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疑惑的看了我兩眼,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之後纔去的吧。”
我撓撓頭:“之後纔去的?這是什麼意思?”
老頭也沒有多說,只是指了指西面:“孤兒院改名字啦。城西孤兒院,你們要找的是那裡。”
我們道了一聲謝,然後蜂擁着向西面走。
老頭叫住我們:“你們要過去?”
我點點頭:“是啊,我們要去那裡看看。”
老頭有些猶豫:“晚上看,好像不太合適吧。”
我們問:“怎麼了?難道這孤兒院裡面有什麼內幕?”
老頭搖搖頭:“那倒不是,那倒不是,你們走吧,我也走了。”
雖然老頭沒有明說,但是我們已經基本上聽出他的意思來了。
這孤兒院,恐怕不是很太平。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都是修道之人,也沒什麼可怕的,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是抱着撞鬼的目的來的。
我們家的房子本來就夠偏的了。越往西面走,也就越偏僻。漸漸地,幾乎已經到了郊外了。
方丈見我走的很自信,奇怪的問道:“你不是不知道孤兒院在哪嗎?怎麼我感覺你認識路似得,走路都不帶東張西望的。”
我指了指前面的一片燈光:“這還用看路嗎?這裡是郊外了。到處黑漆漆一片,只有前面有一片燈光,肯定是哪裡啊。”
方丈擡頭看了看,撓了撓頭皮:“還真是啊。”
我們想那片燈光走過去,果然看見一座大院子。裡面一排排的平房,像是小時候讀書呆的那所學校。
孤兒院的大門反鎖着。但是它的牆卻很矮。我們一個個翻過去了。唯有方丈在下面大呼小叫:“我上不去啊,你們幫幫我。”
無雙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怎麼這麼笨呢?別喊了,再喊把人都叫起來了。”
然後我和邋遢道士伸出手去,使勁向上拽方丈。可是這小子身子太重了,我們兩個不僅沒有把方丈拽上來,反而險些被他給墜下去。
瘦子說道:“我下去推他。”
然後,我和邋遢道士拽着方丈的胳膊。瘦子站在地上向上推方丈的屁股。我們三個喊着口號,一點一點的向上拽方丈。
拽到半截的時候,邋遢道士痛苦的喊:“我不行了,我拽不動了,我想撒手。”
方丈大呼小叫:“你可不能放手啊,你一放手我不就掉下去了嗎?”
關鍵時刻,無雙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她伸出兩隻手,一下捉住方丈的腦袋,然後用力的向上提。
方丈疼的像是殺豬一樣嚎叫:“我不上了,腦袋都要被你揪掉了。你放了我吧……”
不過喊歸喊,他最終還是上來了。
方丈騎在牆頭上,愁眉苦臉的揉着脖子:“無雙,剛纔我都聽見我的頸椎咔咔響啊。你知道我有多少斤嗎?這麼重,你拽脖子,我……”
瘦子不耐煩的打斷他:“你還有完沒完了?差不多得了。咱們趕快下去吧。”
我們五個人像是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的跳了下去。然後貓着腰,小心翼翼的向孤兒院走去。
院子裡面種着很多樹。遮住了月光,使院子顯得有些暗。
我們慢慢地向裡面走。無雙小聲的問我:“許由,你還記得這裡嗎?”
我搖搖頭:“一點印象都沒有。”
忽然瘦子拉住我們:“那一間屋子有點不一樣。”
我問瘦子:“怎麼了?”
瘦子指着一扇窗戶說:“其餘的屋子都是燈光,但是這一間是火光。”
我仔細看了看,可不是嗎。裡面的影子一跳一跳的,不是火光是什麼?
我們慢慢的走過去。趴在窗戶邊上,探頭探腦的向裡面看。
裡面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那女孩脆生生的喊道:“哥哥,我餓。”
男孩冷冷的說:“我也餓。”
女孩趴在地上,木愣愣的看着男孩在那燒火。
過了一會,女孩提醒道:“哥哥,水燒開了。”
男孩冷冷的回答:“我知道。”
女孩又問:“是不是水開了就能吃東西了?”男孩沒有回答。女孩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來。她掀開鍋蓋,向裡面望了望。
鍋裡面冒出來大團的蒸汽。然後是那女孩脆生生的嗓音:“哥哥,裡面沒有吃的,是白開水。”
男孩忽然站起來,惡狠狠地說:“你進去不就有吃的了嗎?”
然後他一伸手,把女孩推進去了。
女孩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但是很快叫聲就消失了。那口鍋裡面也冒出香氣來。
我看的驚懼不已:“這小孩,把自己的親妹妹煮了?”
我就要衝上去,好好教訓這個男孩。然而,無雙卻把我拽住了:“不用去,他們不是人。”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們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鬼氣。他們確實不是人,是鬼。
我們幾個人趴在窗戶外面。儘量冷靜的看着屋子裡面的男孩。他拿出一個勺子來,在鍋裡面攪動着。
一邊攪,一邊哭:“妹妹啊,妹妹。哥哥也不想煮了你。可是哥哥太餓了。不把你吃了,咱們兩個都得死。”
然後他一邊抽噎,一邊喝湯。一邊喝湯,一邊哭訴:“妹妹啊,咱們是親人,我怎麼忍心吃你呢?你放心,我只喝湯,不吃肉。等我活下來了,好好地給你燒紙錢。”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你怎麼能吃人呢?就算是鬼,也不能這麼幹啊。”
然後,我使勁一推窗戶,跳到屋子裡面去了。
然而,當我跳到屋子裡的那一刻。裡面的火光忽然熄滅了。小男孩,那口鍋,以及鍋下面的火。全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我疑惑的看着窗外那些人:“怎麼回事?”
無雙衝我擺擺手:“你快出來吧。”
我疑惑的從窗戶裡面翻出來。他們指着另一間屋子說:“那邊又有火光。”
我疑惑的看着那裡:“那個小孩轉移陣地了?怎麼逃到另一間屋子裡面去了。”
我湊過去,趴在窗戶下面向裡面望。這一望可了不得。我看見裡面或坐或臥,站着好幾個小孩。
這些小孩很小。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全身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一樣。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顯然,我身體的異狀被無雙發現了。她問我:“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道:“這些小孩,是不是鬼?”
無雙點點頭:“是鬼,不過……”
我扭頭問她:“不過什麼?”
無雙說道:“這些鬼,和剛纔的那個小男孩一樣。都是別的鬼變成他們的樣子。他們的本來面目,不是這樣的。”
方丈有些驚慌的說:“我怎麼感覺,這家孤兒院裡面沒有活人,都是鬼呢?”
瘦子說道:“這裡確實有鬼,不過,也有人。”
我沒有和他們說話,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屋子裡面。
我一直在苦苦思索,爲什麼我看到他們之後的感覺很異樣。知道幾分鐘之後我才明白了。
他們和我長得很像。我小時候,應該就是他們這個樣子。
藉着屋子裡面的火光。我看着那些小孩。他們個個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又彼此看不上對方,個個殺氣騰騰,惡狠狠的盯着別人。
小孩仇恨的眼神是最可拍的。因爲他們很單純。眼睛裡面沒有揉進去其他的東西。他們還不懂世故,不曾圓滑。恨就是很,半點不加掩飾。
這種純粹的恨意很嚇人,而屋子裡面的十幾個小孩,個個是這種眼神。
我有點胸悶,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無雙就在我身後,連忙把我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