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宋學子
其他人的家裡,要是有個做參知政事的大伯,每日躺着睡覺都能發達了。
但是王家不同,王次翁是山東人……當年呂頤浩就是見他是自己老鄉,才把拉了他一把。
王家在婺州本就是外來戶,原就不被當地大族所喜,待後來王次翁被秦檜賞識,棄呂投秦之後……
王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雖然這兩年秦檜得勢,情況稍微好了一些。
也只是好了一些,至少再沒人敢在婺州王家門口撒尿了。
被人戳脊梁骨這種事說起來好像沒啥,但真的落在自己身上了,那種滋味喲……嘖嘖。
本來吧,做了走狗也就算了,是,走狗二字聽起來難聽,但是日子好過了呀!
可王次翁不這麼想。
窯姐兒的身份,和貞潔牌坊,王大人全都想要。
於是,王伯句明明可以不用那麼努力的,反正他什麼也不會,也能在大宋做得一個官兒。
但王次翁卻偏要讓他進太學唸書……
只不過,是爲了讓人在罵他王大人的時候,少加個爲自家人謀求私利的罪狀罷了。
太學裡面都是些什麼東西?
除了讀書就是讀書,一個個家裡連個八品以上的官都沒有,還整日操心着國家大事。
那國家大事,也是你們能操心得的?
不過昨兒個接到了自己大伯的消息,這國家大事,還真就得讓他們參與一下了。
好在王伯句腦子清醒,和王次翁還惦記着名聲不同,他可是個講究實際的人。
在太學裡高調慣了,連後門的狗都知道他是王次翁的侄兒,這麼一來,他周圍也聚集了不少想給秦相爺做狗的人。
王伯句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天色……這賊老天每日陰着個臉,要下雨又不下的,叫人心裡煩躁得緊。
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他便朝着旁邊的學生使了使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上前朝着幾位老者作了一揖:
“諸位大人、恩師,昔日入太學的時候,諸位的教誨學生們都記在心裡,半刻也不曾忘得。”
“非是我等無故尋事,只是如今官家不問事由,不交審判,便直接取了吳尚書的性命。”
“此舉,總該有個說法纔是。”
這事兒皇帝做得確實不地道……不,不只是不地道,簡直是過分至極。
即使有了衆多人證,但到了這個時候,諸官的心裡還是有些不信的。
包括蘇符在內,都在懷疑是不是消息有誤。
人是死了,但不一定是皇帝殺的啊!
畢竟自家的皇帝,自個兒心裡清楚。
蘇符頓了頓,他很想問問這人,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讓皇帝給你說法!
但他又很清楚,於情於理,自己都沒有阻攔他們的理由。
“這事兒還不甚明瞭,若真是官家殺了吳尚書,自然瞞不住天下人,但若不是,爾等此番行事,還有爲人臣子的模樣嗎?”
“且先行回去,待有了確切的消息,本官當第一個給伱們說法!”
仗着他爺爺的名字,蘇符在朝野風評頗好,而且又身爲堂堂的禮部尚書,能這麼給他們說話,已經算是有了十分的客氣。
那人略微思索了一陣,思索着,是繼續冒着得罪蘇尚書的風險進言呢,還是繼續去爭取做秦相愛犬的資格。
畢竟再怎麼說,禮部考試的時候,還得全看人家的臉色。
王伯句見他吞吞吐吐,半天放不出個屁來,心裡罵了幾句,上前一把薅開了這人,躬身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官家真要了吳尚書的性命,說句話兒便是了,何至於要親自動手呢?”
“我等寒窗苦讀,爲的是什麼?爲的還不是爲朝廷效力,爲的還不是爲君王分憂……如果一死能解君愁,死便死了,也總算是死得其所。”
“再者說了,就算不是官家,可那吳尚書終歸是死在了宮裡,這事兒做不得假,既然如此,我等更不應該退怯了,現在山河破碎、國家危難,君上身邊又有了奸佞,我輩讀書人,出則弟,入則孝,不管出入,都當忠矣!”
“今日若不能有個說法,我雖一介書生,卻也當爲吳尚書之死,守孝至此!”
他越說越偏,甚至把矛頭從是不是皇帝殺的,轉移到了似乎吳表臣不該死的樣子。
而且身爲這些人的頭兒,他這話一出,現場便躁動了起來。
蘇符撫須思索了一陣,安撫道:“學生少安毋躁,本官當進宮面見陛下。”
言罷,又朝着周圍的幾人吩咐了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王伯句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心中無比自豪……若到時候大伯論起功來,自己當排第一!
剛纔那個被他薅開的學生知道,王伯句不滿意自己的表現。
此時連忙貼了上去:“王兄果真大才!當真說出了我等的心意!”
他這一帶頭,大夥兒便爭先恐後地,開始圍着王伯句恭維了起來。
正所謂‘勝不驕、敗不餒’、‘滿招損、謙受益’,王伯句擺了擺手:
“大家都是同窗,勿要這般吹捧,某隻是一個讀書人,做了讀書人該做的事罷了!”
他這麼一說,大夥兒反而更熱情了……一個個的,好像打了勝仗的將軍。
“諸君可還記得橫渠先生的箴言否?”
“自然記得!”
“那當齊心背誦一遍,也不忘了我等當年唸書的初衷。”
說着,王伯句清了清嗓子:
“爲天地立心!”
衆人跟着吼:“爲天地立心!”
學生們閉上了雙眼,好像看到了前輩們的臉,就在眼前。
他們孤獨嗎?
他們並不孤獨!
這條路上,陪伴着他們的,是無數的先賢大儒!
“爲生民立……啊!”
“爲生民立,啊!”
嗯?
等跟着唸了出來,學生們才發現,這句話不對啊。
“啊!啊!啊!”
王伯句和其他幾人的哀嚎聲傳來,大家這才睜開了眼睛……
只見一鍋熱餛飩的湯,全部落在了前面幾人的身上。
好好的一鍋餛飩,皆是散落在了地上沾上了塵土,碎了一地。
而在王伯句他們的身前,是一個個面目可怖的攤販。
領頭的那個,把氈帽往地上一扔,竟然直接撲在了王伯句的身上!
隨後的,便是雨點般的拳頭……打得王大才子昏頭轉地,分不清南北東西。
“你們,你們這是……”
話還沒說完,只見又一個賣羊肉湯的人,當着衆人的面,把推車掀翻倒在了地。
他看着王伯句身邊的那個學生:“敢撞老子的車,幹你孃!”
“不是……不是我!”
這學生意識到了不好,下意識就想開跑,但這人哪裡肯給他機會,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就這麼給拽倒躺下。
越來越多的推車倒了,越來越多的攤販摘掉了氈帽。
越來越多的學生,開始不住地求饒。
陸游眨了眨眼,看着唐琬道:
“若是單打獨鬥,我卻也是不怕的。”
唐琬見學生們被打得一個比一個慘,還是堅定地回了一個: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