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涌去找了毓向楠, 原本就沒有報多大希望的他，失望而去、寒心而歸，他開始從內心深處鄙視從小崇拜過來的堂哥。而內心產生的異樣感覺, 被他強壓了下去。
管涌再一次失望了, 被打開的門是瑞嘉富鄰居家的門。
“呦！你又來了？”
“恩……是啊！你真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嗎？”
那位婦人搖了搖頭, 突然, 像是想起什麼, “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家女兒好像打了一場官司……”
“官司？什麼樣的官司？贏了還是輸了？”
“對啊！聽靜怡說好像是去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來着, 是誰我記不清楚了。不過，我聽說那場官司贏了呢！”
“什麼？贏了？”管涌驚呼！如果她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管鳳的話, 應該是輸了啊！而且輸的很徹底。
“是啊！贏了。還說贏得非常漂亮呢！不僅被告方, 連被告方的聽審團紛紛向她道歉。他家女兒啊！可真是了不起呢！”說到這, 婦人猛然想起自己是爲了什麼出門，急急忙忙道別後急衝衝向電梯口走去。“哎呀, 快遲到了快遲到了，今天打牌的人很多，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管英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衝忙從廚房走了出來，“阿涌？你怎麼來了？”見管涌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楞了一下。
“姑媽, 堂哥呢？”管涌一臉疲憊, 拖着腳步走了進去,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還沒有回來, 不過我想快了吧。”
“哦。”
“你找你堂哥有事？還沒吃飯呢吧？一會兒等你堂哥來了就一起吃飯吧。”
“知道了。”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毓向楠才姍姍來遲, 當他進來後看到管涌，楞了一下，他這個表弟平常忙得不會有時間來找自己，除非有重要的事。
管涌見他來了，也不急着說事，三個人坐在飯桌上，食不甘味地扒了幾口飯，便紛紛放下筷子，但也不急着離開飯桌，好像都等着某件事情的發生。管涌低着頭不語，其間他擡頭看了一眼毓向楠，他也是心事重重地坐在那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飯吃完了，管英也不急着收拾碗筷，望着飯碗不知在想寫什麼。
許久，“堂哥，”管涌開口，可是半天沒有下文。毓向楠擡頭看了他一眼，見沒有下文，便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只吃了一半的飯，拿起筷子，又想起自己已經吃完了，便放下，起身向客廳的沙發走了過去。“嫂子不見了。”管涌再一次開口，毓向楠邁開的腳步頓了頓，僵硬着身子轉身，一臉錯愕的看着管涌的後腦勺。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詢問的是管英，聲音有些顫抖。
管用把自己帶着管鳳去找瑞雪盈道歉，卻一連幾天沒見到人說了個遍。最後，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毓向楠和管英，有些埋怨地說：“嫂子還說自己贏了呢，還不是爲了讓她爸媽放心？比較下來我們呢？自私到家了。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當初我就不應該放任小鳳胡來，不但害了小鳳，連嫂子也一起害了。如果……”管涌頓了頓，“如果我當年及時制止，我想她已經和易思結了婚，並且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阿涌！”管英突然一喝，“你說什麼？什麼跟易思結婚？你這個胳膊腿往外拐的混小子，她是你嫂子了……”
“嫂子？”管涌突然打斷管英的話，提高嗓門說：“姑媽，你還知道她是我嫂子？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兒媳？你到底是怎麼做人家婆婆的？你要真想這麼折磨兒媳，你何必逼着我哥去結婚？你真是，真是……”管涌突然很想罵一頓自己的姑媽，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含怒地瞪着姑媽。
管英“我”了一聲，便沒了下文。這些天看着兒子食不下咽，她心裡也不好受，可是當時的情況怎能讓她不作假證，眼睜睜的看着管鳳坐牢？轉念又一想，這也不能只怪她，管涌不也替管鳳做了假資料？而且，自己的兒子也沒說出自己曾經毆打瑞雪盈的事。反正，要怪誰也逃不了，誰都有責任。“阿涌，我是做了假證，可是不作假證，小鳳怎麼辦？難道你想眼睜睜看着小鳳坐牢？你不也因爲不想看她坐牢，才做了假資料嗎？說來又不是我一個人傷害了盈盈，也不能只怪我一個人。”
管涌的怒氣，在管英聲聲撇下關係後，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眸色黯淡地看着他從小喜歡的姑媽，有些想哭，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媽嗎？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這麼強詞奪理？“姑媽，”管涌鼻子一酸，哽咽着叫了一聲，“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假證，”心中，姑媽的完好形象不翼而飛，頓露失望之色，“可是我沒有做假資料。小鳳她……她真的有病，只是我沒說出來而已。”
