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里長大人,這邊也有發現!”祭奠完兩百多個姐妹後,周宇領着百十來個號長緩步走回城堡,班布爾又急匆匆來報。
“哪裡?”
“那、那邊有個水牢!”
“水牢?有什麼稀奇?”
“那裡面關着一個人!”
“噢,去看看!”周宇向前一指,意思是讓他帶路。
果然,在城堡側後方的地上有一個地窖,上面壓着網格狀的通風窗,鎖着巨大的鐵索。從網格望下去,地窟裡面是齊腰深的雨水,一個人站在裡面,脖子上鎖着沉甸甸的鐵鏈,另一頭楔在牆裡,他一動不動、對着內牆,任外面再大的聲響也不爲所動。
“喂!HI?嗯哼!”周宇怎麼衝他喊,那人也不擡頭。既然是布魯諾關押的犯人,八九不離十也是奴隸,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鑿開鎖頭,救他出來!”
“可是,里長。這傢伙人鬼莫辨的,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就你小子話多,我看你就是話癆鬼!甭廢話,幹活兒!”周宇衝班布爾屁股踹了一腳,卡茲克和瑪夏兩人一個被他派去加固城防,另一個派去迎接卡西多等人移步這裡。
雖然把人撈出來了,但是班布爾還是長了個心眼兒,把他雙手倒揹着捆了起來,押着來見周宇。周宇此時正坐在城堡裡領主的寶座上面,把玩着新奇。
嘿,好傢伙,這寶座上鋪得是虎皮墊兒吧?這麼暖和,毛質如此光滑,一看就是高檔貨。呦呵,這個可了不得,這是象牙扶手吧?媽的,太奢侈了,整根象牙雕刻的。
“里長,人帶到了。”
“嗯,下去吧。”周宇眼皮都沒擡,繼續參觀着布魯諾的高檔收藏品。
“我說,老兄,你叫什麼名字?”
“哼!”
“還有人叫哼的嘛?”周宇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側頭一看,這漢子約有五十歲上下,儼然已被關押了有些日子,鬍子都快長到腳面,一頭的披肩長髮都能看到蝨子在爬,腿上滿布着水螅蟲咬齧的傷口和痊癒不了的水瘡。
“異教徒們,死!”那漢子說了一句,言語不是十分標準,但是周宇卻聽懂了。
“什麼異教徒?什麼玩意兒?”
“我說你們、都是、異教徒,得死!”那人一詞一頓地說!
“異教徒?嘿嘿,有點兒意思啊!你不是嗎?”周宇蹲在領主寶座上鞋都沒脫,手裡掂量着剛在偏殿找回來的贖罪之劍,很感興趣地對面前之人說。
“哼,天雷地火之時,阿胡拉瑪茲達降世,所有的異教徒都得死!哈哈!”那漢子狂放的笑了起來,氣場強烈、響徹大殿。
“噢?那你倒是說說,天雷地火之時是什麼時候啊?”
“無知小輩,神聖的瑣羅亞斯德每一千年生一個兒子,待到他第三個兒子出生的時候,救世主就會降臨,徹底肅清魔鬼,使人類進入光明、公正和真理的王國。”
“你說的,這個不是祆教嗎?”周宇皺着眉頭問。
“咦,你個黃口小兒居然知道祆教?”那人眼睛一亮。
“知道一些,這是我那個世界纔有的宗教,沒想到這裡也有?”周宇奇道。
“什麼?你也是那裡來的?”那人繃不住了,大喊大叫起來,竟然要衝上來。
“唉?別介、別介,站那兒說吧,我聽得見。”
“你叫什麼名字?”周宇再問了他一遍。
“薛西斯!”那人淡淡說道。
“什、什麼?你再說一遍?”周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叫薛西斯!”
“你是幾世?”
“什麼幾世?”薛西斯顯然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因爲幾世都是現代人爲了好區分纔給他們加上的辨識符號。
“噢,我的意思是令尊是尊貴的大流士國王?”周宇試探着問他。
“咦?你小子有些見地,居然瞭解一些我的家事?”
