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施工時,這兒還是一處河牀,是需要建立柱承重的。所以這處橋樑下總共有三根立柱承重,立柱的製作工藝有很多種,比較流行的是模板灌注……”
在河牀裡做立柱是先在要做的地點四周插一圈鋼板做隔離,再把鋼板圈裡的水抽乾淨,放織好的鋼筋籠,然後澆築混凝土成爲承重臺,再在這個承重臺上面把立柱的鋼筋籠架起來,圍上模板,把混凝土灌進去,等混凝土幹後,拆掉模板立柱就做好了。
而事故就是出在灌混凝土的時候。有個工人掉進了模板裡,混凝土直接就灌進去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這個環節實際上是很少出事故的只是爲了了趕工期,所以當時晚上也都還在加班施工。也是圖差不多一夜混凝土就能幹,第二天能拆模板。
“……當時,那名工人掉下去後,當時居然沒一個人發現,所以,把混凝幹澆灌進立柱後,工人就收工回家了。”
當時建這座高架時,張超也還沒有被調來,也是聽別人說的。因爲這事兒很特殊,所以聽過一次就記得相當清楚了。
“而且奇怪的事,施工隊長親自說了,當時完工後,工頭還特地拿着手電負責施工的安全,也是親自看着那工人在模板上下來,也記得看到他下來過,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怎麼又上去了,更不清楚是何時掉下去的,只是後來工人們收拾收拾都準備走的時候,曾有四五條野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沿着河邊,對着那立柱的模板一直汪汪汪吼叫,但沒人當回事,因爲大家都急着回去休息。之後聽守夜的人說那幾只野狗對着河上那根立柱叫了整夜。”
張超把話說完,忽然一股冷風吹了起來,呼啦啦吹在臉上,四周灰塵大作,發出刺耳的聲響。
“……好像,好像真的挺邪門的。”張超和王丹陽嚇得抱着發冷的手擘,聲音發抖。
凌陽拍了拍立柱,說:“沒事,繼續往下說。”
張超深吸口氣,看着鎮定的凌陽,這才道:“第二天,模板拆下來,當時的情形,幾乎把人給嚇尿了。因爲立柱上這邊一根胳膊那邊一條腿的嵌在上面,是個人看到都會嚇個半死,後來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處理的,反正,總之,等峻工後,這兒總是出事故,經過多方面探查,才知道,工地上原來出個事故,死過人。而政府也是現在才知道。”
張超也怪委屈的,他纔剛調來交通部,就給安排處理這樣的事兒,上頭的人總愛拿“身爲黨員一定要信奉科學,以科學的方式找出交通事故漏洞,而不是以迷信的思維去看待”的大帽子扣下來,他就是找道士都要遮遮掩掩的。
所幸,那個活該吃尿的領導上個月就退休了,新領導還沒上任,他這纔有了喘氣的空間,可以正大光明找道士了。
凌陽凝目問:“出了這樣的大事,施工隊是如何處理的呢?”
“我後來仔細問過一名施過工的工人,他說,後來施工隊領導商議了一整天,到了下午,總工頭帶着人搭起竹架把立柱圍了起來,拉來長布把立柱包好,在河邊擺了香案桌,香爐貢品,三鮮擺了一排,工頭就跪在香案前磕頭。”
“可是祭拜並不管用,當晚河邊還有項目部就發生了怪事。那名工人回憶說,開始是有人在那項目部的院子裡哭,所有沒睡着的人都聽到了。因爲知道白天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敢出去看的。還有就只在河邊守夜的那一批工人,個個信誓旦旦說在晚上看到了那根立柱上有個人站着,不是人影,就是個人,因爲工地上晚上都沒有拉電燈,所有的照明設施都是開着的。”
隨着張超的話落,平地又起了一陣陰風,似乎在附和他的話似的。
張超臉皮抖了抖,儘管害怕,但因爲有凌陽鎮着,內心還是平靜了許多。加上這名工人又不是自己害死的。
吳丹陽趕緊問:“會不會有人惡作劇,故意爬上立柱上?”這事兒他還真遇到過的。
張超立馬說:“我當時也是這麼問的,那名工人斬釘截鐵說,當時包立柱時用的竹架已經都拆掉了,人根本沒法憑自個的本事爬上去。所以站在立柱上面的是誰,那些人心裡都有個底,只是沒人敢明說。”
“那後來呢,那根立柱是不是被炸重建?”吳丹陽又問。
“這正是我生氣的一點,那名工人說,按照人之常情,這根立柱是應該要炸掉的,屍骨帶回死者的家鄉安葬,還要發賠償撫卹金等等。但是這裡頭又涉及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成本。”
吳丹陽瞭然地點頭,他看了看立柱的高度,以內行人身份道:“光澆這麼一個立柱成本可不低,立柱炸掉後下面的承重臺得一起重做的,一切從頭開始,工期的問題先不說,單說這麼一根立柱重做的花費沒個數十萬是下不來的。”
與內行人說話就是省事,張超感激地對吳丹陽道:“是,施工隊就是考慮成本問題,回上這名工人沒有妻兒,上面只一個老爹外,也就沒別的什麼親人了。話外的那層意思就是就算有人過來鬧事,花一筆小錢就能擺平。於是施工方最後的決定就是讓工頭帶着一筆錢回去給那工人的家人。就說那人在造橋的時候掉河裡沒撈上來,人就這樣沒了,至於那根立柱,用模板從外面圍上一圈再包一層混凝土,因爲這根柱子剛好是立在河牀中段,加粗一圈也沒什麼的。
加粗一圈也沒什麼的。”
大概是在附和張超的話,陰風又起,這回比上一回更要憤怒了。直接把張超吹得倒退了一步。
吳丹陽抖着聲音說:“施工方也太缺德了,只是這麼缺德的大事,其餘工人也會跟着照做不成?”
