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我都跟我爸媽翻臉了,還要他們給的工作—要是我真的有什麼事兒可做也行,可是我跟部門經理談了大半天,他什麼工作都不敢給我安排,因爲這是我爸交代的。”他得意地說:“所以我說,去你媽的,我堂堂倫敦政經學院的全A生,年輕英俊,風流倜儻,就在你這兒養一輩子大爺?你們這麼小的廟,還養不起我這麼大的佛呢。”
我樂了:“你是準備去居委會領低保嗎?”
“你瞧,養活自己有什麼難的。”他打開電腦屏幕,給我看一個英文的word文檔。“不過我剛知道做翻譯這麼低薪,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媽做翻譯也是這個價錢,可那是90年代初。”
能一樣嗎?如今是個人就懂英語。
堂堂倫敦政經學院的全A生,竟然做錢最少、最沒有技術含量的翻譯。他的畢業證一定在抽屜裡哭死了。
~2~
第二天,陳言告訴我,他有了在病中照顧他的人。
一開始我沒有往心裡去。他回國後身邊的女孩蜂圍蝶鬧,我隨口問:
“誰呀?”
“你認識,陳白露。”
我驚得直接從牀上跳下來。
可我能說什麼呢?我只能用發小兒之間慣用的嘲笑語氣說:“這可不容易哪!不是誰都能約到她,你可以啊!”
“我也納悶呢。她看上去像個冰山似的,我可是一點兒希望也沒抱。”
“是嗎?那是鬼拉着你的手撥通她的電話的?”
“我找了很多姑娘,本來以爲一說就成,可是她們一聽說我搬出來,卡和車都沒了,誰也不肯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連小學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你會不知道?這麼明顯的道理。”
“就是因爲太明顯了,所以我纔不敢信呢,她們不會勢利得這麼明顯吧?”
我哼了一聲。
“那陳白露又爲什麼來呢?我真的是死馬當活馬醫纔給她打電話的,如果她也拒絕,我絕對立刻收拾行李滾回家跟我爸媽認錯去。”
我這纔想起正事,翻身起牀,洗了把臉就跑到陳言家。
陳白露正坐在椅子上,腳邊放着她的行李箱。白色的陽光從窗子裡透進來,使她有了一層光彩照人的剪影。“別擔心,我相信憑着聰明和努力,所有失去的東西都會回來。”她對陳言說。她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樣悅耳。
陳言的眼睛裡現出溫柔的光彩,擡頭看着她,好像看着一尊女神的塑像。
而我靠着冰冷的門板,看着她的精巧的表演,一言不發。
陳言接了個電話,他媽媽開車路過他的小區,要看他一眼。
陳言不讓他媽媽上樓,說“這兒連您坐的地兒都沒有”,披着外套就往外跑,好像生怕她上來似的。
他一走,我就對陳白露說:“你纔不是這麼想的。”
“什麼?”她似乎還沉浸在陳言剛纔的眼神裡,連嘴角的笑意都保持着剛纔的模樣。
“你纔不信‘憑着聰明和努力,所有失去的東西都會回來’!”我朝她大喊。
她睜大眼睛,笑盈盈又無比詫異地看着我:“無論你信不信,我就是這麼想的。”
“別裝了!別人不認得你,你燒成灰我都知道你在想什麼。”巨大的嫉妒使我失去了理智,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刻薄過,我盯着她那張鼻樑高聳、脣線分明的臉冷笑,“你比誰不會廣撒網多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