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搖搖頭:“鬼已經走了。”
鬼已經走了,可是李小星仍然躺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我指着李小星:“爲什麼他還這樣?是不是鬼上身了?快點把鬼抓走啊。”
張元望了李小星一眼:“這裡沒有鬼,他是驚嚇過度。把他送到醫院吧。”
我答應了一聲,順手掏出電話,剛要撥120,忽然反應過來,對張元說:“我沒有錢啊,不給錢人家能來嗎?”
張元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我可是光着身子來的。怎麼?你找我要錢?”
我擺擺手:“我自己找還不行嗎?”
然後,我開始在李小星家翻箱倒櫃。
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我是個入室搶劫的慣犯。
我在房間裡找了很久,總算找到一堆零錢,數了數,大概也有二三百了。
等救護車來了之後,張元對我說:“你去陪着他去醫院,我找找那隻鬼。”
這話正中下懷,我連忙幫忙把李小星擡到車上,然後上車,跟到醫院去了。
救護車走到半路的時候,一個護士看了一眼李小星,忽然咦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小夥子嗎?他這是怎麼了?”
我問那護士:“你認識他?”
護士點點頭:“認識啊。他家人住院了,前陣子這小夥子每天來醫院。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天一直沒有見他。他怎麼了?”
我嘆了口氣:“精神失常。”
護士輕輕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來了句:“那得送到精神科。”
自從認了張元之後,整天東跑西顛,大半夜的,從來沒有睡好覺。汽車一直顛簸,而我就坐在這晃晃悠悠的車上睡着了。
我睡了一會,有人把我叫醒了:“別睡了,到了,趕快去交錢。”
我迷迷糊糊來到收費處,胡亂的把錢交了。然後看着李小星被送進病房。
我問護士:“他這種情況,多長時間能醒啊?”
護士搖搖頭:“不好說,有的人輸瓶液就好,有的人啊。哎,你看見三牀那個老頭沒?從我住院開始,他就在那裡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三牀的老頭,他背對着我,直挺挺坐在牀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疑惑的說:“看起來挺正常啊。”
護士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只是看起來而已。”
我擺擺手:“行了,別說這些人了。李小星家人在哪?”
護士想了想,然後帶着我穿過走廊,推過一間病房:“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你去看看吧,別太吵她就行。”
我輕輕地走進去,看見牀上躺着一箇中年婦女。
我從來沒有去過李小星家,但是我能認出來,這人就是李小星的媽,因爲倆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我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阿姨,您怎麼樣了?”
李小星的媽緊閉着雙眼,像是睡着了。
我又說了句:“我是李小星的同學,來看看你。”
這句話一說完,李媽忽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我被這看神看的有點害怕。向後退了兩步:“您怎麼樣了?病的嚴重嗎?”
李媽忽然兩臂揮舞,看樣子,很想坐起來。但是她好像沒有什麼力氣似得。掙扎了兩次,始終沒有成功。
我被這種架勢嚇住了,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正在我打算逃跑的時候,忽然走進來一個護士,輕車熟路的走過去,拿着溼毛巾把李媽的胳膊腿擦了一遍。一邊擦一邊說:“她的腦子受傷了,說話不太方便。你有什麼事,還是別問她了,我照顧了她這麼久,都不知道她想要什麼。”
護士這麼說,李媽肯定是聽見了,手臂揮舞的更急劇烈了。
護士很詫異:“怎麼今天這麼活躍?平時不是都不愛說話的嗎?”
李媽始終在掙扎,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護士說:“我看她像是想站起來。”
護士想了想:“站起來活動活動也好,難道她這麼有興致。”
然後,她把李媽扶了起來,嘴裡絮絮叨叨的說:“李大媽算是我們這脾氣好的了,有的病人住院時間長了,特別愛發脾氣。你看看我這盆,都被打翻好幾次了。”
李媽被護士扶着,勉強站在地上,兩眼直勾勾盯着我,隨後,做了個動作。
這動作,像是在像我鞠躬。
我嚇了一跳:“這是幹嘛?”
李媽的神色很着急,一直在鞠躬。這個動作,把一旁的護士也看呆了:“她是不是想請你幫忙?”
我撓撓頭:“這什麼意思啊,您老說話啊。你鞠躬幹嘛啊,我又沒死,就算死了也不敢讓您……哎?這個動作。”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李媽不是在鞠躬,像是在上香。
我想起來紙紮店那張供桌,供桌很矮,李媽如果想上香,肯定要彎下腰去。
我連忙問道:“是不是上香?紙紮店的供桌?”
