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清亮的嗓音配上秀氣的臉蛋,十幾歲的小男生手裡緊緊抓着一把短刀瞪着我,視線飄忽不定,雙脣緊抿,一看就是沒經過事兒的。
一沉不變的開場白我早就說膩味了,饒是如此我還是字正腔圓的再次說了一遍。
早就沒什麼人在的莊園,依舊用着早些年的規矩,看着尤爲的可笑。
幸好那小弟子沒有像以前似的緊張兮兮的喊人圍我,而是面色大變的恭恭敬敬給我拉開了大門。
我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經過,若是以前連家也有這份自覺,說不定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連晨很好找,就在別墅外面的小花園內,和她在一起的還有連老以及幾個連家的年輕一輩,看着只有十幾歲的樣子,想必是要當做核心弟子培養的吧。
只是可惜了資質都一般而已。
我不動聲色的靠了過去,在感受到我的一剎那,正在說話的連老和連晨一起回頭看向我。
上一次不歡而散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如今的連老卻還能笑着和我打招呼,甚至讓我先上樓休息一下,一會兒吃過晚飯再說正事。
我注意到連晨秀氣的眉毛擰了一下,隨後又恢復正常,我擺擺手,攔住想要過來帶路的弟子,“張老情況不妙,還是讓我直接過去看的好。你們若不方便,告訴我是哪一間房,我可以自己去。”
說道這裡我頓了頓,看了眼臉色沉下來的連老繼續道,“好歹我以前也是在這裡住的,從小就生活的地方,這點記憶力還是有的。”
“……連晨,你帶他去吧。”
連老沉默片刻,冷聲吩咐,說罷便轉身不再搭理我了,短短几年這位曾經傲然的老頭此刻雖然背脊挺得筆直,卻瘦了不少,露出幾分滄桑感。
連晨並未出聲,只是點點頭就帶路從側門走了進去。
側門?
我眉頭一皺,那裡以前是用來安置訪客的地方,是莊園內部的客房。
他們把連老安頓在這裡?
心頭一把無名火燃起,瞬間就從胸口燃燒到全身。
連晨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走在前面說道,“你也別怪連老將張老安置在客房,這裡已經沒有其他家族的人了,張家和連家的關係緊張,連老能繼續收容……”
“呵,你是想說你們能夠連着好幾年給張老一個地方住我就該跪下來感激了是不是?”我眉眼間冷了幾分,曾經二人之間的情誼也隨着她這句話徹底燃燒殆盡,“我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你也成了這樣的人。”
“當時是你們要將張老扣下來當做人質的,我幾次讓人來談判不都被你們攔在了門外麼?如今倒好,和我說起這事兒了,哼,你們連家人的臉皮未免也太厚了一些。”
我說的不留情面,不單單是爲了張老,也是爲了張家的地位。
四大家族四分五裂,如今各自爲政,除了我和馬天宇是聯盟之外,陳家中立,以馬老爲首的人也停留在觀望狀態,除了偶爾利益上的合作之外,平時還真不怎麼聯繫。
其中還要屬陳鳴他們來的更勤快一些,按照陳老的說法,他是不願意淌這渾水的,只不過每一次他都堅定的站在了我這一邊而已,裡面深意我自是懂的。
如今面對我,連晨都能說出這種話來,我實在是心痛,還以爲憑藉多年的友情,即使她有家族的牽絆,至少在面對我的時候能真誠一些,只是現在看起來是我錯的離譜。
想想也是,馬天宇還不是因爲馬老和他意見不一,而毅然決然的帶着他手下的弟子來到紫禁城找我麼,若是連晨心中真有一絲動搖,即便她做不到馬天宇那麼直白,起碼也會和陳鳴一樣。
然而,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連老身邊,什麼也沒做。
我想家族的利益此時已經是她的全部,我們二人之間多說無益。
我仰慕了許久的女神,遇到事兒了也不過如此。
“我不是這意思張巖,只是連家現在的情況尷尬,不被其他幾大家族接受,也得不到五行的援助,政府那邊對我們採用的也是拖延的政策,不管需要任何資源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批不說,很多時候批文還下不來……”
連晨在三樓的樓道口停下腳步,轉身看我的時候帶了些無措,顯然是沒有想到我對她會說那麼無情的話。
若是換做以前我說不定還會真的心軟一下,但是見她到此刻還在推脫我連繼續聽下去的慾望都沒了。
“別說了,這些都是藉口而已,你們要是真的想擺脫困境的話,只要在幾大家族面前承認過失,並且重新制定公約就行。這對你們而言並不困難吧,好歹當時還有馬家陪着你們一起。但是你看看你們連家都做了些什麼?”
