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心也記不起來有多久沒人這樣誇過她了,她在害羞之餘又莫名覺得有些怪異,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扣着手背上的肉。
“你怎麼好像很瞭解我的樣子。”
他把陸安心的模樣看在眼裡,目光更加的柔和了一些。
“你當然不知道,以前我可是很關注你的,還記得你那時候給我寫情書嗎?”
她下意識的擡起眼皮看了許之遙一眼,見他一臉陽光,似乎在等着她接話。
她察覺到話題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去了,清了清嗓子道:“那真是個誤會,不是我要寫給你的,我是幫我朋友代寫的。”
“那我不管,我確實收到你寫的情書了,署名也是你。”
陸安心有些泄氣,他這話說的像小孩子撒嬌,讓她倒不知道怎麼回了。
“嘿,開玩笑呢,你不會當真了吧?”
許之遙身體往前傾,一張陽光俊朗的面龐朝她靠近,他的笑容讓她有些恍惚,她搖搖頭,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張臉,她緊張地吞口水。
“許之遙,你,還記得顧睿城嗎?”
許之遙輕輕的皺了皺眉,歪着頭作思考狀,然後搖了搖頭。
“這個顧睿城是誰啊?等等,你是說我們顧總嗎?”
“不是不是,我記錯了,以前的事情太久了,我記不太清了。”
陸安心有心試探他,此刻他的表現也讓她明白,他確實是不知道顧睿城的。那個時候他們也不是一個班級,也許男孩子之間,是不會彼此留意的。
她岔開了話題,許之遙便不再細問。
和許之遙這種人在一起有個好處,就是你不需要怎麼開口,他會一直找話題說個不停,永遠不會讓氣氛沉默下來。
這邊兩個人聊得火熱,那邊剛剛提到的男主角正和anna大步朝着咖啡廳走來。
咖啡廳的門是玻璃的,裡面的情景一覽無餘。
顧睿城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門推得半開,他堵住了門口所有的縫隙。眼睛落在咖啡廳裡的一男一女身上。
他們不知道說到什麼事情,兩個人都笑的特別開心。
那種笑容,是顧睿城從不曾在陸安心臉上看到過的。
單純又開懷。
似乎有無盡的黑色氣體從顧睿城身邊蔓延開來,anna盯着陸安心的臉,此刻多麼期望自己的眼睛可以發射出無線信號。
顧睿城站了幾秒鐘,把手縮了回來,轉身就走。
門又重新關上了。
anna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只覺得今天這高跟鞋格外不合腳,怎麼也跟不上他。
陸安心隱約感覺到咖啡廳門口有一道火熱的視線在盯着她,可是她擡頭朝門口看去時,又只看見空蕩蕩的大門。
她低下頭。嘲笑自己的神經質。
這時,許之遙終於想起自己還在上班了,他拿出手機,解開了鎖,遞給陸安心。
“安心,留個電話吧,有空的時候我叫上幾個老同學,我們大家聚一聚,吃個飯。”
他的手很執着的懸在半空中,手機的撥號頁面閃着光。
陸安心突然覺得許之遙這個人挺聰明的,他知道讓人怎麼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她伸手接過來。按下自己的號碼又遞回去。
許之遙點了撥打,她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許之遙捏着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準不接電話哦,我會打給你的。”
“好。”
她笑着點頭。
和許之遙道別後,陸安心想着還是要上去和顧睿城打個招呼比較好。
她上了樓,徑直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去敲門,剛敲了一下,隱約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她把手放下來,想着等會兒再敲。
門內卻很快傳來顧睿城的聲音,“進來。”
她手心微微冒汗,推開門進去,先是看了顧睿城一眼,還沒往旁邊看,一個聲音就搶了先。
“嘿,你這裡我還能碰見熟人。”
她覺得這聲音有些陌生,轉頭去看,沙發上坐着一個穿大衣的男人,斜斜的靠在沙發上,笑的有些輕佻。
這個笑容有些熟悉,她眼珠子轉了一下,終於想起以前見過這個人一次。
就是在那次被劉總拉進小黑屋,她出來碰見顧睿城的時候,這個男人就跟在顧睿城的身邊。
聯想到那天的事情,陸安心的臉有些僵硬。
還好顧睿城及時開口打趣了蘇澈,不露聲色的替她解了圍。
“你在哪裡碰不到熟人,事情說完了,趕緊走。”
蘇澈腦袋一歪,笑容微微收斂了。
“行啊,重色輕友我算是見識了,我這就走,不打擾你們。”
他經過陸安心身邊的時候,對她笑了一下。
陸安心覺得他這笑臉藏着一點陰涼,讓她心裡有點不舒服,於是垂眸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蘇澈走後,顧睿城也不叫她,自己坐在桌前翻看資料。
她就站在門口不遠處,身後是緊閉的大門,前面是陰沉的顧睿城。
前後擁堵,兩側透風。
她兩隻手都沒地方放,只能垂在身側,多少有些尷尬。
但是她總不能等着顧睿城先開口,於是就自己開口打破了這窒息的沉默。
“你在忙嗎?”
