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形的CNIT購物中心是拉·德芳斯最古老的建築。因爲是復活節,裡面張燈結綵,正在大搞促銷。安傑廉開着車,匆匆地看了它一眼,很快開上了“光榮之路”。凱旋門、協和廣場和巴士底都在這條路上。
他不知道爲什麼要在聖母院下車,當他意識到自己是在走路時,他已經來到了聖母院旁的雙橋,跨越過蒙特貝婁河岸。右轉聖雅克路,穿過於謝特路,他就來到了曾經那麼熟悉的地方。這裡曾是拉丁區的心臟地帶,希臘餐館林立,他讀碩士的時候經常在這裡逗留。在此路盡頭左轉,是咖啡館和酒吧林立的哈潑路,幾乎每家酒吧的門牌他都能報得出來。穿過聖日耳曼大道,左轉來到學士路。到了交叉路口右轉,就看到了聖艾蒂安教堂。教堂裡面有一個16世紀複雜難纏的聖壇隔屏,他曾站在它的前面琢磨過一個下午。經過安睡着伏爾泰、盧梭、雨果等大文豪的先賢祠,沿大街走到大盧森堡花園,右邊是盧森堡王宮,也就是現在的法國參議院。繼續往前走,就看到了這裡著名的咖啡館:雙偶,花神。
他在雙偶咖啡座裡坐了下來,要了一杯摩卡。法國咖啡館的椅子都很窄小,人高馬大的法國人坐在裡面顯得十分難受。巴黎人也很有特點,抱着一杯咖啡,能坐上一整天,靜靜地看着周圍匆匆而過的行人。安傑廉也曾以這種方式消磨過一個個無聊的白天,當他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經常坐在雙偶咖啡座裡,看着周圍的人,然後在心裡完成一個個構圖。
但今天,他不想浪費一整天的時間。咖啡只喝了一半,他就站起了身,堅定地朝着自己母校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邦尼派特路上,看着左邊的國立美術學院,以及河對岸雍容華貴的盧浮宮。帶着對蘇欣欣不死的愛情,他曾在這裡忍耐了幾個春秋。而今,同樣生活學習在這裡的一位中國人,是否也對他拋棄的女孩有過一絲眷戀呢。古人有句話叫“忠孝不能兩全”,那麼在現今的時代,這“忠孝”兩字就應該換成事業和愛情了吧。
他掏出手機,找到了香緗的電話,上面顯示了一幅她的照片。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臉,輕笑了一聲,最終沒有撥通。
香緗仍在西湖上渡着遊客。她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自己的機票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她儘量不讓自己去想這個事實,多看看眼前的山水,和遊客們一張張甜蜜興奮的笑臉。可是,她還是心虛地關了手機,這樣,他就沒有機會找到自己了。
下班的時候,張美風風火火地跑到碼頭來找她,責問她爲什麼手機關了一天。香緗不答,知道張美一定是有事情,纔會這麼急着要找到自己。
“夏醫生有個學生,也是心理醫生,介紹給你認識。”
“你那個夏醫生還真是奇怪,”香緗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放着你這個大美女不惦記,倒管起我的事來了。”
“大家都是搞心理學的嘛,一看就知道誰和誰對路啊。”張美把自己的理由隱藏在科學的外衣之下,但看到香緗不說話,她便拉着她的衣角乞求道,“我都答應夏醫生了,你就勉爲其難去見見吧。再說,你的確應該找個人投入地愛一下了。”
香緗隨着張美坐在湖濱的咖啡館裡時,她的打扮仍然是不加矯飾的。儘管張美曾勸說她換個衣服、化個妝,但香緗都沒有聽從。夏醫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胖男人,長相有幾分彷彿英達,憨憨實實地很是敦厚。他帶來的那個男人長得很白淨,戴着一副金屬邊的眼鏡,透露出幾分儒雅;穿得很正式,白襯衫上見不到一個褶子。張美在桌子底下踢着香緗的腳,用眼神示意這個男人還是蠻帥的。
香緗沒理她,禮貌地跟夏醫生還有那個男人打了招呼。從夏醫生的介紹中,她得知,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男人28歲。然而,她的第一反應卻是:他和安傑廉一樣大。
她爲自己的這種突發聯想感到可悲,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路。夏醫生呵呵地笑着,說:“我知道,香緗是魔羯座,最佳的搭配是金牛座,其次是魔羯座。我的這個學生也是魔羯座,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香緗也呵呵地笑了兩聲,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答話。那個男人也主動地說話,詢問香緗的生日。香緗回答了,便也順便問了他的,但心中卻害怕他說出那個令自己發抖的回答。
“我比你晚九天。”
香緗徹底崩潰了。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的巧合,多少人苦苦搜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而毫無結果,爲什麼就讓她遇到了呢。他和安傑廉是同樣的生日,也就是說,如果自己和他交往,每逢他的生日,她都一定會想到安傑廉。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考驗,這對她來說,實在太難了。
張美覺得那男人很好,沒挑出什麼毛病,可奇怪的是,香緗卻把頭搖得像個波浪鼓。問她原因,她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