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紮吳前兩天參與對付妖道,受傷不小。現在自稱腿腳仍然不大利索,所以只管揹着手站在地上,其餘的活都由我們做。
我和瘦子一左一右抓着紅喜,而無雙則拿着桃木劍,一副要剖胸剜心的樣子。
紅喜嚇得連叫連連,一邊叫,一邊哀求我們放了她。
紙紮吳說道:“把胖子的魂魄吐出來吧。不然,你今天過不了我們這一關。”
紅喜搖搖頭:“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紙紮吳冷冷的問:“爲什麼?難道你認爲把別人的魂魄拿過來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紅喜一臉爲難之色:“你等我把他的陽壽耗盡,自然會將魂魄還給他,如果我現在強行取魂,我這具肉身就保不住了。”
紙紮吳看了看無雙,對紅喜說:“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把魂魄交出來。該幹嘛幹嘛去。要麼我們把你殺了,魂魄取走。”
紅喜忽然大哭起來,當真是梨花帶雨,悽慘無比。聽的人不由得一陣心軟,甚至想把手鬆了,將她放走。
紙紮吳忽然大喝一聲:“收斂心神,不要被迷惑了。”
我和瘦子心中一凜,馬上回過神來了。
紙紮吳冷笑一聲:“媚術倒是練得不錯,狐媚狐媚,沒有枉擔了虛名啊,既然你這麼不知悔改,今天就殺了你吧。”
紅喜忽然大叫:“你不能殺我,我還沒有完成她的心願。”
無雙停下手來,好奇的問:“什麼心願?誰的心願?”
紅喜神色有些動容:“紅喜的心願。”
我有些鬧不明白了:“你不就是紅喜?”
“紅喜”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我不是紅喜,我是紅喜養的一隻狐狸。你們想殺了我沒有關係,但是至少幫她完成心願。”
紙紮吳不耐煩的擺擺手:“到底是怎麼回事?快點說。”
紅喜被我和瘦子抓着,開始哭哭啼啼的說了起來。
原來,當年這裡的確是一個戲園子。而且住着一個戲班。叫做喜家班。而喜家班裡面最紅的,就是紅喜。
當初,只要紅喜一登臺,肯定是高朋滿座。不知道多少達官貴人着迷。
而這喜家班,也就藉助着紅喜的聲勢起來了。儼然是西北地界上最紅的戲班。
紅喜藉着唱戲,成了西北有名的角,無論是軍閥還是富商,爭相邀請,一時風光無兩。
那時候的富家女子多半喜歡弄個寵物養着玩。多數的養貓,也有養狗的。個個都是名種。
而這紅喜自命不凡,偏偏不肯與她們一樣。有一天在街上逛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獵戶,扛着鳥槍,揹着一隻竹籠子。而籠子裡面,則關着一隻白狐狸。
紅喜見這狐狸長得漂亮,關在籠子裡面,淚眼汪汪的看着外面,一是心疼,就花錢買了下來。
獵戶自然也認識紅喜,不由得好奇,問她買狐狸做什麼。
紅喜一眼瞥見旁邊經過的一個女孩,懷裡抱着一隻小貓。於是隨口答道:“買回去當孩子養。”
獵物連連擺手:“可使不得。這個東西邪性,呆在一塊時間長了,對人不好。”
紅喜的倔脾氣上來了,說道:“怎麼不好了?我看她長得漂亮,就得當孩子養。”
那獵戶本想拒絕,但是架不住紅喜出手大方。於是就把狐狸賣給她了。
獵戶剛剛轉身,紅喜就把狐狸身上的籠子仍然。然後把狐狸抱在懷裡,摸着它身上的白毛說:“這麼好看的小東西,怎麼能用籠子裝呢?真是委屈了。”
紅喜這麼一摸才發現,狐狸的兩條腿都已經斷了。於是,她連忙抱着狐狸求醫問藥。反正她有錢,出手大方,不在乎這些。
等紅喜回到戲班的時候,戲班裡面的人都對這隻狐狸避之不及,勸說紅喜:“這種東西你也敢養?這可是邪物,動不動就要附到人身上做壞事。”
紅喜一聽這話馬上臉就拉下來了,質問那些人:“狐狸就能幹壞事?貓狗就不能幹壞事了?你們就不能幹壞事了?”
