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朋飛被長期注射毒品,卻始終是個梟雄人物,折騰了許久,恢復了清明,兩個曾經的老兄弟四目相對,一時沒有言語。
“我張朋飛一生多疑,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義子出賣了我,而最後是你救了我”。張爺似乎也在嘲笑這狗孃養的人生,真特麼奇妙。
“你那個義子算是罪有應得,得到了報應。於你,我救你並不是爲了幾十年的情意,從你心懷叵測,我們就已經沒有了友情一說。我之所以救你,如今道上風聲鶴唳想必你也知道。我需要你重新上位,必要時刻成爲北方秦氏最大助力,至於以後,我們各憑本事過招,如何?只不過我懷疑以你現在的狀況,恐怕沒有扛旗之能吧”!蕭塑說的平靜,心裡並非如此。當時北方暴君將他留在南方,隱而不動,似乎已經預感到風雨欲來,他一直在暗中觀察着上海灘的一舉一動,如今基本在沈墨君的控制之中,這個女人蕭塑沒接觸過,談不上了解,卻給他一種邪魅的感覺,危險係數高於張朋飛,所以在關鍵時刻,蕭塑纔會出手,救張爺於爲難中。
張爺看着蕭塑,內心無太大撥動,一生走在鬼門關,早已練就了古井不波,無波瀾,唯有阿生,似乎已心若死灰,淡淡的開口道:“你用不着激我,以我張朋飛在南方經營多年,即便沈墨君出自共濟會,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個精英組織吧,若不知道我可以給你科普科普“。蕭塑點頭,說聽說過。只是沈墨君,他以前不確定這個手腕凌厲的女人出自哪裡,蕭塑在江湖二三十載,本能感受到了她的危險,如果說沈墨君出自共濟會,一切便合乎情理了。
“如今我沒了牽絆,真要鬥,我張朋飛振臂一呼,不說一呼百應,但我有這個信心,在南方我不輸他。至於北方,老秦氏,恕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想任何一個人,在面對他們的時候都不可能坦然自若,我是,暴君同樣如此,否則他現在也不會在秦城”。張爺知道暴君在全國最森嚴的監獄,在於沈墨君的威脅,她的得意。曾經想要掀起南北兩方近幾十年來最大的戰鬥,到時無論誰輸誰贏,不說流芳萬古,至少成爲一段津津樂道的傳說,人這一輩子,圖點什麼呢?錢有了,還不是爲了一個名奔波。誰又想到短短時間,兩人會是如今的下場。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經歷了大是大非,纔會真誠。張朋飛不想誇誇其談,面對共濟會他幾乎沒有贏面,更不要說去顧及北方,只能最大限度的拖延他們的行動,之後,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他張朋飛橫屍街頭,被野狗啃食,也許會扔到海里,喂鯊魚。那又如何呢?
他曾經輝煌過,面對國際最神秘的組織更坦然過,於生死不卑不亢,如此,一生足夠!
“老張,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場仗我們贏了,以後有什麼打算,是繼續和大哥分個高下”?這是閒聊,也是一種憧憬,也是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這場看似毫無勝算的角逐他們也不見得輸的徹底。他相信大哥,在三十多年的江湖路上創造了太多傳奇,別人只知他脾氣暴躁,又豈知真正的秦二世又是如何的大智若愚。他有男兒的梟雄心,也有女人的海底針。秦天知一生縱橫,卻總輸給暴君,以爲是秦老爺子的功勞,又哪知,秦朝曾私下談過僅有的一次,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暴君無論任何方面都不遜他,於是老爺子成了徹底的甩手掌櫃,將秦氏這艘航母全部交由暴君掌舵,從沒插過哪怕一次手。
他不相信有大智慧的大哥會沒有一點後手,蕭塑不止一次猜測,大哥進監獄也只是一種戰術,從而讓對手掉以輕心,關鍵時刻從王者歸來,滅對手於股掌之間。只不過這個猜測確實匪夷所思了點,秦城不是誰想進就能進,誰想出就可出之地,只不過,蕭塑從年輕時跟着秦二世就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你認爲我們能贏”?張朋飛不答反問。
“我信大哥”。蕭塑道。
張爺搖搖頭,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暴君鬥不過他們,我也如此。因爲我們身上有太多難以清洗的污點,一旦被人無限放大,我和暴君不攻自破。你學會上網了沒?聽說過網絡暴力嗎?或許這些你不懂,但你應該知道謠言的恐怖,今天一個人說你殺人,你不屑的笑笑,若是不高興了可以一刀殺了。明天十個人說你,百個、千個、萬個……你認爲我能殺多少,有關部門更不是擺設。如果我一生清白自然無懼,你說我們還有清白之身嗎”?