“嗯,別廢話了。趕緊過來,我給你鬆綁。內什麼,隔壁你的老前輩吉爾伽美什還幫我打仗呢!”說着,周宇急忙躥下來給薛西斯鬆綁。
“話說你爲什麼被關在這裡啊?”周宇一邊解繩子一邊問他。
“本王因得罪了冥王哈迪斯被流放於此。哪知這裡一羣愚民崇信異教,居然拜雨爲神,端的是罪不可赦啊!萬物之主只能是密特拉(密特拉崇拜在上古是最主要的崇拜對象之一,火、光明、太陽神崇拜都源自密特拉崇拜),信奉其他之人皆爲伽巴爾(異教徒)。”
“行了,不用給我上課了。我明白了,你是拜火教,他是雨神教。水火不容唄?我就問你,想不想推翻這個信奉雨神的異教徒統治?
“創世分爲七個階段。。。”
“停!停!打住!”
“怎麼了?”
“說好幾遍了,別上課了行嗎?我不信雨神教!我就問你,跟不跟我一起幹革命!”
“幹!”
“這不就完了?以後問你話,言簡意賅啊!別廢話!走,給你那腿上點兒藥去。班布爾,他這城堡的醫務室在哪裡啊?什麼,沒有醫務室?那急救站呢。。。”
折騰了一宿,周宇和奴隸兵一起,歪倒在城堡各個角落睡了過去。薛西斯並沒有睡,初獲自由的他十分警惕周遭的異動,愣是在城樓上站了一宿。
“啊哈哈!”日上三竿,周宇伸了個懶腰,走到薛西斯身邊。低頭看了看他那包紮得跟打了石膏似的雙腿,嘆了口氣說:“唉,雖然上了藥,恢復還得些時日。要不是遇到我,再泡個十天半月,我看你這兩條腿就廢了,非得截肢不可!”周宇嘖嘖道。
“薛西斯知道,感謝你的救助!”薛西斯面無表情,寒霜似雪。
“唉,懶得跟你攀談,不食人間煙火的傢伙!老卡、老卡?人呢?”
“在呢、在呢,里長大人!”
“我讓你殺雞宰豬,殺了嗎?宰了嗎?”
“嗯,好了、好了,都烤好、煮好了。就等里長大人一聲令下,就可以開飯了。”
周宇帶着薛西斯走到城堡正中央的廣場上,四周密密麻麻站了兩千多奴隸,他身前十幾個火堆上烤着乳豬、整雞、整羊,還有十幾口大鍋滾着熱水,裡面燉着各種骨頭和菜葉。
“幹什麼?等我呢?”
“是啊,您不來我們不敢吃啊!”卡西多湊過來,諂媚地撣了撣周宇的衣服領子。
“噢?我不是狗腿子、軟骨頭、漢奸走狗了?”卡西多聽到,不好意思地乾咳了兩聲。
“怎麼?不替我父母害臊、丟人了?”周宇越說聲音越大。卡西多連忙單膝跪地,柺棍都扔在一邊。
“卡西多有眼無珠,不知里長大人苦心。罪該萬死,請里長鞭笞!”說着,他哆哆嗦嗦站起來,從卡茲克腰上取下皮鞭遞過去。
“少來了。誤會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啊?今兒禮拜幾啊?算了,不管了,就當禮拜天過吧!兄弟們,跟我吃啊!”說完,周宇玩心大起,跑到最近的一隻烤羊旁邊,掰下一條羊腿就往嘴裡塞。
肉啊!真的是肉啊,奴隸營裡很多人甚至都沒有吃到過肉,雖然跟這些牲口住在一起,但是不能用火,更不能吃肉,就算偷着吃雞蛋都會被抽上二十鞭子。而如今,可以放肆地吃着油滋滋的肉。這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場面極其混亂,連被關了半年的薛西斯都加入進來。他拳打腳踢,開闢出一條血路,爲的竟是一隻掉在了地上的烤雞腿。
周宇盤腿坐在地上,看着這羣嬉笑打鬧、滿嘴流油的奴隸們哈哈大笑。
“老卡,他這城堡裡沒有酒嗎?”周宇大喊。
“哎呀,我給忘了,還真有、真有一個酒窖!老朽還是年少的時候喝過一次酒。這營裡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酒是什麼東西!”卡西多眼睛一紅。
“那還廢什麼話啊?搬出來啊!”周宇一聲大喝,十幾個小夥子就衝進偏殿去了。
烤肉、燉肉、燒酒,嫋嫋升起的炊煙。周宇吃了個肚歪,直挺挺地躺在石臺上,耳朵裡還傳來打鬧和拼酒的聲音。你們這羣不知死的傢伙,沒喝過酒不知道酒的厲害,一會兒就叫你們好看。啊!哈哈,自由的感覺真好!
