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可怕的不是很多人一起裸泳,而是突然發現有一個穿着泳衣的在其中。
蝶戀花老兄正是那個穿衣服的,此時顯得是那麼扎眼,讓初次謀面的周宇和門薩都想招呼一通老拳上去。
反正也沒有外人在場,蝶戀溪和蝶戀澗兩名左右護法都被他遣散開來,二人正好二打一、鬥地主。要說這名字你起得也忒藝術了一些,花澗溪本來是無比好聽的名字,應該是援引自醉花城那把象徵人族權力的椅子。
可到它們這裡,跟五大三粗的蝴蝶捆綁在一起,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呢?蝴蝶,本來就應該是美好、幸運、奇幻的代名詞,可被這羣老傢伙一詮釋,完了,成摳腳大叔了。
這也就罷了,還一個戀花、一個戀溪、一個戀澗。你奶奶的,好白菜全讓豬給拱了。
不過好在門薩和大都督不吃那一套,管你戀什麼呢?此刻你要是不說出個子午卯酉來,咱倆就讓你先練練急救。於是,一個勒着脖子、一個奪命追魂爪直取它四隻眼睛。
“好好好!”
花兄嘆了口氣,神色黯淡下來,放棄了抵抗。周宇也把勒住它脖子的大胳膊送了開來。
“若不是你們說出那故事的前半部分,我還以爲自己的猜測是錯的。我族的傳說是,索蘭託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並找了個替罪羊替自己頂罪,隨後潛逃離開的他悄悄藏在這附近,休養生息、以利再戰。”
“不過,很快幻蝶族就發現了他的蹤跡,爲了換取保守秘密的行爲,索蘭託發誓自己死後可以將頭顱獻出來作爲骸骨杯,讓名不見經傳的幻蝶族一改弱小的頹勢,從此號令精靈、稱霸大陸。”
“重傷之下的索蘭託沒活過幾年就死掉了,這個骸骨杯正是用他的頭顱所制,如假包換。你們看看這用料、這做工、這包漿、這做舊,一看就是老物件,絕對不是走街串巷小販手裡那種低檔貨色。”
“你的意思是,我們猿背象手裡這只是假的嘍?”
“我沒說,我只是說我手裡這只是真的。”
“我的纔是真的!”
“我的是真的!”
“我的是真的!”
倆人差不多高矮胖瘦,此刻彼此腦門頂在一起,跟小孩子頂牛似的,誰也不肯退讓。倒是門薩佔了點兒便宜,把蝶戀花頂的極其不舒服,因爲它有根長鼻子。
周宇不理兩個老玻璃,徑直過去拿起兩個骨杯,仔細端詳起來。自古以來,人類文明就有用骨頭做器物的習俗,有骨杯、骨笛、骨杖等等,有些是爲了傳承與祭祀,有些是爲了彰顯征服與暴戾。
索蘭託的頭骨杯代表着哪一層含義呢?想來門薩和蝶戀花知道的也不多,否則用言語就可以殺死對方了,何必用眼神呢?
骨杯入手,一個稍輕一些、另一隻略重一些,但差距並不明顯。從尺寸上看,也是一個略大、一個略小。一個大、一個小。。。
周宇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把兩隻骨杯套在了一起。嘿,還別說,大隻的套在小隻的外面,嚴絲合縫、天造地設,就像、就像俄羅斯套娃。
骨杯套在一起不要緊,要緊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兩股綠色的熒光交匯在一起,彷彿兩隻藤蔓如膠似漆地拉扯、糾纏、交合,死死相依不肯分開。更爲讓人震驚的是,杯子裡隱隱約約傳出一種聲音,聽起來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是、是什麼聲音?”
門薩和蝶戀花也顧不上爭鬥,都湊了過來。那種聲音從呢喃逐漸變成咒罵,最後演變成爲咆哮,振聾發聵、攝人魂魄,意志力薄弱一點兒的人聽到恨不得早就以頭搶地爾。
“死——都得死——不得好死——”
周宇聽清了,它是在詛咒死亡。
“嗚嗚嗚——哥——我死的好慘啊——哥——爲我報仇!”
骸骨杯裡面竟然有兩個聲音,一個在咒罵另一個在哭訴,彷彿還是兄弟關係。
周宇皺着眉頭,把杯子輕輕放在桌几上,任由那兩股綠光在一起纏綿。此時他的眼前似乎有兩個靈魂,在隔空相望、互述衷腸,久久不肯離去。
哥?難道說。。。
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我知道了!”
周宇一拍自己大腿,在鬼哭狼嚎的洞窟裡嚇得門薩和蝶戀花同時彈了起來。
“六老弟,別自己人嚇唬自己人了好嗎?”
好傢伙,這麼會兒工夫我就跟你成自己人了,剛纔拿老子當禮拜天過的時候你丫怎麼不說跟我是親戚?
“我猜——索蘭託不是一個人!”
“廢話,我也知道!”
