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道人大感意外,“你要去山門?”
我肯定地說:“多新鮮,我這天天這麼忙,難道來找你逗咳嗽的?趕緊的,山門在哪兒?”
“你想好了嗎?山門之外兇險異常……”
奉道人還想磨嘰幾句,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之前想利用我去清理山門,現在又推三阻四的,不過咱已經在問出問題的時候,利用信息線拿到了他的思維反饋信息,也不聽他多說,一手捉着他,一手摟着馮甜,嗖一下就過去了。
陰陽道山門位於西南人跡罕至的重山之間,門戶依山而建,石階盤山而上,氣勢雄偉至極。
我們落腳處就是門戶前方。
彷彿一道界線分明的分隔,門戶之內,草敗樹枯,一片死寂,別說飛禽走獸了,連只蟲子都看不見,猛一眼望去,如同放了多年的黑白老照片一般,焦黃中透着灰敗。
而門戶之外,草木茂盛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樹木高得離譜,密得離譜,野草都有一人高,蟲子特別多,尤其是大綠頭蒼蠅,一羣一羣的棲息在草叢中,偶一被驚動,就成羣結隊的飛起,轟轟悶響,簡直跟飛機起飛有得一拼。
生死只有一線之隔,線內死,線外生。
馮楚帆當初在日記裡寫過這方面的內容,邁進線內不管人畜盡都會發瘋,而在範慧生下馮甜送出來時,山門也曾發生過瘋狂殺戮。
“這就是千里瞬移的神通嗎?”奉道人看着四周,驚歎不已,然後又警覺起來,“你能讀取我腦中記憶?這是何法門?”
“說了你也不懂。”我看着山門內死寂灰敗的景象,就問馮甜,“有什麼感覺嗎?有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嗎?”
馮甜皺眉注視着山門,搖頭說:“沒有任何感覺,就是覺得這裡面挺讓人不舒服的。”
趁她說話的時候,我悄悄檢查了一下,那團黑影依舊老老實實地縮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但我總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有什麼不妥當的,兩邊的環境對比也太過極端了,不僅僅形成了視我上的詭異,更形成了心理上的詭異壓力。
我進行了一次信息檢索,沒有設關鍵詞,只對周邊進行全面搜索。
大量信息流入。
雖然沒辦法細看,但卻發現了些很不好的東西。
心念一動,改檢索爲信息掠奪。
一開始還是把信息線都伸出去,就在身邊的樹木進行掠奪,但速度實在太慢,想着信息檢索的模式,就嘗試着批量檢索後批量掠奪,居然也一次成功。
先設一個關鍵詞,比如說樹木,然後以檢索模式推動掠奪,眨眼工夫,周邊視野範圍內的所有樹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再設關鍵詞,草。把所有的野草信息掠奪乾淨。接下來再設失去草樹遮掩的其他小類別物體的名稱爲關鍵詞。
如此剝洋蔥般設了幾次之後,我們周圍方圓保守估計得十幾公里範圍內變成了比山門還乾淨的一片荒蕪。
山門裡面至少還能看到枯死的草樹,可山門外被我掠奪之後,那就乾乾淨淨的,只剩下泥土了,連石頭都不剩下。
不過,泥土之上,還有東西!
是屍骨。
層層疊疊的屍骨。
密密麻麻散亂地鋪在大地上,一直延到視線的盡頭,觸目驚心。
有人的,有動物,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玩意的。
簡直就好像是一個屠場。
當年馮甜出生,範慧送她出山門,山門外發生殺戮,隨後馮楚帆帶馮甜離開,可照眼前的情景來看,那場殺戮並沒有隨着他們的離開而停止,反而持續了很久,以至於死屍疊累,屍體腐爛變成了養分,使這裡的草樹變得異常茂盛。
但長成那般樣子,想來不僅僅是屍體的原因,很有可能還有其他力量在作祟。
奉道人看着遍地屍骨,震驚無比,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是什麼神通?”
馮甜卻是沉默不語,只是神情變得越發陰沉,眼神裡閃着莫名的光茫。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她了。
這種陰沉狠厲的表情,我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
不,不應該是從來沒有看到過。
至少看過一次。
在深淵計劃的檔案裡。
當時的馮甜比現在要小得多,頭髮凌亂,看着鏡頭的神情,就是這般陰沉得令人害怕。
馮甜現在表現出來的性格是她從深淵計劃中歸來之後纔出現的,不知是不是馮楚帆做的手腳,但現在山門這裡的情景,顯然觸動了她,使得被壓制的情緒又重新翻了上來。
這陰沉讓她整個人都從裡到外透出一股子令人生畏的氣息。
體內的陰影開始蠢蠢欲動,雖然還在原位不敢出來,卻不再安靜,而是悄悄伸出觸手般的絲線,一點一點的小心試探。
“我記得這裡!”馮甜沉聲說,“我記得這裡發生的事情。我想起來了!”
“這裡發生的事情你能記得?”我大爲吃驚,她那時候剛出生,就能有記憶,果然不是正常人。
“沒錯,我記得這裡。”馮甜環顧四周,聲音越發低沉,彷彿夢囈一般,“母親抱着我從山門裡走出來,我聽到無數的歡呼聲,彷彿在慶祝我的降生,我看到道路兩旁有無數的黑影在向我低頭彎腰,那是在致敬,那是在表達臣服。但山門外不是我們的世界,那裡散發着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殺意,想要將我抹殺,阻擋我的降臨。黑影們衝了出去,它們會因此而消亡,但爲了保證我的降臨,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因爲我們本就是一體的,來自於同一個地方,爲的也是同一個目標,在這個偉大的目標面前,沒有任何個人意義,出現的目的就是爲了犧牲。它們衝了出去,那些潛伏着的人都受到了影響,開始自相殘殺。我看到了父親了。他就站在那些自相殘殺的人羣中間,黑影們從他身邊繞過,因爲他是被選定的人,將負責保護我在人間渡過最初最軟弱的一段光陰……”
馮甜神情迷茫,一邊說着,一邊一步步向着山門內走去。
奉道人驀得低吼一聲,掏出把長劍,奮而一躍,向馮甜後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