可是,看着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爲什麼,眼角上卻流下了兩行淚珠。周宇擦了擦,媽的,風沙太大,都到索拉西亞了還這麼大風沙,編劇怎麼寫的這是?
突然,整個廣場靜了下來,鴉雀無聲。周宇奇怪,怎麼了這是?看見交警了?他胳膊肘撐着扶起了自己上半身,目光四下裡巡視。卡茲克和瑪夏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來。班布爾搬來一把椅子,三四個奴隸漢子不知道在哪裡翻出來布魯諾那把華麗大傘,遮住了他頭頂的烈日。
“幹什麼這是?還得整個儀式啊?”周宇納悶道。
刷的一聲,兩千多個奴隸齊刷刷跪了下去,一起朝周宇拜了一拜。除了薛西斯,這廝站在周宇後面佔了個便宜。
“幹神馬啊?你們喝多了?”周宇問第一排第一個的卡西多。
“里長大人,請您原諒我們的無知,原諒我們的惡言惡語。您是對的,我們是錯的。”
“說什麼呢,亂七八糟的,我看你們都喝多了。來來來,都起來吧!”周宇說着就去扶他。哪知卡西多老淚縱橫,一把拍開他拂過來的手。
“里長,您知道嗎?三十七年了,我想吃一口肉,我想喝一口酒啊!就一口、就一口,嗚嗚嗚——”卡西多老淚縱橫,旁邊一衆漢子也是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知道。”周宇看到這五尺男兒一個個淚流面面,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
“里長,您知道嗎?三十七年了,我就想睡一夜沒有蚊蟲叮咬,沒有發黴廄肥的安穩覺,就一宿啊就一宿!嗚嗚嗚——”越來越多的奴隸嚎啕大哭起來。
“里長,您知道嗎?您看看周圍,看看這些孩子們,他們有多少人嚮往着冰冷的夜裡能夠烤一烤火。就烤一小會兒,能帶給俺們多少溫暖啊!”
周宇不再說話了。是啊,不再做奴隸不僅僅是心靈上的自由,更是肉體上的解放。
“您,讓我們擁有了這些。哪怕只是一天,卻比那種豬狗不如的日子活一輩子強上一萬倍。啊、啊!”卡西多扶倒在地上,雙手奮力地錘着大理石地磚,手掌上拍出道道血痕。
此時此刻,周宇不該阻止他們直抒胸臆、發泄憤懣。只有無聲的陪伴,纔是最好的鼓勵。薛西斯在後面看到這些,甚至猜到了這幾個月大都督經歷的一切,他自己這半年來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個滾燙的手掌拍周宇肩膀上,重重的彷彿帶着某種希望和責任。
“活下去,路還長!”周宇就說了六個字,就轉身回到城堡裡面去了。他不想多說任何一句話,這六個字真的是他對外面所有人的祝福。
只調整了一個上午,周宇就收拾好心情,謀劃如何站穩腳跟、固守城池去了。既然布魯諾說向三路領主求援,兩日之內必有援軍趕到,那麼留給他們整備的時間是有一天。
“班布爾,召集所有第一檔吃飯的弟兄們,隨我出城、設置陷阱。”周宇站在城堡外一個高崗上看着前方一望無際的平原,又回頭看了看身後茂密的雨林陷入沉思。
起義時並未看到有布魯諾的斥候向林子裡進發,而且這雨林內方向難辨、極易迷路,就連奴隸營都僅僅是建在雨林邊緣地帶。所以據此判斷,從林子裡面攻出來敵兵的可能性不大。
那也就是說,三路援軍都是往北、東北、西北方向去的,會從草原上攻過來。周宇想到這些,跟薛西斯碰了一下,說出自己的判斷,薛西斯也點了點頭。
“老薛啊,未來的仗不好打啊!”周宇手搭涼棚,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
“里長,聽說過溫泉關戰役嗎?”
“聽說過!那不是你打的嗎?”
“是啊,慚愧慚愧!”
“你是得慚愧,用一萬人啃了三天才啃掉斯巴達三百勇士。丟不丟人?”
“哈哈,那是後世之人演繹所致。溫泉關一役,斯巴達人所派兵力決計不少於五千人。三百?開什麼玩笑?”
“那你也用了三天?”
“是啊,內什麼,登陸以後迷路了。找路找了兩天!”薛西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皮。
我勒個去,周宇顯現絕倒。
“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里長。”
“那你要說什麼?”
“我想說,波斯長生軍,瞭解一下?”薛西斯眨着眼睛看着周宇。長生軍?不會吧,你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