李媽拼命地點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問她:“要供桌做什麼?”
然後,李媽兩隻手劃了一個圈,隨後做了個插上香的動作。
我問:“是上香?”
李媽搖了搖頭。
我想了想,試探着問道:“把香爐帶來?”
李媽這次直接哭了,眼淚亂流給我鞠躬。
我連忙和護士把她扶到牀上,安慰她說:“彆着急,我現在就去。”
我摸了摸兜裡,還有五十塊錢。反正這錢是李小星家的,我出門就攔了一輛車。
自從坐了兩次霸王車之後,我養成了上車先看人的習慣,好在,這個司機很面生,不是被我一連坑了兩次那位。
我上車後來了句:“去城西紙紮店。”
司機一邊向西面開車一邊問:“城西?哪個紙紮店?”
我撓撓頭:“就是城西哪個。紙紮店是個女人開的,她的兒子叫李小星,最近住院了。”
司機哦了一聲:“我知道了。”然後問道:“你們是親戚?”
我搖搖頭:“不是親戚,不太熟。”
司機估計是寂寞了,開了一回車,說道:“既然不太熟,那我要勸你兩句了,那個紙紮店,最好別去。”
我一聽這話,馬上來興趣了,心想:“莫非這裡面有什麼問道?”
我問司機:“這紙紮店爲什麼不能去啊?買紙錢缺斤少兩?”
司機搖搖頭:“那倒不是,他們家的紙錢燒的特別好,而且分量很足。不過,周圍的鄰居有個傳聞。”
我探了探身子:“什麼傳聞?”
司機看了我一眼:“你和他們家真不是親戚?”
我連連搖頭:“當然不是了,一共就沒見過幾次面。您放心,有什麼話直接說。”
司機點點頭:“那我可說了。小兄弟,你可不知道,他們家養小鬼。”
我吃了一驚:“養小鬼?”
司機點了點頭:“你沒去過他們家店裡面吧?那裡面放着一個供桌,裡面供奉着不知道哪個國家的小鬼,有的說是泰國的,有的說是越南的,總之很邪乎。小兄弟,我看你年輕,你知道那小鬼多邪乎嗎?”
我感興趣的問:“多邪乎?”
司機說:“那供桌上放着一尊描金的神像,看起來像是個菩薩,其實不是。是個剛剛成型的胎兒。不知道是流產了還是怎麼的,從外面撿回來,然後風乾或者什麼,總之不讓它壞掉,外面摸上金漆,當菩薩供起來。你說可怕不可怕?那紙紮店裡就供着一個。”
我心裡暗暗地想:“紙紮店裡供着的不是紙人嗎?”於是我問司機:“師傅,你親眼看見的?”
司機搖搖頭:“那倒不是。不過,大家都這麼說,應該是真的。大家都說,這女的養小鬼就是爲了禍害鄰居。你想想,小鬼把大家害死了,她的紙錢不就有買主了嗎?所以周圍的鄰居誰也不願意搭理他們家人。”
聽前面的時候,我還有點驚奇,聽到這裡的時候,我不由得笑了:“這也太扯了,爲了多賣點紙錢就把周圍鄰居害死。值當的嗎?有這麼大本事幹點什麼不好。”
轉眼之間,紙紮店已經到了。
司機停下車,扭頭看了看,對我說:“裡面黑着燈呢,沒人,要不要坐我的車?把你拉回去?”
我想了想:“也好,你等我一會,我去拿點東西。”
司機嚇了一跳:“拿點東西?你跟着家人什麼關係?”
我擺擺手:“我不認識這家人,有人託我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哎,跟你也說不清楚,等我一會啊。”
我拉開車門下了車,急匆匆奔向紙紮店。爲了避免司機扔下我跑了,我連錢都沒給。
等邁進紙紮店大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有點猶豫了。
剛纔只顧着和司機說話,倒沒什麼,現在身臨其境,我忽然想起來,這裡是紙紮店啊,裡面無數紙錢紙人。別管有沒有鬼,這氛圍就夠嚇人的。
我嘆了口氣,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我想開燈,但是在牆上摸了一會始終沒有找到開關。幸好,街上的路燈漏進來,勉強有了些微光。
我就藉着這路燈光,一步步向裡面走去。我正走到半路,忽然,我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