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東城區,《當代》雜誌社。
這個在九十年代影響極大的雜誌社,此時的辦公地點還略微有點寒酸,這個雙月刊的雜誌社,是這個時代刊登長篇小說的權威性的雜誌,思想深度與文筆的精妙到不了一定程度的作品,是很難在這家雜誌上發表的。
當初的《白鹿原》就是在這個雜誌上連載發表的,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一般情況下,雜誌社裡是非常安靜的,這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收到一些來自全國各地的文稿,需要編輯們進行簡單的劃分,然後各自審閱,覺得作品不錯但還有瑕疵的,就開始聯繫作者,指出其中的不足,希望作者進行修改。
而發現寫得十分不像樣子的,那也得給人封裝好了,退回遠處,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將來稿弄丟的。
畢竟往他們雜誌社裡投的稿子,都是中長篇小說,謄寫一遍極爲不容易,有的人甚至是直接就將原稿發了過來,這要是弄丟了,對於原作者而言,估計要痛惜好長時間。
當編輯發現了自己拿不準的作品時,那就需要幾個編輯一起過目了,好與不好,都得要討論一下。因爲有的文學作品很難評價它的時代意義與精神內涵,而且各個編輯的喜好也不一樣,有的人覺得這部小說不錯,但有的人卻覺得稀鬆平常,同樣一部作品,給的評價卻是天差地遠。
能讓一羣口味刁鑽的編輯們都感到不錯的作品,最近五六年來都已經很少遇到了。
但是最近他們遇到了一本這樣的作品。
這是一部長篇小說,寫的是清末民初的一個故事,裡面的人物形象極爲飽滿,甚至可以說是刻畫的栩栩如生,對時代的變遷以及當時戰亂災荒的描寫,都透着那麼真實可信,裡面的感情糾葛,地方矛盾,都寫的非常不錯,就是在男女感情上薄弱了一點。
但是瑕不掩瑜,其文筆之老道,描寫之細膩,故事佈局之精妙,在同時代的作家裡極爲少見,尤其是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深沉氣息,極爲震撼人心,這種沉鬱的風格,並不多見。總的來說,這是一部非常優秀的長篇小說,幾個編輯交叉審閱之後,都覺得寫得不錯,而且是相當不錯。
沒有一定閱歷,沒有詳細收集過資料的人,決計寫不出這種動人的故事來。
可是令衆人難以置信的是,寫出這部長篇小說的竟然只是一名還在上初中的孩子,而且這個小孩子還只有十三歲!
這怎麼可能?
即便是他的文筆達到了,他的閱歷也不可能達到文中的那種地步,所以一羣編輯們在知道了原作者的具體年齡之後,全都不相信,大家一致認爲是另有其人。
可是想來想去,好像人家也沒有必要以孩子的名義欺騙他們,這對原作者並沒有什麼好處,所以衆人想了想,決定還是把自稱是本書作者的關曉軍請到編輯部來,親自面談。
一個人有沒有水平,文筆到不到位,在言談舉止上,自然而然的就能流露出來,這是很難騙得住人的,到時候一見便知。
三天前,編輯部陳又廷接到關曉軍的電話,說是不日即將來編輯部面見衆人,這一下搞的大家都期待起來。
他們倒要看看,這個關曉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而此時的關曉軍與關曉軍、關陽以及關山虎三人,正坐在去燕京的綠皮火車上不時的看着窗外飛逝而去的風景。
因爲天氣太熱的緣故,車窗都被打開,風吹進車廂,將地面上的垃圾吹的滿地亂滾。
這個時候的火車車窗還都不是封閉的,車速極慢,逢站就停,一路上搖搖晃晃,晃得人昏昏欲睡。
在三人對面,坐着一名中年婦女與一名膚色黝黑的瘦小中年男子,這兩人十分健談,聊天的過程中,不住將目光在關陽身上打量,如同在觀賞一件貨物。
“哎呀,你這閨女長得真俊!”
這名中年婦女上身的確良的長袖褂子,下身腳蹬褲,穿的不倫不類,此時袖子挽起,露出粗壯的胳膊,對關陽不住恭維,“就是在我們燕京城裡,像你這樣漂亮的大姑娘也不多見!”
關曉軍眉毛一挑,“你們燕京?你家是燕京的?”
一口南方口音的中年婦女道:“對啊,我祖上還是燕京的貝勒爺呢,我從小就在燕京長大,今天我跟我這口子,這是剛出差回來,準備返回燕京。”
關曉軍點了點頭,“哦,從小在燕京長大,卻是一副湘南口音,我這也算是長見識了!”
中年婦女一愣,隨即笑道:“哎呀,去南方出差時間有點長,把他們的話都學會了,反倒是燕京話都給忘了!”
關曉軍深深看了中年婦女一眼,“還是記清楚點好!”
中年婦女被關曉軍一眼看來,身子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似乎關曉軍只是一眼,就把她從裡到外看的清清楚楚,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都被他看透了。
她尷尬的笑了笑,一霎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車廂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關曉軍不再理會她,背靠椅背,閉目養神。
過了片刻後,對面的中年婦女似乎還不死心,繼續沒話找話的跟關陽聊起天來。
關陽看着面前的中年婦女,心中警鈴大作,在跟她敷衍的時候,一隻手在關曉軍大腿上來回滑動寫字,“這女人好奇怪!”
關曉軍笑了笑,從兜裡掏出鋼筆,由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書來,放到面前的簡易桌子上,光明正大的在書的扉頁上寫了一行字,隨後敲了敲桌面,讓關陽來看。
關陽向書上看去,就見這本書的扉頁上寫了一行繁體字:“這婦女是人販子!”
關陽吃了一驚,驚疑不定的看了對面的婦女一眼,然後又瞪了關曉軍一眼,心說:“你怎麼當她面寫出來了,不怕她看出來嗎?”
對面的婦女見關曉軍寫字,好奇道:“你這是寫的啥啊?唉,你們是趕上好時候了,能讀書識字了,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識字的。”
關陽鬆了一口氣,對中年婦女道:“我們這是在猜謎語呢。我弟弟剛纔寫的是謎語,讓我猜呢。”
她說話的時候,拿起關曉軍的鋼筆,也寫了幾個繁體字:“怎麼辦?”
關曉軍笑了笑,提筆寫到:“賣了她!”
就在關陽吃驚的時候,對面的中年婦女笑眯眯的道:“猜啥謎語呢?給我說說唄!看我能猜出來不?”
關曉軍也笑眯眯道:“你以後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