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站在城頭上,前方就是槐樹岡了,不久之前金國人才在那裡圍了一番蒙兀人,雖然他後來還是去救了,但那羣人的頭兒,一個叫作‘阿禿兒’怪異名字的人,還是丟掉了性命。
不過好在他得到了重要的消息,總算是證明自己的行動無誤,只是他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幾日,金國人便又捲土重來了。
而這次,再沒了蒙兀人,他們的目標也就很明確了。
若這幾萬人不是來打中牟的,總不能是來踏青的吧。
牛皋一臉的沉重,對面人多這只是其一,人多不重要,打仗這事兒和人多人少確實有關係,但關係也沒那麼的大,不然的話,宋國早就拳打女真腳踢契丹了。
讓他覺得有些擔憂,是對面來的人。
之前能在這裡瞧見槐樹岡上頭的情形,那如今對面打出來的十幾道帥旗也自然是看得明白的,那左邊完顏右邊樑王,這不是完顏兀朮親臨,金國還能有第二個樑王不成?
完顏兀朮來了,意味着女真最爲精銳的兵都在這兒了,如果是整編的岳家軍碰見了,興許還能打一打,但這中牟的是些什麼人?十有八九都是入伍不足一年的新兵蛋子,他們中的很多人,在這之前甚至連人都沒殺過,上次收拾那什麼金彈子鐵彈子的時候,纔是許多人第一次瞧到了死人。
讓這些萬餘新兵去和完顏兀朮硬碰硬,哪怕牛皋一向是個膽子比秤砣還大的人,此時也不免變得悲觀了起來。
此去鄭州不過五六十里的路程,快馬是派過去了一匹又一匹,但岳飛那邊連半點回應都沒有,不但如此,甚至連派出去的人都還沒回來……岳雲也好,牛皋也罷,都是知道岳飛性子的,貽誤戰機這種事兒,他家嶽元帥是決計做不出來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要麼是岳飛有別的安排,要麼,便是岳飛還沒能做出決斷來。
比起後面一種來,兩人其實都更偏向於前面一種可能,畢竟……大夥兒歇了有些時日了,如今金國人竟然敢搶先出兵,肯定是要打的,換句話說,金國人主動出擊,正好是大夥兒樂見其成的事情。
“叔叔勿要憂心許多……”也許是感受到了牛皋的焦慮,岳雲輕聲安慰了他一句,“至少咱們可以知道一點。”
牛皋看着自己這個侄兒:“哪一點?”
“他們的目的不是鄭州,最多也就是中牟。”
“這……”牛皋向前看去,知道岳雲說的有道理,若是要打鄭州的話,完顏兀朮這三萬來人,便是有些瞧不起岳飛了。
不過這天下間,人人都知道那金國四太子只服氣兩人,一個是親自吹捧的‘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岳飛,一個是誰敢提劉錡名字就罰誰的劉信叔,依着完顏兀朮的性子,這些人決計不會是去鄭州的。
“甚至,可能也不是中牟。”
這話一出,牛皋便有些懵了:“不是中牟,完顏兀朮鳥廝來是來吃飯的不成?”
“飯他也是不吃的,你看他們,除了中軍大營一帳,一無生火搭竈,二無搭帳造營,完顏兀朮,好似並無久戰之意。”
“那人一向自大得很,”牛皋搖了搖頭,岳雲能看見的,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當年還說一腳踢翻潁州呢,想來是這中牟彈丸之地,叫他看輕了去罷。”
牛皋說的有理,岳雲卻並沒有搭話,他始終是覺得有些不對,這些人來時沒有半點消息,斥候是一直等他們快到了才傳回來的消息,爲什麼這麼晚,因爲斥候一開始的時候,是沒有把他們給當做是來中牟的。
“反正古怪得很,正好父親那邊還沒消息,咱們且先靜觀其變,兵來將擋便是。”也不知是不是他這話被對面的女真人給聽去了,反正才說出了口沒多久,只見一隊人馬就已經到了城下百步開外,並且朝着城門上射了一封書信來。
岳雲認得領頭的那個,就是那日敗在自己手裡的完顏金彈子,照理說這小子漏了這麼大的一個空子,讓自己得知了金國要對合不勒下手的消息,竟然好似連點懲罰都沒,今日還敢打先鋒,不由得生出點感嘆來:
有關係就是不一樣!
待取下那封書信,牛皋也跟着湊了上來,不過他只是看個熱鬧,他一個農家子出身,又沒有岳飛那般的心志,到現在也不識得幾個字兒,只是不住地問着岳雲:
“怎麼說怎麼說?完顏狗日是個甚麼說法?”
岳雲收起書信,頓了頓才道:
“是勸降的信。”
牛皋愣了一愣:“勸誰的降?”
岳雲看着頭頂那大大的“漢軍”和“嶽”兩道旗幟:
“勸父親的降。”
“這人老糊塗了!”
這是牛皋下意識的反應,不過話說回來,完顏兀朮真的糊塗了?
只見那下方的金彈子仔細瞧着他的動作,待岳雲看完了信,他便伸手揮了一揮,這一支不過百人的隊伍,頃刻間便從各自的馬上推了人到地上去。
這時候兩人方纔注意到,原來每匹馬都坐了兩人,前頭的都是女真士兵的扮相,後頭的……則是服裝各異,好像有和尚,也有道士,甚至還有尼姑,不過他們有個共同的點,那便是都被綁了起來。
此時被摔倒了地上,這羣人不住地哼哼着,岳雲和牛皋都摸不清金人是個什麼意思,只見那金彈子大手一揮……
這羣人便用手裡的長槍朝着地上的人給刺了去,這些人都被綁着,連動都動不了,更何況是躲閃了,女真人下手極度狠辣,盡是朝着胸口或者喉嚨去刺,只一眨眼的功夫,這些人便動也不動了,看樣子,當是一個能活的也沒有。
“怎麼回事?”
牛皋思索道:“估計是嚇唬咱們吧……只是死人,誰他孃的沒見過死人,這能嚇得到誰?”
又見那金彈子射了第二封書信來,被下頭的守兵給撿到了,趕緊就送了上來。
這一次,他瞧了個仔細,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再派人去鄭州,叫爹爹快些拿個主意。”
言罷,自顧自地便轉身下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