“當時我也是這麼問的。”張超搓了搓手臂,看着靜靜聆聽的凌陽,發現他一直站在一旁,不時拍着立柱,似乎在安慰着什麼,心裡一陣惡寒,可心頭的緊張卻是漸漸平息了下來。
“那名工人說,當這個決定下來後,工地上的人差不多都反了,全罵領導層的人不是個東西,喪了良心。負責架模板的人直接就說不幹了,收拾包袱要回家。之後那羣領導爲了安撫工人,施工隊每人塞了一個裝了錢的封口信封,又連開了好幾頓的小竈,當時,這兒還未通路時,工地還是相當較偏的。所以吃的也不好,塞的錢也許不夠平衆怒,但一連好幾頓好菜好飯的,有些工人還真就這麼不再吭聲了。不過後來還是走了幾個工人,但那名工人猜測,應該也是收了封口費的。因爲他們臨走時也與老闆們單獨談過。與我透露這個消息的工人,當時也留了下來,據說封口費高達五萬。所以這個消息當時還真就這樣被封鎖了下來一直沒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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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再一次響了起來,這回比上一回更加猛烈,吹得張超跺腳猛叫:“不是我害的你呀,不是我害得你呀,你拿我出氣幹什麼?我不是來給你升冤麼?我找我出氣幹什麼?”
陰風果然就沒有再吹了,大概是怒火無處發泄,就開始往別處吹,高架下陰風陣陣,如一隻野獸在狂吼。
凌陽拍了拍立柱,說:“給我安靜點,我會給你作主的。”
陰風果然就停止了。
張超吞了吞口水,看凌陽的目光就變了。
“張主任,麻煩繼續說下去,後來呢?”凌陽問。
“剛纔,剛纔說到哪了?”張主任定了定魂,這才繼續道:“人是安定下來了,項目部卻是連續好幾個晚上不消停,夜夜聽到有人在哭,有膽大的人出去尋找哭的源頭,就是找不到,那根立柱在後來上模板的時候出了意外,一塊一塊的模板拼接的時候塌了,拼模板時用的吊車沒拉住模板,差點把工人砸到。在之後灌混凝土的那幾個人之後就走了,說是夢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最後還是施工方請了陝西那邊很有名的一個姓趙的師傅用什麼辦法給鎮住了,聽那名工人說是畫了個符一類的東西塞進了一個很小的銅鼎裡,又把那個鼎放在了那立柱頂上,架樑時橋樑就直接壓在那上面,誰也看不到那裡面有一個銅鼎。”
吳丹陽擡頭望了去,立柱頂足足有七八米高,又被橋樑壓着,着實看不到就是了。
而地面再起陰風,彷彿在憤怒狂吼。
吳丹陽卻是不理會這股陰風,問張超:“那個銅鼎放下立柱後,工地上就恢復了平靜麼?”