他過了三秒鐘才發出一聲“恩”。
這三秒鐘漫長的像一個世紀,得到了這個回答的陸安心更加的尷尬了,她每次緊張的時候,手心總是冒汗。
此刻,兩隻手心就浸出薄薄一層汗,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紙盒,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坐下了,拿了張紙在手裡擦着。
紙因爲打溼掉下許多小碎末黏在她的手指上,她盯着手掌心發起了呆。
牆上的石英鐘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顧睿城哪裡看的進去文件,他心裡蒙着一層大霧,覺得悶,又打不破。
擡眸看了陸安心兩眼。發現她竟然在發呆。
顧睿城就更焦躁了,把手上的鋼筆重重的丟在桌面上。
金屬和木質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陸安心回過神,朝顧睿城看去,神色還有些呆呆的。
這在顧睿城看來,就是她不高興。
她在別的男人面前笑的那麼開心,在他面前就繃着臉。
顧睿城心裡煩躁,有火發不出,眉目之間滿是陰鬱。
“過來。”
“噢。”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衣角上抓了兩下,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前,看着他。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微微眯着眼睛,審視着她的神色。
“我說,到這兒來。”
她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雖然不說,可是倔強卻刻在眼睛裡,直勾勾的眼神寫滿了拒絕。
他的火氣一下就躥上來,燒的他瞳孔緋紅,他正視着她道:“爲什麼這麼不聽話?”
她的眼皮垂了下去,盯着面前的座椅,似漫不經心,又似固執的抗議。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的對峙着,空氣裡盡是噼裡啪啦的火花。
顧睿城的怒火一點點燒起來,越燒越旺,眼看着就要爆發,陸安心突然開了口。
就這一句話,就讓顧睿城的火氣全部熄滅了。
“你昨晚爲什麼沒來。”
她的話不是疑問句,而是透露出失望的肯定句。
顧睿城看她站在那裡,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固執的不肯看他的眼睛,像個在鬧彆扭的孩子。
突然不知道自己剛纔怎麼會發了那麼大的火。
他的面容都柔和下來,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她頭頂中間的發旋兒。
“如果我沒去,你就該早點睡,不要等我。”
他的話沒有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反倒像是一個溫柔的耳光,打的陸安心眼冒金星,打的她幡然醒悟。
她憑什麼要求他夜夜光臨,又憑什麼要求他有一個交代。
她這些日子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原本在他眼中的樣子。
一個不粘人的情人。
她腦子裡百轉千回,心裡沒有風沒有雨,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蕪。
“我知道了。”
她這句答應,乾脆利落,卻讓他生出些不滿來。
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麼,期待她流淚質問,還是期待她撒嬌不依?
想來都不是,他只是期待她能表現出來的更加在意和難過一點,但是她的淡然和乾脆讓他失望了。
他原本已經伸到半空中的手又落了下去,只是問道:“今天面試的怎麼樣?”
“挺好的。”
“恩。”
氣氛又冷了下來,彷彿說話都是在硬撐。
顧睿城心中煩躁,終於是不耐的轉過身去。
“你回去吧。”
“好。”
她沒有一絲留戀的轉身就走,只是剛剛走到大門口,眼中藏着的熱淚就順勢而下。
anna剛好走到門口,和她迎面撞上,被這無聲無息的眼淚嚇了一跳。
“你……”
“我先走了。”
她忙擦乾眼淚。對着anna勉強笑了一下。
anna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顧睿城在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正閉着眼睛,看起來疲憊至極。
“顧總,季小姐今天到公司報道了,至於她的老公,我已經查到了,這是資料。”
她遞給他一本文件夾,封面上寫着“陳濤”的名字。
他沒有睜眼,只是揮手讓她把文件放下。
anna放下了文件,公正的擺好,又問:“顧總,你是想幫季小姐離婚嗎?”
