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着濃郁惡臭氣味的陰風撲面而來。
門外站着的那些醫生護士和保鏢全都下意識後退一步。
唯有鄭英華面不改色,站在門口紋絲不動,但神情間明顯加了戒備。
對着自己的兒子還要戒備,對於像她這種掌握刑殺大權的女強人來說,唯一的可能就是兒子的情況已經不在她的掌握之中,甚至可能會對她造成威脅。
連親媽都有危機感,我們這些外人那更是不安全。
我當下就提高了幾分警惕,把手伸進挎包裡捏了個小瓶。
挎包裡裝的都是馮甜給我準備的各種裝備。
這個小瓶是黑狗血,據說還是當初馮楚帆搞來的,當時是一大瓶不過已經用掉不少了,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小瓶了。
黑狗血辟邪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對於法師而言,黑狗血卻是功用多多,使用方法絕不是簡單那麼一潑。
事實直接潑灑其實是最浪費且效用最低下的使用方式。
但對我這種還不懂法術的傢伙來說,卻是唯珠使用方法。
不過黑狗血不好弄。
不是隨便什麼黑狗就那可以的。
可以辟邪的黑狗血要求的是純種黑狗,這一點主要體現在毛色了。
對於狗來說血統純不純主要就看毛色和耳朵。
能辟邪的黑狗必須得通體不見一根雜毛才行。
就是說哪怕是鼻子尖尾巴尖有那麼一丁點不是黑色的毛也不行!
反正我這麼多年是從來沒見過一根雜毛沒有的黑狗。
我手裡這瓶黑狗血就來自於這樣一隻沒有一根雜毛的黑狗。
據馮甜說,這隻黑狗的主人也是一個法師,把這隻黑狗從小養到大,好吃好喝供着,每個月都會取一些血來賣,那位法師光是賣血就賺得盆滿鉢滿。
當然,這些跟我沒有關係,我需要在意的只是這瓶黑狗血在關鍵時刻能不能潑出去和潑出去是不是好使罷了。
對於我這兩個問題,馮甜給出肯定的回答。
第一,肯定能潑出去,因爲小瓶上施了法術,可以保持瓶中黑狗血長期新鮮不凝固。
第二,潑出支肯定有效果,但這個效果時限要視被潑的對象而定,普通的弱鬼潑上去就直接解決了,可要是碰上狠碴子的厲鬼,那就只能短暫阻擋其攻擊,爭取一點點時間。
鬼因着產生的原因和地點不同,也分檔次強弱。最弱的就是普通鬼,因爲種種緣由一縷念頭不散棧留人間,對人的威脅最小,不能直接害人,充其量是陰氣對人的健康有影響。除了普通鬼外,還有惡兇猛厲四種鬼,對人威脅最大的能夠直接傷害人性命而且有害人性命想法的就是這四種鬼,一般來說惡鬼沒有兇鬼的強,兇鬼的沒猛鬼的強,但惡兇猛三個加起來也沒有一個厲鬼強。
捏着黑狗血瓶的時候,我在心裡暗暗祈禱上了賀學森身的那隻鬼千萬不是厲鬼。
鄭英華推開門,便主動閃到一旁,給我讓出空間。
門後是一間臥室,能看到牀、桌和衣櫃,平時什麼樣不知道,但現在卻是一片狼藉,不僅衣服被褥都扯得粉碎扔得到處都是,地上牆上還有許多形態可疑的東西,一坨坨,一灘灘的,顏色烏黑,尤其是牆上還劃滿了同樣顏色的道子,看起來彷彿許多怪異的長蟲在上面爬來爬去。
沒看到賀學森,我不禁有些疑惑,往前走了一步,希望可以擴大視野。
這一步邁出去,我就越過鄭英華,走到了門口,半個身子已經進到門裡。
鄭英華急道:“小心!”
