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深入,我越是對真木朝感到疑惑。
從廣場進入地下暗道之後,無論是四周裝飾,還是內裡的墓室,和古代差異都不大,也印證了史書上對春秋的描寫,因此我很快就確定了張超的魂魄並沒有撒謊。
然而奇怪的是,那麼一個王朝,不該在張家的族譜裡沒有記載。
作爲張家繼任者的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一段歷史。
究竟出於意外流失了,還是說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辛在,刻意抹去了真木朝。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原因又是爲何。
我看着宋詹驚喜的藉着光明符的明亮光線研究這石壁上的凹槽,反覆思索其中原委,然而在他興高采烈的和我們說着他的猜測時,我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將注意力轉移到對方的身上。
“哈哈哈!這墓穴還真是來對了!沒想到我下一個課題的研究資料就在這裡找到了!今後歷史上關於春秋是如何走向毀滅的還會有我宋詹的一套理論!而且,還是有着不可磨滅的依據!”
身着登山服的宋詹雙眼發亮的指揮他的小夥伴用鏟子小心翼翼的從石壁上挖下一些石灰來,收進揹包裡攜帶的小罐子中。
我看了眼神情狂熱的三人,表示沒什麼興趣,反倒是趙家父子在做的事我比較好奇。
“你們這是做什麼?宋教授似乎發現了好東西,你們不去圍觀一下?”我朝宋詹那邊努了努嘴,好歹人家還是個大學教授呢,手底下桃李三千,他說有重大發現,那麼即使我欣賞不來,也應該是個好東西。
唔,至少比趙家父子手心裡捧着的一把泥土要有價值吧?
我皺眉看着蹲在地上拿了把小錘子敲來敲去的二人,手指間夾着的符篆來回轉悠,愣是沒找到能幫忙的地方。
趙正心思全部都在那把土上,完全沒搭理我,而張續和柏菱則是一左一右的站在陳永泰身邊,像兩個小門神似的,一副興致缺錢的模樣。
好在趙耿看着粗狂,脾氣倒是挺不錯的,拍了兩下手起身和我解釋,“嘿嘿,張家小子,可別小瞧了這把土。泥土溼潤卻沒凝結,粒粒分開如砂礫,這兒是個風水寶地啊,從地面上看不出來什麼,但這兒的土地被養的極好,是個種地的好地方。”
……種地??
我納悶的看着他,這下不只是我,就連考古隊的人都疑惑的看了過來,宋詹甚至毫不客氣的說趙耿就是個沒文化的農民,就知道這些沒用處的東西。
額,這話不是他那死去的西裝小青年說過的麼……
我瞄了眼趙耿,發現他也沒生氣,並不和宋詹說話,而是耐心的和我說起來。
原來在春秋時代選擇皇陵的時候,皇室有個不成爲的規矩,要擇一天道眷顧之地,土地富裕,以此來祝福今後的子孫太平富饒。
所以趙耿才說選的地兒不錯。
“那不好說啊,剛纔不還見到許多怨靈麼,要是這兒真好,就不應該生出那些東西。”
圍觀的張續第一個反駁道,我也點點頭。
咱們幾個也不是剛入行的實習天師了,自然知道墓地風水的重要性,若是在一處聚陰之地,不僅僅會出現詐屍,還能孕育出不少陰邪之物。
廣場上的怨靈就是如此。
換了一塊陽氣濃郁的地方,甚至是龍脈,別說惡鬼了,就是怨靈都能壓制個上千年。
可惜的是,早在春秋時代,那些皇室喜歡的還是這些能夠種出糧食的土地,根本就不關心陰陽之說。
或者,就是那時候張家崛起,隨後改變了後世的看法?
