躬身施禮道。
邵赦無奈,也不知道他家主人到底是何來頭,點頭道:“正是,請問小公公如何稱呼?”
“邵大人客氣了,奴才跟着師父姓何,邵大人叫我小何就是——我家主人命人特意來請邵大人。”小太監躬身施禮道。
“請我?”邵赦不解地問道,“敢問貴主人是誰?”
“邵大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說着,忙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邵赦滿腹狐疑,忍不住看了看鄭文,鄭文忙道:“邵大人,下官陪着你一起去吧。”說着,命餘下的衆人現行回驛館。
那個小太監只是笑笑,引着邵赦向前走過,穿過幾道走廊宮殿,進過一扇門後,眼前的景緻突然大變,一道山嵐擋在面前。
“這裡是晴瑤之城?”邵赦驚問道。
“沒錯!”小太監笑道,“邵大人如何得知?”
“哦……”邵赦只是含糊的應了一聲,他總不能告訴他,當年他隨安王大軍,曾今一路打到晴瑤之城,還曾經在這裡住過兩日……
“晴瑤之城是什麼地方?”鄭文不解的問道。
“夏國最大、最華麗的皇家園林。”邵赦解釋道。
“邵大人說錯了!”引路的小太監道,“應該是天下最大、最華美地園林。”
“這也不見得吧?”鄭文聽了甚是不服氣,正欲反駁,不料邵赦卻接口道:“小公公說的是,這晴瑤之城中的種種景緻,那是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鄭文見他如此說法。自然也不便再說什麼,邵赦左右看了看,只見晴瑤之城內的所有護衛,所穿盔甲與剛纔皇宮之內不同,皆地昨天所見着地那些龍禁衛裝束,兵刃寒光閃閃,其中自然不乏高手。
“小公公,你家主人莫非是陛下?”邵赦試探性的問道。墨菲不住在皇宮,而居住在晴瑤之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晴瑤之城本來就是皇家園林,專供天子或者後宮得寵嬪妃遊覽觀賞之地。
“邵大人何用多問,等着見着了,自然就知道了。”小太監笑道。
邵赦自然不便再問什麼,鄭文卻有些後悔。不該陪同他一起過來,若此地主人真是墨菲,他私下約見邵赦,當然是有什麼隱私要說,自己在側。豈不是無趣且惹人厭煩?
看此地排場規模,只怕那位主人真是墨菲也說不定。
“主人就在前面水亭內等候邵大人。”小太監躬身道,“大人,您自己過去了。”
“好的!”邵赦點頭。習慣性的從袖內取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有勞公公。”
哪知道那小太監卻是極端害怕,連連推脫,說什麼也不敢收,忙着一溜煙地跑掉了。
“真是有趣!”邵赦笑道,“居然有太監不要賞錢的?”
“大概是他家主子太過嚴厲,他不敢私下收賞銀?”鄭文猜測道。
“大概吧!”邵赦笑了笑。道,“這小太監不像是新人,剛纔看着他出來傳旨,已經言談舉止,勢必都是權貴中心侍候的人物,與宰相吳軍卓等人都是熟識地,這樣的人,不收賞銀。倒還真是奇怪了。”
“想來我們是大周國的人。他心有顧忌?”鄭文笑道。
“這天下可能改姓換了宗廟,但是。這銀子何曾分過家?”邵赦大笑道,說着,他將那錠銀子收入袖內,又道:“鄭大人,你我爲官,別說什麼清高話,難道就不爲這銀子?”
鄭文聞言,也不僅笑了出來,銀子?誰人不愛?
天下可以易主,銀子卻依然是衆人所愛。
邵赦已經緩步踏上竹橋,非常雅緻的去處,湖面上,無數的水禽在水中悠然嬉戲,無數蓮藕深處,偶然可見金色錦鯉,優雅地擺着尾巴浮出水面吐氣。
“這樣的地方,當真可以稱的上是瑤池紫府了。”鄭文嘆道。
“九洲清宴不過是晴瑤之城地一個景點,餘下的還有好多地方,景緻之美,不在此下。”邵赦嘆道,“對面的晴瑤山上,有着大量的鳳凰花,一些只有傳說中的珍禽異鳥,處處可見,加上綠孔雀、鷗鷺嬉戲,你可以想象一下……”
“大人怎麼如此熟悉此地景緻?”鄭文好奇地問道。
“十八年前,我曾經來過一次。”邵赦嘆道,“再回首——物是人非事事休。”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湖中水亭之上,只見一張大理石圓桌上,放着各色細緻茶點,一壺清茶。
旁邊一隻小巧地香爐,燃着御用檀香,只是水亭之中,卻不見一人。
“此間主人正是奇怪,既然約我等來此相見,自己卻爲何避而不見?”鄭文四處看了看,笑道。
邵赦沒有說話,只是從桌子上拿起一直白瓷茶盅,細細的把玩。
“邵大人,這茶盅難道有什麼玄機?”鄭文見他如此專注地看着茶盅,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這茶盅乃是南夏國老德官窯所產,據說,一年之內這樣的瓷器,最多也才上百件,難得得是,老德官窯所產的瓷器,只供南夏皇族使用,因此,瓷器上面所繪的圖案,均是名家親筆所繪,且每一樣上面的圖案,都是獨一無二。”邵赦解釋道。
“這也太過靡費了。”鄭文搖頭道,“喝杯茶而已,還講究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