我心中便生警覺,立刻抽腿後退,惡臭的勁風自面前一掠劃過,伴着一道詭異的身影。
啪嗒一聲,那道身影輕輕巧巧地掛在了門框上方,身體倒懸,面朝室內,緩緩扭頭,向我一咧嘴。
看清那人的樣子,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來人正是賀學森,只是下午看他的時候雖然神智不太清楚,但形象還過得去,白白嫩嫩,一看就是養尊處優蜜罐裡泡大的那種紈絝子弟。
可現在,現在我面前的賀學森只不過一下午的工夫,臉就已經瘦得凹了下去,眼睛裡只有白眼仁沒有黑眼珠,口鼻不停地往外淌着墨綠的粘液,舌頭從嘴裡伸出老長,卻不是紅色的,而是同樣墨綠的顏色。
他四肢以正常人根本無法做的詭異角度反轉着掛在門框上,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把臉朝向我,我甚至都聽到了轉動時頸骨的脆響。
尼瑪,脖子都轉成這樣了,就算能把他身上的邪孽驅走,這人也沒救了吧,反正我是沒見過活人能把脖子扭成這樣的。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我心裡在想什麼,賀學森衝我一呲牙,居然繼續轉動,轉了三百六十度後再轉一百八十度,把個脖子楞轉成了麻花,依舊把臉朝向我,然後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大股惡臭的粘液,跟噴泉似的,向我噴過來。
幸好我早有防備,立刻往旁邊一閃。
不過那股穢物卻沒有噴出來,彷彿撞到了一道無形的牆壁,直接反彈回去,濺了賀學森自己一頭一臉。
賀學森很不滿意,發出滲人的淒厲嚎叫,嗖地跳到了門對面的牆上,好像個大蜘蛛一樣反轉着四肢,貼着牆面嗖嗖地亂爬。
“剛剛晦清禪師在房間設了道法陣,將學森封禁在房內,我們能進去,他出不來。他現在非常暴躁,不管是誰進入房間都會攻擊。有兩位醫生被他咬傷,現在已經陷入昏迷狀態,正在搶救。”鄭英華低聲介紹道,“學森在德勝樓被施法救治之後,神智雖然清醒,但身體非常虛弱,回家裡躺了半天,突然開始嘔吐而且大小便失禁,隔了一個小時之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說話的時候,鄭英華一直滿懷期待地看着我。
我神色淡定地微微點頭,然後掏出手機對準房間。
旁邊便有一個穿西裝的傢伙上前攔住我,“對不起,不能拍照,這裡的情況不準有任何影像留存。”
我解釋說:“我要給我師姐看一下,聽聽她的意見,只做視頻通訊,不拍也不攝。”
穿西裝的傢伙卻絲毫不退。
我只好看着鄭英華說:“鄭廳長,如果你這樣的話,那我就沒辦法了。”
鄭英華沉默片刻,對那個傢伙說:“讓開,老賀那邊我會去說。”
原來這穿西裝的傢伙不是鄭項華的人,而是賀學森老爹明城市長賀澤平的人。
說來也是,賀學森都這副樣子了,賀澤平這個當爹的居然一直沒有露面,不知是出於什麼想法。
不過鄭英華說話還是有效,那傢伙立刻退到一旁不吭聲了。
我開了視頻通訊,給馮甜播過去,先簡單把鄭英華剛纔說的情況介紹了一下,便舉着手機把房間內的情況拍下來給她看。
馮甜看完之後說:“你採集一些他的嘔吐物,放進三號瓶驗一下是什麼顏色。”
挎包裡的小瓶都是編了號碼的,足有十幾個,至於裡面裝的都是什麼東西,能派什麼用場,馮甜卻沒告訴我,她打發我的原話是,“太複雜了,現在跟你說了你也聽不懂。”那語氣那優越感,簡直就好像酸秀才對着文盲一樣。
門口就有賀學森剛剛吐出來的東西,旁邊的醫生幫忙用吸管吸了一些,滴進我拿出的三號瓶。
三號瓶同樣只有拇指大小,裡面裝了少半下液體,呈黃褐色,看起來頗像尿液。
嘔吐物一滴進去,液體立刻變成了混濁起來,我按着馮甜的吩咐輕輕振盪搖晃小瓶,並仔細觀察,突然間有種化身爲實驗室研究員的高大上感覺。
這跟我平時看到的那些關於法師的故事不大一樣啊,當法師難道還要搞化驗嗎?這也太科學了,跟法師這種封建迷信代言人的身份簡直毫不搭邊啊。
小瓶裡的液體最終變成了鮮紅的顏色,彷彿血一般。
我把結果告訴給馮甜後,馮甜便說:“刑殺惡鬼附身,而且成鬼之後受過長期鎮壓,怨氣已經強到再差一步就可以進階到兇鬼!但關鍵問題不在這個惡鬼身上,還記得我剛纔在外面說的嗎?整個別墅被陰氣籠罩,而且形成通天之勢,現在看來那通天的陰氣柱實際上就是這惡鬼的力量源頭,惡鬼通過陰氣柱獲得來根源之地的支持,如果不解決這個通道,就算再驅殺它一百次,它還會再在目標身上覆現。還是那句話,問題不在附體的惡鬼本身,而在於德勝樓那裡,想要救他,必須得回德勝樓尋找根源!”
我把馮甜的判斷轉達給鄭英華,當然爲了讓她對我多點信心,我沒說這全是馮甜的意見,而說這是我們兩個綜合意見的結果,反正最後這些話我是戴着藍牙耳機聽馮甜說的,鄭英華也聽不到。
鄭英華聽完之後,也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請我到前面客廳去,想綜合一下其他先來法師的意見。
對於鄭英華到這個地步還不完全信任我,我其實有些惱火,但既然已經來了,也不好甩袖子就走,只好跟着她返回客廳。
不過當她把我和馮甜的意見說出來之後,柳半仙立刻第一個跳出來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