顧睿城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詫異的看了anna一眼,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離不離婚,是她的事情。”
“那……”
“我只是希望,在她求我幫她的時候,我能爲她多做一點事。”
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幫她做決定,說到底,在他心裡,他們只是債主和欠債的關係,他欠她的,他就努力還。
……
顧睿城,其實是個非常無趣的男人。
他平日裡的生活稱得上三點一線,酒店、公司、應酬,在閒暇之餘他會看書和健身來打發時間。
菸酒偶爾,女人不沾,按照蘇澈的話來說,他是一個非常無趣的無性戀。
當然,那是在遇到陸安心以前。
和陸安心在一起後,顧睿城多了幾件事要做,就是回燕南庭和陸安心一起吃飯睡覺。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成了他的習慣。
昨夜,他在季淼淼家裡,被季淼淼拉着說了一堆沒有營養的感謝話,說的他昏昏欲睡之際,季淼淼才扯上了重點。
她對那場車禍提起來還是心有餘悸,說着說着全身發抖,讓他不得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又說,她不怪顧睿城,從來沒有怪過,她只是希望顧睿城永遠不要再拋棄她。
聽到這句話的顧睿城,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的思緒回到很多年前,回到了他的童年。
顧老爺子年輕時在軍隊做司令,顧母在家裡操持生意。顧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顧老爺子的脾氣也越來越大,逗留在外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天,他喝多了酒,把一個風月場上的女人帶了回來。
兩個人當着顧母的面在客廳媾和,那個噁心的場面被躲在二樓的顧睿城瞧在眼裡。那個時候顧睿城才八歲。性格剛烈的顧母無法忍受這種羞辱,最終跳樓自殺,顧老爺子念着家裡的獨子,沒有再娶妻,但是在外面卻有數不清的情人好私生子,他不認私生子,私生子卻要名分,年幼的顧睿城就成了最礙眼的存在。他9歲和11歲的時候分別遭到兩次綁架,都差點命喪黃泉,還好他命大,兩次都被救回。
之後,顧老爺子不敢再讓他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大衆的視野中,而是對外宣稱和兒子脫離關係,暗地裡每年讓顧睿城轉一次學,給他很少的生活費,讓他去普通的學校就讀。15歲的那年,顧睿城轉學到了宣化中學。青春期的男孩子發育快,吃得多,每天早上出現在課桌裡的早餐讓他心裡溫暖至極。車禍那天,他卻因爲和顧老爺子發生爭吵而耽誤了時間,如果他早點去,車禍就不會發生,如果他能打電話叫救護車,季淼淼就不會那麼絕望。
事到如今,他最後悔的就是這件事。
他心裡的愧疚,在季淼淼顫巍巍的哭泣聲中無限放大。
他緊握着她的手,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她的柔弱讓他難受。他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她的後背,告訴她:“我不會再拋下你,別怕。”
季淼淼哭了很久才靠在沙發上睡着,他把她抱到牀上蓋好被子,才自己悄悄退出公寓。
這一夜,他心緒難平。
獨自一人回了酒店,打電話叫了蘇澈來陪他喝酒,兩個人喝到大半夜才睡去。
這一切,陸安心不知道,她從顧睿城的辦公室裡出來之後,滿腦子卻是想着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因爲他剛剛靠近她的時候。她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道。
那股味道不是anna的,也不是自己的。
她坐上公交車,不想回家,中途下了車掉轉方向去了醫院。
走到陸安然病房門口,卻聽見裡面有爭吵聲。
她本以爲是田穗芳好陸韋年不守信用,又來鬧事,可是推門的時候,卻聽說裡面是一個女孩子帶着哭腔的聲音。
“安然,你爲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如果你的腿傷變得更嚴重,你後半輩子都只能坐輪椅你知不知道?”
