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身上受了重傷,我們卻不許他醫治。因爲很顯然,一旦讓這個老東西緩過來,我們都別想活了。
章信揹着瘦子走路的時候,連咳帶喘,看起來岌岌可危。等坐到屋子裡面,開始講奇才之後,他卻又神采奕奕。
章信一臉自豪的說:“我認識奇才的時候,是九歲,那時候,我是一個道觀裡面的小道士。我自幼出家,不知道父母是誰。有一天,這個道觀裡面來了個小孩,小孩看起來很瘦小,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他徑直走到師父房裡,關起們來和師父徹夜談了一天一夜。這一天過去之後,這小孩就留在道觀裡面了。而他,就是奇才。”
我撓撓頭:“就這?”
章信搖搖頭:“關鍵不在這裡。奇才留在道觀之後,很快我就發現,他和別的小孩不一樣,他很沉穩。我和他在一塊玩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所以,與其說我是他的玩伴,倒不如說我是我是他的跟班。實際上,不僅僅我能感覺到奇才的不凡之處,甚至是師父,對奇才也是恭恭敬敬的。我曾經問過師父,爲什麼要這樣。但是師父總是搖搖頭,並不回答。”
我有點不耐煩了:“老爺子,你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怎麼說起來個沒完啊,直接說重點行不行?你是不是在使緩兵之計?腦子裡想着什麼辦法對付我們?”
章信擺擺手:“年輕人不要急躁,我說的都是重點。你動腦子想想,爲什麼一個八九歲的小孩那麼穩重?爲什麼我師父對他那麼敬重?”
我搖搖頭:“因爲他是奇才?天生的英明神武?”
章信搖搖頭:“因爲他活了很久了。他看起來比我們所有人生長的都慢。當時我以爲他九歲,實際上,恐怕幾百歲,幾千歲都不止。”
我心裡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忍不住揪起章信的領子問:“老傢伙,你不是逗我的吧,你在講神話故事嗎?”
章信一臉的不屑:“小夥子,你纔多大?你沒見過的事情多了。你還想不想接着聽了?”
我點點頭:“你接着說。我聽。”
章信馬上又神氣起來了:“奇才告訴我說,他在來到道觀之前,一直在養傷,至於在哪養傷,爲什麼受的傷,爲什麼身體始終是小孩的樣子。他卻沒有告訴我了。不過,奇才跟我們生活了幾年,他的身體倒生長的很正常。十幾年過去了,我和他都成了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這十幾年當中,奇才對我們也算坦誠。時不時的指點我和師父,修習道術。那時候,世上有很多人修道,但是大多在深山老林裡面,棲息在樹頂上,或者居住在山洞裡面,潛心打坐,慢慢參悟。所以,能人不少,但是世俗中很難看到。像我和師父這種,住在道觀裡面,靠觀裡的田產生活的人,本來根本不會什麼道術,充其量也只是給人念念經,祈祈福罷了。正是奇才的到來,讓我們倆窺探到道術的門徑,不由得喜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奇才教會了我們師徒倆道術之後,有一天晚飯的時候,忽然說道:“我在這裡已經耽擱很久了。多有打擾,實在很抱歉。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我也該離開了。”我和師父極力挽留奇才,但是他不爲所動。第二天就走了。我們問他去做什麼,要不要幫忙,他都沒有說。
“我和師父在道觀裡面又居住了二十年。這一天,忽然來了很多道士,或者說,叫術士。他們個個身懷絕技,道術不凡。而領頭的,就是奇才。
“奇才告訴我和師父說。這些道士都是當世的高人,輕易不會出山。這二十年來,奇才將他們一一找到,請他們幫忙做事。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因爲但凡高人,最注意修身養性,藏身於大山之中,輕易不會拋頭露面,踏足紅塵。所以我很好奇,奇才用了什麼辦法,讓這些高人出山。然而,每次奇才都是神秘的一笑。並沒有回答。
“我們師徒倆把這些人安排在道觀裡面,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終於有一天,奇才告訴我們師徒倆他所謀劃的事。原來,他想要攻打冥界。這話可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們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冥界有冥王坐鎮,鬼差不計其數,掌管人的生死,輕易觸犯不得。現在奇才居然要攻到冥界。自然把我們嚇住了。
