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那一把把歪歪斜斜的片刀,一根根菸薰火燎的木質尖矛……
“大王饒命哇!”我噗通一下就跪倒了,順勢把連歡愉也拉了下來。
楊魚自不用說,林鎮曉也是條能屈能伸的漢子,都隨着我同時伏低身子。
“這個過路費,確實是前幾天交的。”我聲淚俱下的辯解道,“我們已經在這山裡迷路好幾天了,今天才頭一回見到活人吶……”
一邊說,一邊偷覷精瘦漢子的表情。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戲謔笑意。
成了!
“都起來。”精瘦漢子板着臉道,“這兩天封山,外人進不來,你們也根本出不去——不過你們運氣好,能找到這裡。”
換句話說,根本沒什麼木牌過期的問題,他剛纔只是在詐唬我們。
“沒……沒事了。”我扶着連歡愉站起,裝出一副顫巍巍的樣子。
“別怕。”精瘦漢子又道,“既然交了過路費,那你們就是客人——客人這邊請!”
於是乎,村民們紛紛收起兵器,簇擁着我們一行人進了村子。
一邊走,一邊張望。
只見屋檐下、窗戶邊、水槽旁……許多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們,有人用聽不懂的土話叫喊幾聲,這邊精瘦漢子則回答幾句。
我發現,這村子裡懂九十九州語的人,似乎並不多。
“小三,他們這是帶我們去哪?”連歡愉低聲在我耳邊問。
被一大羣又黑又瘦,服裝又襤褸的外族漢子圍住,她明顯是渾身不自在。
“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去見村長吧。”我猜測道,“如果不是,那可能就是要宰肥羊了。”
“不會吧。”連歡愉一聽,頓時抓緊了我的手臂。
咩……
旁邊有人拖過一條黑山羊,手裡提着刀,看樣子是準備宰殺。
“還真是宰羊?”連歡愉吐了吐舌頭。
“我聽說山裡人宰羊,是招待客人的最高禮節。”我皺眉道,“我們這幾個突然摸上門的迷路山客,他們搞這麼隆重幹什麼?”
“說不定是他們自己吃呢。”楊魚道。
我看了林鎮曉一眼。
“確實有點不對勁。”林鎮曉道,“待會都注意點,他們給的東西,不要吃也不要喝。”
“吃,喝。”旁邊有個村民大概是聽懂了一點我們的對話,點點頭,笑着露出了墨綠色的牙齒。
我們都沉默了。
這時候,在前方領路的精瘦漢子停住了腳步。
擡頭一看,面前卻是一座格外寬大的吊腳樓,需要走上用細木條拼成的樓梯,才能進入高高在上的房間。
“不愧是村長的房子!”我感嘆道。
“這是大巫師的住處。”精瘦漢子道,“他請你們進去坐一坐。”
“我們都要去?”我問。
“都去。”精瘦漢子往樓梯旁一站,做了個‘請’的手指。
其他村民拿着火把靜立,全部鴉雀無聲。
“我先試試。”我一腳踏上了細木條樓梯。
這真的能叫‘樓梯’?
腳往下一壓,木條立即嘎吱嘎吱作響,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斷掉。
你們這是木材資源稀缺?非要裁這麼小一根木條?
我膽戰心驚的往上走。
細木條樓梯在中間還轉折了一次,晃晃悠悠,通向上方黑洞洞的大門。
我站在大門前,看到的是一堵草牆,上面還掛着一串串黑乎乎的球狀物體。
拐過草牆,眼前燈光漸亮……
原來是一座寬敞的大廳,牆面、地板都墊慢了獸皮,上首一張樹杆掏空而成的超長躺椅,斜倚着一個巨人。
確實是個巨人——他若站起來,估計能有兩個連歡愉那麼高。
他就是大巫師?
巨人眯着眼睛,彷彿在睡覺。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東瞅瞅,西瞄瞄。
噫!
旁邊的矮桌上,放着幾個黑色陶碗,裡面裝着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物質。
莫非……這些就是藍巫培養病毒的器皿?
我還記得巫人小孩的告誡:碗不能動!
不動,看看總可以吧?
我見左右無人(巨人被我選擇性忽略),一點點挪過去,準備用神農勁試探一下,看這碗裡有沒有鷹爪王中的那種病毒。
“大膽!”巨人突然怒喝一聲。
我手一抖,差點把碗打翻。
“不是,我沒碰……我……”我慌忙解釋。
“你們怎麼辦事的?還沒把飯碗收起來?對客人太失禮了!”巨人對門外大聲喊叫。
片刻之後,一個黑瘦婦人急匆匆跑進來,手忙腳亂的把碗收走。
哦?原來只是吃飯剩下的碗?
“不用急……啊……”巨人換了一種語氣,悠然對我道:“客人,請坐,飯菜很快就準備好了。”
這時候,連歡愉幾人陸續走了進來。
“真有飯吃?”連歡愉喜道。
仔細想想,我們確實一整天沒吃飯了,只是一路上大事小事不斷,大夥都忘記了飢餓。
林鎮曉輕咳一聲。
“啊。”連歡愉想起了什麼,臉露失望之色。
在這種以毒、瘴而聞名的村落裡,吃東西確實不好下口哇。
“先坐下吧。”我說。
大廳兩側擺着幾張髒兮兮的棉布地毯,巨人示意我們在那上面休息。
雖然髒,但總比坐在散發着腥臭味的獸皮上強一點。
“幾位客人,我是藍巫的大巫師,叫做‘布’。”巨人說道,“你們應該叫我‘大巫師布’。”
“大巫師布。”林鎮曉拱手道,“我是小林鎮上的山客,這次帶着幾位東主進山採藥,沒想到迷了路……”
“你們九十九州人,就是愛說謊話啊。”大巫師布卻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知道你,是小林鎮的大人物。”
林鎮曉臉色微微一變。
“小林鎮的大人物,也可以是山客啊,大巫師布。”我感覺氣氛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大巫師布望了我一眼。
“你說得對,不過,你們真的是進山採藥麼?”大巫師布的表情恢復了平靜。
這……
應該怎麼回答?
按照之前編好的故事應對,萬一被揭穿了,後果難以預料。
可要說真話……
那隻能更慘!
看着雙目假寐的大巫師布,我額角滲出一滴冷汗。
“大巫師布。”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楊魚,此時突然站了出來。“我們找的既是藥,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