“我坐不坐輪椅都和你無關。”
陸安然的聲音是陸安心從未聽過的冷漠。
那個女孩子的哭聲更大了。顯然被這句話給傷了心。
“你就這麼喜歡你姐姐,喜歡到不惜弄傷自己?爲什麼你從來看不到我對你的付出……”
後半句陸安心沒聽完,她腦子轟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
這時,陸安然吼了一聲,女孩子哭着從裡面跑出來,陸安心趕緊躲到了一邊,裝作過路的人。
女孩子看了她一眼,哭着跑遠了。
陸安心坐到旁邊的休息椅上,腦子才恢復了運轉。
她如論如何沒有想過,陸安然不是意外受傷。而是故意受傷。
他的目的是什麼呢——大概是爲了把自己牢牢的綁在他的斷腿上。
陸安心越想越覺得噁心,噁心的想吐。
在這個家裡,她唯一的牽掛就是陸安然。雖然田穗芳欺負她,可是陸安然卻總是站在她這一邊,她也無條件的信任着他。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騙了她,還用了她最害怕的方式。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全身上下的精氣神都被抽離,過馬路的時候無視紅燈就走了出去,差點撞上了疾馳而過的汽車,被紅綠燈執勤的大媽給拉回來好好教訓了一頓。坐公車的時候也因爲精神恍惚而錯過了站,無奈下了車一片荒山野地,她等了許久沒有等到車,路上連個人毛都看不見,最後她走了回去。
這一走就是一個小時,到了下午五點,回到燕南庭的時候,她已經渾身是汗,臉色慘白的跟鬼一樣。
她上樓洗了個澡就爬上牀睡覺,晚飯也沒下來吃。
晚上朱嬸放心不下上樓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陸安心病倒了。
她身上的溫度高的燙手。朱嬸趕緊讓司機把她抱上車送去醫院,然後給顧睿城打了電話。
顧睿城正在公司加班,接了朱嬸的電話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走,把anna都險些給撞到。
他趕到醫院時,陸安心已經掛上了點滴昏睡過去,臉頰因爲高燒而鮮紅欲滴。
她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夢魘,緊皺着眉頭顯得非常痛苦。
顧睿城剛剛碰到她的手,她就反手抓住了他,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他卻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這樣守在她的身邊。
夜裡三點多的時候,anna過來替換顧睿城,說讓他去睡一下,他搖了搖頭,讓她下班回家。
一整夜,陸安心都陷入了那場車禍當中,陸安然的腿反覆的被汽車壓過,鮮血汩汩的流出來,一場血紅色的洪水淹沒了她,那洪水像是被開水煮過,燙的驚人。她浸在裡面,時不時的被淹沒頭頂,怎麼也逃脫不了。而陸安然就站在岸邊,拖着一條斷腿,衝她微笑。那笑容的冷意灌進她的四肢百骸,她突然覺得洪水退了,身上的熱度也退了下去。
她睜眼一瞧,顧睿城正坐在牀邊看着她,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她能感覺到滿手黏膩的汗水,她低頭,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才發現他手背上有幾塊紅腫的印記,像是被指甲給抓傷了。
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低聲道歉。
“對不起,把你弄傷了。”
她出口的聲音嘶啞的要命,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
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四周一看,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
“別亂動,再睡會兒。”
顧睿城的聲音竟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臉色有些憔悴。
“你陪了我一晚上?”
“餓了嗎?anna早上送了吃的過來,你潤潤嗓子。”
他避開她歉疚的眼神。起身去拿桌上的保溫壺,走的時候兩腿有些飄,高大的背影也有些微微的佝僂。
她看的眼睛酸,開口道:“我已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把保溫壺拿過來,親手倒了一碗粥,拿了勺子要喂她。她面色尷尬,伸手去接,“我自己來吧。”
他鬆開手,又擡起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無視了她的躲閃。他滿意的想:總算是退燒了。
他坐了一夜,現在腰背痠痛,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她計較什麼,他想,自己睡一覺起來再好好盤問她幹什麼去了。
陸安心正小口的往嘴裡送粥,他突然從椅子上起身往牀上一躺。
雖然是豪華單人病房,但是這牀也大不到哪裡去。
他這一躺上來,這牀就去了三分之二,她小心的往旁邊挪,半邊屁股都懸在外面。
他伸手一攬,把她攬進懷裡。
“吃飽了嗎?”
“恩。吃不下了。”
“那再睡會兒。”
他的嗓子又沉又啞,呼吸撩撥得她的耳朵又癢又麻,乖乖縮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這一睡就是大半天,醒過來時,太陽正在落山,餘暉照進房裡,把整個房間都照的有些懶散。
顧睿城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額頭抵着陸安心的額頭,確定她沒有再發燒,才從牀上下來。
他的動作把陸安心也弄醒了,她半睜着眼睛,似醒非醒的瞧着天花板。
他走到她這一側,伸頭擋住了她的視線,問道:“想回家嗎?”
她點點頭,他就伸手摟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來,她懶懶的縮在他懷裡,全身像被汽車碾壓過一遍,又疼又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