“我和師父追問奇才攻打冥界的原因。奇才自稱是爲了救人。然而,再詳細一點的,他卻又不肯說了。只是表示,一旦攻打成功,把人救出來,我們這些人都可以獲得長生。
“說到這裡,我忽然明白奇才能勸動那些高人的原因了。修道,不外乎爲了成仙,退而求其次,則是長生。白日飛昇的故事不是沒有,只不過太過虛妄,而神仙,也只是在上古時候的傳說中出現過。所以,當時但凡把道術修煉到一定境界的,無不渴望長生。
“我不知道奇才憑什麼讓這些人認爲他可以攻下地府。但是它的的確確做到了,當時高人全都拜在他的麾下,聽他指揮。
“然而,奇才卻不着急動手。在他看來,這些道士功夫雖好,不過,只有百十來個。根本不足以進入地府,打開幽冥大門。他有更重要的謀劃。”
章信講到這裡的時候,像是累極了一樣,坐在山洞裡面,開始劇烈的喘了起來。
我休息了一會,然後說道:“奇才將這些人請到道觀裡面之後,並沒有動手,反而靜靜的等待,這一等待,就曬三年。當時天下大亂。饑民遍地。哀鴻遍野,十室九空。賊比官多,鬼比人多。這三年之內,天下越來越壞了。這時候,奇才終於打算出手了。他將平生所學,挑選精要,寫成了一本書。然後,送給了一個人。”
說到這裡,章信的臉上更加得意了:“許由,這個人你應該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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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我也認識?是誰?”我一邊問着,一邊在山洞裡面掃了兩眼,逐個排查,會不會是我們中的一個。
章信嘆了口氣:“這個人,叫張角。”
我撓撓頭:“這個名字確實有點熟悉啊。在哪聽過呢?”忽然,我的身子一顫:“難道,你說的是黃巾軍?”
章信點點頭:“不錯,黃巾軍領袖,天公將軍張角。”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了:“那,那,那可是東漢時候的人啊。”
章信哈哈大笑,滿臉都是得意之色:“不錯,老夫就是大漢遺民。”
我慢慢地坐下來,喝了一碗水,心想:“要麼章信是個老妖怪,要麼,他已經瘋了。”我像是徵詢意見一樣看了看溫玉,溫玉卻一臉的平靜,坐在山洞裡面,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
我想想也對,她練了章信的秘術,不用魂飛魄散,奇才的事,都已經是聽不聽都可以了。
章信見我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然後繼續講了起來。只不過,他的臉上再也沒有平靜,取而代之的,是激動,崇拜:“可以說,黃巾軍的壯大,完全是奇才在幕後操作。幾百萬的流民變成幾百萬的軍隊。中原大地上再也沒有一刻安寧。而奇才和那百十位高手,在道觀裡面運用術數,把世上橫死的魂魄聚攏過來,封印在道觀裡面。一時間,道觀裡的陰氣達到了頂點。
“黃巾軍的壯大,不僅給奇才提供了數以百萬計的冤魂,更在他的直接授意下,講道術廣泛傳播。隨着黃巾軍遍地開花,一時間,道術在世俗間前所未有的發展起來。
“後來,奇才振臂一呼,問天下會道術之人,想不想長生,想不想與天地齊壽,與日月同殤。那些道士哪有不肯的,紛紛聚集到道觀周圍。他們根本不知道奇才要做什麼,有的人甚至以爲是要發放丹藥。等他們知道要攻打冥界的時候,個別的想逃跑,然而,已經晚了。
“那一天終於來了,奇才指揮着幾萬道士,挾裹着幾百萬冤魂。強行打通了人間通往冥界的大門。然後,他們攻了進去。”
章信說到這裡的時候,滿臉的激動之色。倒像是這種豐功偉績,是他做出來的一樣。
我早就在張元那裡聽到結果了,然後淡淡的說道:“結果他們一敗塗地,不僅沒有能把人救出來,反而連累的天下道士中了詛咒。”
章信神色一暗:“沒錯,他們確實失敗了。只有少數的人僥倖逃了出來。自此以後,天下真正會道術的也就不多了。而這些人的後輩子孫,一腔熱血,鴻鵠之志,全都丟到九霄雲外了,再也沒有求長生的奢望了,至於成仙二字,更是提也不敢提。”
我撓撓頭,說道:“老爺子,你就是當年僥倖逃出來的那批人中的一個?”
章信搖搖頭:“我不是,我根本就沒有跟着奇才去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