“你的意思,我們就是砧板上的肉,完全沒有反抗之力”?蕭塑雖說對暴君抱有希望,認爲他能力挽狂瀾,卻也不得不承認張朋飛的話有幾分道理,他們手上沾染的血液可以用清水洗淨,但那一張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卻難以在腦海中消散。蕭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砍人,因爲情緒激動,直接將人過失砍死,爲此,他連着失眠數天,每天做夢那個看不清的面孔在向他招手,死時的模樣在腦海縈繞,不散。
“說心裡話,這輩子唯一讓我佩服的人只有暴君。一聽說共濟會,一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精英學子舔着臉,一副奴才樣,以接到共濟會邀請爲榮,我就想問候他們母親,遙想近百年前的那場大戰,他們有什麼面目對那些死去,爲了國家統一、和平所犧牲的先烈。非我族人,其心可誅,暴君果然如我的選擇,雖然我想打敗他破除暴君給我的巨大壓力,但並不妨礙我對他的尊重,聽起來是不是很矛盾?說實話,我也掙扎了很久,不贏暴君,我恐怕永遠都要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中,他就如一座高山每晚矗立在我面前,要麼原地踏步,要麼孤注一擲的翻過去”。娛樂圈有明星萬千,江湖上,秦二世一定算得上一方偶像。張爺就是他一個追隨者,只不過他與別人的追星方法不同,有些人喜歡搖旗吶喊,而他,是要追隨偶像的步伐,希望有一天趕超,驀然回首,不負一生。
“這就是我與你不同的地方,金箍棒重一萬三千斤,孫悟空始終想據爲己有,而我海族視它爲定海神針”。你曾是我海邊的一隻水猴子,經菩提造化,學得一生本事,便不再將我海族視爲家人,一心謀求我海族珍寶,又何必冠冕堂皇?蕭塑很不屑,他骨子裡看不起這種背信棄義的人,挪了挪嘴,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自己可沒時間聽你扯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
“我可以回答你的兩個問題,其一,秦二世一生縱橫,他知道自己難以力敵,所以很坦然的接受,在監獄裡不聞不問,享福。也許很多人一談監獄如談虎色變,可與偌大江湖兇險相比,無法相提並論,況且到了秦二世的境界,他除了在監獄不能出來,其實與外面沒什麼不同,菸酒不禁,或許某個管教爲了能讓秦二世在裡面安靜住着,給他安排個暖牀的丫頭都有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比那裡更讓人嚮往的了。可華夏就一個秦二世,不是任何人都能享受他的待遇。我之所以說對他敬佩,其實在上一局的角逐中,以秦一世留下的關係網,秦二世大半輩子的拼搏,他可以不進監獄,可他卻坦然的沒爲自己辯駁哪怕一句。這是給上層發的善意,告訴他們,秦二世是個混蛋,但還不至於分不清東南西北。另外,他之所以能安心享福,因爲他相信有人能扛起他的大旗,這個人不需要我說你一定也知道。秦唐不見得比暴君強,甚至很多地方不如,但有一個地方秦二世拍馬不及,秦唐骨子裡有一股文青氣,身上乾淨。秦朝、秦漢、秦唐,一門三梟,如果說老爺子是隻如狐狸的奸梟,秦二世則是憑藉忠義立足的草莽梟雄,而秦三代,正在朝他的文梟之路前進,說實話上次接觸了秦唐,脾氣不是很臭,卻原則性十足,我個人很不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我想那些人肯定也不喜歡。暴君打的好算盤啊,老秦氏還是老秦氏,暴君卻換成了無懈可擊的秦唐,擁有整個老秦氏的秦三代在自己的國土上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張朋飛興嘆,也許他真的老了,雖然纔剛四十多歲,內心卻已蒼老無比。
“你不是問我以後嗎?如果張氏還有以後,我這個當叔叔的就送給秦唐了,也算是了了與暴君的一段恩,一段怨。至於我,誰知道呢,或許會在戒毒所中來回奔波,也許會和暴君當一回鄰居,在監獄聊度此生。又或者青燈一盞,皈依我佛。我還沒想好,但我可以確定,以後不當一個江湖人。看英雄碧血,滿龍堆!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嘆紛紛蠻觸,回首成非。剩得幾行青史,斜陽下,斷竭殘碑”。江湖太累,爲博上位不擇手段。他如此,阿生也如此,最後落得一死一悲慘下場,張朋飛突然看淡了,回首往昔,他至少留下了一段傳說。也許幾十年後的上海流氓譜上,會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