“什麼？！”管英一驚！一時無法消化管涌的話，什麼叫“小鳳她真的有病，只是我沒有說而已”？“你、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管英心中一顫，別是她想象的那樣。可是，聽着管涌重複了那句話後，管英震驚的無法言語，長大了一張癱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
半晌，管英口中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鳳怎麼會……怎麼會？”
“哥！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說嫂子不見了！”管涌沒有理會姑媽，而是憤怒地朝毓向楠吼了出去。他真是搞不明白，像瑞雪盈那麼好的人，堂哥怎麼就不會珍惜？從今天看來，毓向楠不再是他心中的偶像，他鄙視毓向楠，從心底鄙視他！“哥，”思到此，管涌壓抑着怒氣，平着語氣說：“你不能保護她，就跟她離婚吧。她沒了你會活得更好！她婚也結了，對家人也算有個交代了，你就不要再纏着她了。”頓了頓，他又說：“她不是你能配得起的！”
毓向楠身形一震！他配不上她，是這樣嗎？“不！我不會離婚。”他不能離婚，他怎麼可能離婚？絕對不會放開她，這輩子也不會放開她。
管涌聽了，什麼也沒說，對他已經徹底失望。他搖搖頭，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哥，哦不，是毓向楠。毓向楠，我鄙視你。”憤憤地說完，不待管英和毓向楠反應過來，摔門走了出去。
“砰”的一身，把神遊的管英拽了回來，她看着門口，張口怒罵，“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小子，說的是什麼話！”
“媽，”毓向楠開口阻止了母親的咒罵，“夠了！你有沒有一點愧疚感？盈盈是被你逼走的啊！她是因爲你纔跟我冷戰，也是因爲你才離開上海，更是因爲你才忍氣吞聲。你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纔會覺得自己過分了？”毓向楠鼻子一酸，喉嚨一緊，哽咽着吼，“你到底要欺凌她欺凌到什麼程度才甘心？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她？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管英突然來了脾氣，她看着一向孝順的兒子責備自己，一股心酸涌了上來，“你以爲爲什麼？你以爲我不想好好過日子？可是，”管英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偏偏爲什麼是她？爲什麼！爲什麼她是易思的女朋友？爲什麼！如果不是她，你舅舅舅媽就不會死，你要我怎麼好好待她？”
“媽——”毓向楠突然不敢置信地怒吼，“你怎麼可以把這件事算到盈盈的頭上？你明明知道這跟她沒有關係，舅舅舅媽的死是因爲小鳳，根本就跟她無關！你真是，真是……”
“怎麼跟她無關？如果不是她，易思會拋棄小鳳？易思沒有拋棄小鳳，你舅舅舅媽會死？都是她！”管英嘶吼起來。
“媽——”
爭吵就這樣不了了之。誰有錯？誰也沒有錯。誰做對了？誰也沒做對。又過了幾天，毓旭佃趁長假飛來上海，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覺氣氛怪怪的，幾天了也沒見到兒媳，便選一日問了起來。不問還好，一問，驚得他半天無法消化。
“你、你們真是胡鬧！”毓旭佃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他來不及做出任何決定，假期已結束，便帶着滿腹失望與怨怒回了北京。
又過了半個月，瑞雪盈一家人音信全無。管涌除了上班時間，一直再找瑞雪盈，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天，管涌再次登蔣慎的門，詢問有沒有瑞雪盈的消息，卻碰上他決定鄙視到底的人。管英身形一僵，沒好氣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越過他做到沙發上，看也不看他。
“阿涌，他、他來找盈盈。”鄭然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解釋。一個多月了，自己的老婆不知弄到哪裡去，天天來問她，問出了什麼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哼！他沒有資格。”管涌又是用鼻子一哼。
“恩……”鄭然突然啞口，心裡暗自一爽，這也是她想說的，可是不好當面說出來而已。
毓向楠坐在沙發上，緊握着水杯，垂着頭，皺緊眉宇，不知想些什麼。鄭然看了一眼毓向楠，面露不耐，“恩，我說毓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趕人的意思很明顯。可是，坐在沉浸在自己編制的空間裡的毓向楠，根本就沒有走的意思。鄭然摸摸鼻子，不得不再次說足已說了數十遍的話，“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你就算天天來我也不知道。再說了，她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怎麼知道她會去哪裡？”
毓向楠還是不語。半晌，管涌驀地站了起來，一個箭步領起毓向楠的領子，“毓向楠，你到底想怎樣？人家叫你滾蛋，你聽不懂是不是？”
毓向楠突然被人領起來，一個反應不及時，手中的杯子“咣噹”一聲掉了地。頓時，水濺溼了他的褲角，腳前一片碎玻璃。他垂着眼，看着地上的碎玻璃，腦中突然閃過瑞雪盈倒在碎玻璃上的畫面。他，突然落淚了，毫無準備地。
管涌楞了一下，挫敗地甩開他，坐在沙發上一臉痛苦地揪着毓向楠，打不得罵不得，卻又想打又想罵。如果換了是他……管涌一愣！這是什麼比喻？管涌甩甩頭，不去細想那股奇異的感覺。
“哥，”管涌軟化了語氣，“你真的不知道嫂子會去哪裡？”見毓向楠搖頭，管涌強忍住衝過去揍他一頓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問，“該找的地方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