想到此處,我不由自主的產生了個猜想,前後一聯想,還有些道理。緊接着,趙耿還拉着我到了前面一些的地道,這兒不像咱們剛進來的通道那麼狹窄,寬敞多了,一排能夠容納兩個成年男人。
趙耿伸手指了指裝飾在牆壁上的各種壁畫,和我說這應該就是真木朝的發展史,可惜只寫到了小皇帝登基一幕。
呵呵,估摸着是還沒將皇帝的位置坐穩之後就被自己的親叔叔給拽下來了吧,怪不得沒有畫上石壁呢,顯而易見的篡位。
即使有朝廷大臣的支撐,也洗不了白。
我視線一路掃過牆面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壁畫,腦海中腦補這那小皇帝登基之後的窘境,沒來由的就和夏飛揚聯繫在了一起。
不過那小子可比小皇帝要好的多了,至少如今政權沒有那麼複雜。
沿着石壁走了一路,這兒的墓室格局和我去過的幾個還挺像的,除了一開始的廣場有些驚悚之外也沒什麼不同之處。
此時宋詹他們已經拿了足夠的樣本,整個人精神煥發,走起路也虎虎生風,得意得很。
就連對趙耿的鄙視也明顯了起來。
哈,在他眼裡趙家父子可不就是倆“農民”麼。
我抿脣一笑,隨手打出一張防禦符,而負責斷後的張續則是撐起了一個碩大的防禦符陣。
我主攻,他輔助。
牆壁上掛着的油燈隱隱綽綽,在我們走過去的時候依次亮起,要不是知道這是由裡面的機關控制,我甚至腰忍不住讚歎一聲。
精緻的狗頭油燈裡燃着一小截燈芯,隨着火光搖曳,雖然沒有光明符亮,但也足以照亮前方三米處的距離。
“這兒也沒什麼特別的嘛,我看也就剛纔的……鬼嚇人一點。”
宋詹得了好處瞬間自大了起來,只是在說到怨靈的時候沒來由的頓了一下。
他的女學生跟在後面附和了兩句,另外那個中年男人倒是沒有多說話,惹得我多看了兩眼。
我們幾個沒有搭理他們,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宋詹見沒人搭理他也不做聲,冷哼一聲自顧自的四處看。
兩分鐘後,我們就從通道內走了出來,印入眼簾的是兩個墓室,左邊的大一些,石門上雕刻的花紋也更加精緻一些,是一隻頗有氣勢的雄獅子,昂首挺胸的模樣栩栩如生。
打量幾眼,我將視線轉到另一側門上,兩相比較,這邊的就蕭索了點兒。單調的花紋盤繞在門邊,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八卦圖案,昭示着裡面的主人可能是修習道法的。
這裡指的道法不是我們這些道士,而是那個時代獨有的禪修,一心修禪,心無旁騖。
這樣的兩扇門,換做任何人都會優先選擇左邊的那一扇。
畢竟看着更加富貴,一般來說,墓室的規格和墓室主人生前的地位成正比,越是大富大貴,或者有權勢的人家,所用的就越發的複雜上檔次。
尤其是皇室。
活着的時候住皇城,死了的時候也要住最奢華的木棺。
作爲小皇帝的皇陵,裡面的陪葬,裝飾更加不會寒酸,況且他還是被自家親叔叔給害死的,爲了心安理得,那位接了皇位的叔叔也不會在明面上打壓,有好的就不會藏着。
再說了,小皇帝的棺木也不會放在那麼外面,這裡更有可能的是小皇帝的母妃一類,或者是他的妃嬪?
想到這兒,我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張超雖然稱呼人家是小皇帝,但是也沒說明到底有多少歲數了,這妃子麼……
嘖嘖,作爲一個大齡老處男,這事兒我還真不好意思往下想。
“……張巖!回神了,想什麼呢。”柏菱站在我身後拿手捅了我一下,盯着兩扇門發楞的我頓時反應過來,眼前幾人目光炙熱的看着我,似乎都在等我說話,“怎麼了,都不進去。”
“還不是在等你啊。宋教授和趙耿都說要去左邊的,但是永泰師叔卻想去右邊的……”
張續無奈的給我複述了一遍剛纔的情況。
陳永泰出乎我意料的選擇了一條不大會有人選擇的路線,說實話,我本來以爲大家都會走左邊的,好歹那門擺在那裡,就算是對右邊的好奇,也是要等到左邊的結束之後吧。
於是我疑惑的看向陳永泰,雖然只有他一個人站在了右邊門那裡,然而整個人依舊是雲淡風輕,似乎渾然不管他的事一般,見我看過去了才伸手點點佔據了大半個門的八卦圖案。
“人老了,念舊了。”
老頭一笑,只說了六個字便上前推門,一點兒沒有和我們商量的意思,但是我卻聽明白了這話。
修道的怎麼都比那些金銀珠寶值錢吧。
我們又不是普通人,執着於錢財古董,還是那些玄乎些的東西比較吸引我。
嘿嘿一笑,我上前兩步緊跟陳永泰,還不忘回身衝詫異的宋詹等人道,“既然暫時沒有危險,我們分開也不打緊,你們都是專業的,也不會有啥危險,咱們就是圖個樂呵。”
等我話說完,陳永泰正好打開了石門,我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
張續和柏菱對視一眼,也跑了過來,在我後面進了門,只一秒的功夫,那石門就在我們身後轟然關上,我眼角的餘光看到趙耿似乎腳步微動,但沒有追上來。
“我還以爲趙家那倆會跟着來呢,好歹也是陳家的旁系吧,”張續湊到我耳邊小聲嘀咕道,我不自覺的看了眼陳永泰的方向,見他皺眉環視墓室,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就你多事,看人家柏菱多懂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
哪想到,我剛表揚好對方,小姑娘就仰着頭狀似無辜道,“其實我也好奇,只是張續快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