“是的,一直到完工。只是,峻工後,這座橋仍然不太平晚上開車從那裡過容易出事故,發生過很多次車撞出欄杆掉下來摔得車毀人亡的情況,還有過有人晚上從那橋上走,看到過一個走起路來磕磕絆絆渾身都是混凝土渣的工人在上頭走來走去。”
張超搓了搓身上起的雞皮,發現吳丹陽似乎一點都不冷,就問他:“吳總,你不冷嗎?”他穿得比吳丹陽還要多,都冷得快受不了了。
吳丹陽嘿嘿一笑,用嘴巴呶了呶凌陽:“凌陽可是高人呢,我站在高人身邊,自然不受波及的。”
“靠,你怎麼不早與我說?”張超也趕緊來到凌陽身邊。
凌陽觀察着立柱,他用神識掃了這根立柱,透過立柱,確實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怨氣,並能瞧到立柱裡頭的屍骨。
“這名工人並不是失足掉落立柱裡頭,而是被害死的。”
“啊?”王丹陽張超驚叫出聲。
凌陽繼續道:“這名工人死後,一直不得安寧。除了屍骨無法落土爲安外,他在立柱裡頭一直受着水火煎熬的日子。因爲太過痛苦,所以只能發泄在工地上,而工地上完工後,就忍不住發泄在來往車輛上。”
“被害死的人都會自帶怨氣,身死又沒有落地爲安,仍然在原地受着永無止境的痛楚,這份痛楚,就會化爲怨氣,怨氣支撐出法力,助漲爲惡火焰。”
張超訥訥道:“那,那怎麼辦?”
凌陽對張超道:“想要解決這件事,不是不可以。有兩種方案。”
“大師請講。”張超趕緊說。
“第一種,找出原先施工方,讓他們重新炸掉高架重建,並把屍骨找出來,落土爲安,並給人超渡。事兒就解決了。”
張超面有難色,說出來容易,但做起來卻是難呀。能夠承包這類工程的,本身都是有些背景的,加上還要人家重新炸掉高架,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說他本人,就是他的頂頂頭上司怕也作不了這個主。
“第,第二種呢?”
凌陽悠然道:“由我施法,讓對方魂飛魂散,永絕後竄。”
一陣陰風又突兀地憤怒響來,如海嘯怒吼,又如狂風咆哮,這回是朝凌陽猛烈刮來。
“啊……媽呀……”王丹陽和張超被這股陰風吹得睜不開眼,趕緊伸手抹眼。
凌陽卻伸出手掌來,輕輕拍了立柱,“別鬧了,否則立即讓你魂飛魄
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話聲剛落,陰風忽然消散,空氣中只還剩下一股股以肉眼可見的旋窩,在凌陽周圍旋轉,看得張超二人倒吸口涼氣,因爲這股風相當的詭異,像極了一張人臉,這張人臉表情憤怒猙獰,瞪着凌陽張牙舞爪地怒吼着,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架式。
凌陽看着這道以空氣形成的鬼臉,說:“我知道你的委屈,可是你這些日子以來,你也害死了不少人,按理,就算我救了你,你也只有去地獄受刑的份。若是去了地獄,你將受足三千三百年的苦。”
鬼臉再一次猙獰起來,張牙舞爪地朝凌陽飛來。
凌陽也不畏懼,伸出手來,朝鬼臉輕輕彈了起來,一聲慘叫響了起來,那張鬼臉也在地空中翻滾了數圈,又突兀地消失了。
張超看得眼球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四處看了看,連忙問:“大師,處理好了?”
“早着呢。”凌陽對張超說:“對方本來就是冤屈而死,屍骨還被澆入了立柱裡,註定此生只能永遠困在立柱裡,痛不欲生。他都不好過了,又豈會讓別人好過?所以,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首要的就是把他的屍骨從立柱裡拿出來。”
“可是,可是……”張超騷了腦袋,一臉難色:“我對這位工人的糟遇特別同情,我也想助他脫離苦海,讓他入土爲安。只是,以我現在的職務,我也沒這個權利答應呀。因爲這事兒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只是交通運輸廳紀監室的主任,雖然有些權利,但也並非萬能的。
王丹陽也解釋說:“張主任沒有誇大,事情確實有些難辦。首先這件事需要上頭批准同意,但是想要上頭同意重新施工,難。一來,高橋已經通了車,不可能無緣無故關閉,老百姓那兒就不好交差了。二來,要以什麼理由關閉高架,這也是需要討論的。一來要讓領導相信立柱確實有邪門,二來還要找個讓老百姓信服的理由。因爲國家不允許有任何迷信話題出現。”
張超深有同感地附和着:“王總說到我心坎裡去了。這事兒若是放在上個月,我都還不敢找大師您的。也是因爲我的頂頭上司剛好退了休,新領導還沒有來,這纔有了鬆動。不然,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凌陽說:“只要有心,天底下沒有完不成的事。張主任不去試一下又怎麼知道不成呢?”
“這個……”
“張主任,替鬼申冤,可是件累積陰德的大好事兒。”陰德看不見摸不着,卻是真實存在的。只是凡人感受不出來罷了。
有些人總是黴運連連,說不定是沒有修好陰德,所以氣運被奪。而有些人總是運氣爆好,回回都能抓到一閃而逝的機運,這就是因爲積了陰德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