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水冰冷哼一聲,壓抑住幾欲衝出枷鎖的殺意,繃着臉坐到了邊兒上,沉默的閉起眼不再說話。
我看着他略微顫動的肩膀,知道這小子是在平息體內剛燃氣還未熄滅的戾氣,故而也沒去打擾他。
幾步走到連晨身邊,我問她打算怎麼處理這人。
好歹天人是要將連家趕盡殺絕的,但凡我來的慢一些,或者當中出了什麼偏差,連晨他們壓根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地上盡是屍首,有幾具被撕成好幾段,我都認不出是誰。
作爲連家這次任務的首領,連晨纔是最優資格對天人首領發號施令的。
他們其實也很聰明,兵分兩路,一隊去對付連晨,還有一隊尾隨在我身後,跟到了新玉真正的出產地,而且派出的人險些就要將我們成功俘虜。
這就是天人打的好算盤,不管兩頭哪一邊取得成功,他們都能獲利不小。
要麼徹底拿下新玉的控制權,要麼將連家滅口污我一手,算來算去都不虧就是了。
只不過,這一次又要讓天人失望了,嘿嘿,兩頭都失敗,啥好處沒撈着。
我咧嘴一笑,任由連晨組織還活着的連家人打掃戰場,順帶扣住天人的首領。
那個男人皮膚黝黑,臉頰消瘦,隱隱還能看見隱藏在血肉下一條條暴起的青筋,近看還能看到脈絡流動的痕跡,那雙抑鬱的眼睛不卑不亢的環視着周圍的人。
被他視線盯上的連家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頭避免和他對視。
而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裂開嘴角露出兩排泛黃的牙齒,我敢打賭,這貨定然是個老煙槍。
“你就是張巖?哼,不過如此而已,真不知道爲什麼博士會那麼看重你。既然你能夠出現在這裡,就說明老何他們那隊一定失敗了,嘖嘖,他就該聽我的直接殺了你,搞那麼複雜最後還搭上自己一條命,蠢透了!”
男人的嗓音意外的清亮,有股子少年的張揚,和他的外貌完全不搭調,倒是讓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曾經遇到過的一個人,也是如此不相配的相貌和聲線……
“少廢話!一會兒讓你知道咱們的厲害!”
陳鳴見我不說話,擡腿就是一腳狠狠踹在對方胸口上,那個男人悶哼一記,繼而忽然笑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雪地裡尤爲刺耳。
“唔!”
看不下去的連晨在他後頸猛地劈了一張,男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關於這次行動,我會回去和連老說的。至於任務,只能算是未完成,但是你們的積分點數我會在平臺上給你們的。”
連晨一手提着那男人的衣領,一邊正經的和我說話,本來我還想說不用那麼較真,我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她身邊的一個小弟子跑來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麼之後,她便急匆匆的和我們幾個道別,一路疾馳朝着山下而去。
“喂,不要看了,人都走遠啦!”
後腦突然捱了一巴掌,我回過神來發現陳鳴甩着手似笑非笑的看我,頓時我老臉一紅,偷瞄女神被人抓包有些尷尬啊。
沒多會兒,連家人就走了個乾淨。
而這裡的戰場也被他們收拾整潔,不認真看幾乎不會注意到被掩埋在厚重白雪之下的絲絲血跡。
水冰在一旁悶聲問我現在怎麼辦,我當然是還想轉回去看看新玉的情況。當時走的太突然,保命都來不及,又怎麼有時間返回確認。
於是我們三個再一次順着原路往長白山的中心區域走去,然而和上一回不同,此次沒有了軍官的帶路,即便我們前不久纔去過一次,依然在雪地上晃悠了大半天找不着路。
直到我眼見的瞅見了那個幻術男露出雪堆的軍靴,這纔算是找着了地底通道。
順着階梯一直往下走,到處都是震盪後的斷壁殘垣,除了靠近上方的階梯受損比較小之外,越是接近地底,階梯的毀壞情況就越是嚴重。
到了最後,我們都已經放棄了階梯,而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石堆上跳躍着前行。
在接近長有新玉的石壁之前,我就莫名的有種不安,這種感覺在我看到眼前的新玉被盡數從牆面上剷下的時候被徹底的應證。
“操!那羣狗孃養的!居然一塊都不剩!”