關於真木朝的事情我不願意多說,一旦被揭開,就意味着連家能光明正大的和張家不對付,反正千年前他們的老祖也是這般。
對於張家來說亦是如此,我不想將人間道搞得一團亂,如今已經很難收拾局面了。
連晨被我說的啞口無言,只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我已經能夠感受的道張老微弱的氣息,於是也不再管她,擡腿就朝走廊盡頭而去。
“張巖等一下!”
連晨似乎被我的動作驚動,伸手想要拉住我,然而比她反應稍快一步的我早就腳步一錯避讓開來。
“我想我需要時間想一想今後和連家的關係……包括我們。”
沒有回頭,我平靜的留下一句話,任由連晨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儘量小心的推開門,陰暗的房間內到處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張老時日無多。
怎麼會這樣?
我一步一步走向臥室,兩道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
當初我離開大夏國的時候,張老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也遠沒有到這地步,更何況之後我們還用聯絡符聯繫的幾次,都不是這樣的狀態。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張老?”我已有猜測,但仍舊小心翼翼的靠近,蓋着棉被靜靜躺在寬大牀上的老人瘦削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原本紅光滿臉的臉頰如今和披着人皮的骷髏差不多。
洶涌的恨意從胸口竄了出來,剛纔和連晨說的話好像還輕了……
“你來了……別怪連老,他已經盡力了。”
感覺到我,張老緊閉的雙眼緩緩打開,渾濁的視線在四周繞了一圈後才定格在我身上,打量了我一番之後他勉強勾起一抹微笑,“成熟了啊,可惜我時日不多,怕是幫不了你什麼了,前幾天我還看到鬼差了呢,就站在你腳下的地方。”
張老慢吞吞的說着話,我聽的一楸一楸的,就像是有一雙大手握住了我的心臟,快要窒息。
“您別這麼說,閻王說過你還有二十多年的壽數,不可能現在就倒下的。”我說的是實話,確實是我在生死簿上看到的,只是張老動作極慢的搖搖頭,讓我不要糾結於此。
他讓我不要怪罪連家,連老也不想的,用了不少法子,但仍然沒辦法減緩他生命流逝的速度。
我抿脣搖頭,沒打算就此罷休,“我這就去地府問問閻王怎麼回事,您等着我。”
擡手打出一道符篆,我讓遠在紫禁城的柏菱趕緊過來一趟給張老看看,隨後不顧他的阻攔進入陰路。
灰濛濛的天空我都來了好幾回了,如今看到我再沒有鬼差會攔着了,幾個比較熟悉的還會停下腳步和我打招呼。
我沒有和他們閒聊的功夫,只點點頭就快步朝閻王的宮殿飛奔而去,待我到了那兒之後,見到閻王正歪歪斜斜的躺在長塌上休息,莫名的就鬆了口氣。
我還真擔心這傢伙又會出去雲遊呢。
三言兩語的說了一下張老的情況,我眼巴巴蹲在長塌下面盯着他看,判官來回看了我們兩人一眼,無語的退了下去。
“張老?”閻王爺睜開眼,瞅了我一眼之後拿出生死薄一翻,隨後和我一樣皺起了眉。
“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對?”這表情我熟悉的很,每次出事兒了這傢伙就是這張嚴肅的面癱臉,於是趕緊探過頭湊了上去。
然後我看到張老的名字上面被一條紅槓打了個淡淡的叉,後面寫的時間就是一個月之後。
我驚訝的高聲說道,“不可能的!你不是說過張老壽元還有二十來年會壽終正寢的麼,怎麼……怎麼只有一個多月了?”
閻王抿抿脣,收了生死簿,“是他的命數發生了變化。有人改變了他的命數,你現在不該在我這兒大呼小叫的,而是應該好好的查一下最近有什麼人對張老下過手。”
“生死簿上看不到嗎?”
我不死心的追問。
“生死簿只能看到事件的結果,卻沒有經過。還有,雖然你的魂魄和肉身契合度牢固了些,但還是不能頻繁的下來,下一回你讓其他人來吧,我都看膩了你這張臉了。”
閻王說完就繼續閉上眼小歇去了,絲毫沒有再搭理我的意思。
其實最後那句話纔是你想說的吧。
我眼角抽搐,不過還是乖乖的照着閻王的話返回了人間道。
等我再次出現的時候,房間內已經多了一個人。
“我的治癒能力沒有用,或許你可以叫水族的人來看看,我總絕對上面有種陰森的力量,說不定是什麼邪術?”
見到我出現,半坐在牀邊兒上的柏菱頭也不會說道。
邪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