蝶戀花啐了他一口,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又坐回到藤椅上。
“是啊,阿伊達,索蘭託他不可能是一個人,他只能是精靈。”
大都督險些絕倒在地,原來這倆龜孫子說的是這個意思。唉,真是黃健翔給王小丫核稿——不在一個頻道上。
“我是說索蘭託是一對孿生兄弟!”
“什麼?”
“孿生兄弟?”
周宇不再說話,乜着眼看那對兒骨杯,聽他們倆對話。門薩和蝶戀花也聽出了門道,不敢插嘴,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東西。
“哥,歷經千辛萬苦我終於找到你了。”
“嗯,讓你受苦了。”
“哥,我——”
“等等!誰在外面?”
一句話問得三人呆若木雞,實在問咱嗎?怎麼回答呢?
“呃,回索蘭託大人,是人族的阿伊達在這裡。我是幻蝶族當代領主蝶戀花,陪同的還有猿背象一族的門薩領主。”
尼瑪,你個老狐狸,周宇差點兒給它一耳刮子。這時候,你把老子推出來當擋箭牌了,剛纔你丫怎麼不承認我是阿伊達呢?
“阿伊達?你不是早死了嗎?”
骨杯裡那個年長的聲音,略帶幾分譏諷挖苦道。
“我,早死了?沒有啊,託您的福活的好好的。不想你們哥倆,還得活在骨灰盒裡!”
索蘭託並不知道骨灰盒是什麼意思,這個詞和戶口本在當代網絡用語語錄裡面屬於罵人的專有名詞。
“哈哈哈,沒死?怎麼可能?我親眼看到你被那老賊屠戮,血濺當場、立時斃命,若不是在下早有預見,料也會如你一般,死不瞑目!”
“你現在不也不瞑目嗎?拽什麼拽?”
“放肆!”
骨杯一聲厲喝,整個套娃震得陀螺一般,險些就要翻到。
“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啊!”
蝶戀花連忙掏出兩支手扶住,防止索蘭託摔倒。
“我放肆?那你出來教訓教訓我便是了,索蘭託大人?”
周宇說到後面,一字一頓、中氣十足,擺明了就是與索蘭託兄弟叫板的架勢。他料定這哥倆兒是出不來的,否則還能淪落到在杯子裡大發雷霆,早就掀起血雨腥風了。也就只有蝶戀花這種小族的小領導,纔會拿他當回事。大都督可不吃這一套,前世看到過有官威官架子的多了去了,你這算老幾啊?
一個局長的語錄都能出成上千道題,讓所有幹部閉卷考試,你這個悶頭髮脾氣的路數,哈哈太不夠看了。
“嗯——”
杯子彷彿在思考,甫一開始對話周宇就發現,弟弟的聲音不見了,可見哥倆同時在場的時候,主事的是哥哥。而這種表象,似乎也爲二人的命運貼上鐵一樣的標籤。
沒有主見的一方,肯定要成爲替罪羊,被另一個玩弄於股掌之間。
“竟然被你看穿了,算你有幾分本事。今日我與幼弟團聚,乃是皆大歡喜之兆。我自不與你個凡人計較,饒你不死。”
嘿嘿,周宇禁不住笑出了聲。你個老雜毛,既然都說了被我看穿,那自然是整治不了老子的。何必還要搬出個閤家團聚、偃旗息鼓的理由讓自己下臺呢?豈不是掩耳盜鈴、剁手充值嗎?
不過仔細想想,周宇也就釋然了,人家好歹也是精靈草原的霸主,腳下曾幾何時跪倒一片,無數領主頂禮膜拜,絕嶺雄風、獨領風騷不知幾何。如今在自己老部下面前,放幾句狠話又怎麼了?
剛上班的小年輕不都是這樣嗎?被各種所謂前輩上課,上完了人生課上業務課,好不容易去找領導籤個字,人家還得借關心你的機會給你上幾堂課,分別叫做我行你不行、我告訴你怎麼行、你再行也不可能超過我,你若是好端端把課聽完,點頭哈腰出去自是罷了;你若是有任何滋毛起刺兒,那麼好傢伙,一個小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帽子就給你扣下來。而且,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
“不是被我看穿了,索蘭託大人,是您破綻太多!”
“我?我有什麼破綻?哈哈哈無知的人類!你與他一副德性,難怪會被那老賊玩的團團轉,最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哦?那也總比你強吧,把自己弟弟獻出去送死,自己則苟且偷生、苟延殘喘。”
“找死!幻蝶族、象族勇士,給我拿下這個血口噴人的小子!”
勇士?難不成說的就是咱倆吧?蝶戀花和門薩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舉頭望明月、一個低頭思故鄉,假裝沒有聽到。
不是我們二人反骨啊,前前前任索蘭託大人,我們也不是瞎子,都看在眼裡。您連自己親弟弟都能出賣,我們這兩條賤命您能看上眼兒嗎?
精靈精靈,能不精明嗎?一個個比猴都精。讓它們聽從一個毫無犧牲精神領袖的命令比讓它們擺難得糊塗的造型,簡直不要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