水冰煩躁的一腳踹在空蕩蕩的牆面上,原本泛着銀灰色光芒,鋪滿了整個石壁的新玉消失了個徹底。
只有坑坑窪窪甚至有些被鑿穿了的牆面能證明這上面之前確實存在東西。
那股屬於新玉的奇異波動還未散乾淨,我不再廢話,順着氣息傳來的方向猛追了上去。
如果動作夠快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
陳鳴和水冰二人一看我的動作也不多廢話,立馬跟了上來。
三人在開闊的地下通道里一路疾馳,所過之處的牆面上皆是數不清的坑洞,我已經懶得去算天人這一次到底帶走了多少新玉了,只要能讓我追上一部分,就很不錯了。
要不然的話咱們可得都栽在天人的手裡了。
都知道他們的實驗已經上升到手機生魂的程度,一旦讓天人有機會實驗成果,今後就會有更多的人被仿製玉佩影響,到時候整個世界就會失衡,我想這一次神明不會坐視不管。
當有小世界失衡的時候,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就是世界末日。
我們一個都別想活下來。
除了地府之外,整個世界都不會再有活物,這就是之前我們猜測的恢復平衡的方式。
神明不會搭理我們這下小人物的小打小鬧,但若是真的影響到陰陽平衡,天地規則的時候,可就不是那麼好說話了的。
雖然我對於神明能夠順便將天人也解決的事表示滿意,然而這卻是要搭上整個地球上所有人的生命作爲代價。
聖經曾經說過,神明不會毫無怨言的來幫助我們,只有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達成自己的心願。
因此,所有的活路都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
幽暗的通道快速從我眼前掠過,不知不覺前路透出一抹微光,我神色微沉,加快腳上速度,受傷的右腿膝蓋骨隱隱刺痛,致使我有一瞬的失神。
就着零點幾秒的功夫,我剛要經過一個轉角,一柄利刃從黑暗中刺出,直直對上我的眼球。
“有埋伏!”
我大喝一聲,繼而腰身猛地一扭,手掌擋在眼前被泛着銀光的利刃狠狠穿過,霎時血腥味在地道內蔓延開來。
手掌用力反握住對方的刀刃,我單腳踩在牆面上騰空而起,藉着半空中的力氣一把將刀刃拽住,使他脫離對方的掌控。
那人顯然沒料到我如此果決,因此愣了半拍纔開始反擊,當他要抽出背後另一把刀刃的時候,被我一刀刺穿心臟,臨死前這傢伙還詫異的盯着噗噗往外冒血的胸口,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似複雜,其實整個過程也就一秒的時間而已,就在此時,又是三個傢伙從通道兩邊的轉角處涌出,朝着陳鳴和水冰攻了過去,其中一人藉着同伴的掩護一躍而起,朝我而來。
微光之下,我看清了對方的衣着,不出意外,果然是天人的作戰制服。
很聰明啊,居然能想到派人埋伏在這裡,趁我追擊的時候殺個回馬槍!哼,不過我也不是好惹的!這樣耍我總要讓你們付出些代價!
我用短刀和來人一來二去的戰成一團,互不相讓。
而陳鳴的長劍在狹小的通道中卻不好使,對方使用的兵器是經過改裝的利刃,比刀劍略短,但握柄出偏長,使用起來鋒利的很,只一個照面就能削下一大片石壁。
與之相對的,水冰也好不到哪裡去,地下除了石頭和泥土之外,只有少量的水分,更不用說冰雪了。
方纔在上面大殺四方的水冰一下子沒了外力的加成只能和敵人貼身近戰。但是這貨本來就是個用法術的,格鬥技巧比我還不如,沒幾招就被人揍的只有逃竄的份,看的我直嘆息。
然而我想要抽身去幫他一把也不行,面前的天人面色猙獰,手上一把利刃被他用的滴水不漏,我的短刀也只能勉強保證自己不會死在對方利刃之下而已。
如今只要有一方取得人數上的優勢,幾乎就勝券在握。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步步緊逼的天人,對方的身手甚至比起上面交手過的那幾個還要好的多,將我的動作盡數看在眼裡,總能提前一步預判,有好幾次利刃都要到我鼻尖了,幸好地底光線昏暗,我藉着影子逃過好幾次。
但是這人絲毫不亂,像是一頭在靜靜等待時機的獵豹一般。
我強自安耐住心中涌起的煩躁,忽略耳邊水冰時不時傳來的悶哼聲,觀察着對手的攻擊,試圖在瞬間能照出破綻。
對方凌空一腳劈過來,正中我肩膀,頓時我整個人被踢的倒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牆上,骨頭髮出一聲脆響,我皺眉擡手用短刀擋住他緊追而來的利刃。
“哼,你死了。”
與我幾乎鼻尖相對的男人脣角微翹,用口型吐出幾個字。
我冷笑一聲,在對方另一手朝我胸口襲來的同時猛地將一張引火符趴在他腹部,在他詫異的眼神中我扣住男人的肩膀,略一側身任由他的利刃戳穿我肋下。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