然後,她竟然力排衆議,把這隻狐狸留下來了。其餘的人心中雖然有個疙瘩,但是誰也不敢說話,畢竟,在這個戲班裡面,紅喜可是臺柱子。那唱功,無人能比。說是戲班養活了她,實際上是她養活了戲班。哪怕是班主,見到紅喜也得給三分面子。
自此以後,紅喜當真就把這狐狸當孩子養了。
她本來就爲人高傲,學戲的時候一心學戲,登臺的時候賣力演出。整天琢磨的是唱腔,而不是同行姐妹之間的雞毛蒜皮。所以,一直也不大合羣。
自從有了狐狸之後,這一人一狐算是湊到一塊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影響了誰。大家只知道,這狐狸也高傲的要命,乾淨的要命。而紅喜也變得越來越漂亮,一顰一笑,總帶着那麼點媚態。
也正因爲如此,戲班子越來越紅火,想辦法結識紅喜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一切似乎都在變得越來越好,唯有老班主心裡隱隱有點不安。
有一天唱戲完了,紅喜卸好了妝,抱着狐狸正走出來,看見班主倒揹着手站在房門口,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紅喜對着德高望重的老班主還是很敬重的,當即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
老班主嘆了口氣:“紅喜啊,你覺得咱們登臺唱戲,是誰給飯吃?”
紅喜見老班主神色不大對,警惕着問道:“老班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班主慢悠悠的說:“我聽你那些師姐師妹說,最近有很多達官貴人邀請你去吃飯啊,逛公園什麼的。”
紅喜臉上閃出一絲不快,冷冷的說道:“是啊,我不想去。”
老班主嘆了口氣:“不想去沒關係。你至少找個藉口,好好跟人說。或者是身子不舒服,或者是怎麼樣。你不能直接給人家臉子看啊。咱們唱戲的,吃的就是那些軍閥富商的飯,你這樣得罪他們,這不是給你自己過不去嗎?”
紅喜脖子一梗:“我吃的是自己身上的功夫。我學了這麼多年的戲,我的唱功對得起這個價。”
老班主嘆了口氣,擺擺手:“我知道你對得起這個價。但是,你不爲自己想,也得爲咱們戲班子想想啊。萬一你把人家得罪了,咱們這十幾口子人怎麼辦?人家不論是個多麼小的官,一個小手指頭就能把咱們捏死。如果你反過來呢?結識了他們,跟他們稱兄道弟,咱們戲班的人不就再也不怕那些地痞流氓了嗎?”
一番話說的紅喜沉默不語。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然後,抱着狐狸轉身回屋了。
自那天之後,紅喜果然對人的態度好了很多。而那些來聽戲的軍閥也讚道:“紅喜最近不僅戲好,連人也好了。”
有句話叫,得隴望蜀。紅喜冷冰冰的時候,那些軍閥想讓她笑。紅喜笑的時候,軍閥又想抱。
終於有個臉皮厚的最先動手了,在紅喜身上摸了一把。
紅喜想也沒想,伸手給了這人一嘴巴。
這軍閥當時就火冒三丈。但是被周圍的看客拉開了。那些看客雖然看起來很公平,讓紅喜給那軍閥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然而,他們看紅喜的目光,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畢竟,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紅喜沒了還可以再找別的,她的重要程度,遠遠比不上軍閥之間的利益糾纏。
那捱了耳光的軍閥冷笑着坐下來,並沒有走。而紅喜也全沒當回事,又去後臺化妝,打算接着演戲。
老班主憂心忡忡的跑到後臺,衝紅喜說:“你還演什麼戲?你把他打了,他能放過你嗎?還不快跑?”
紅喜不以爲然:“我已經道過歉了。何況,是他自己不對在先。”然後,就接着上臺了。
老班主急的了不得。連忙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掏出來,動用了所有能動的人脈,終於換來了那軍閥一句話:“放心。紅喜不會有危險。”
老班主這才放下心來,擦擦額頭上的汗:“希望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誰知道,他這口氣剛剛嘆出來,就聽見有個聽戲的喝了一聲:“唱的什麼玩意?”
然後,隨手把茶壺扔出去了。
紅喜的一句唱詞被打算,氣得直掉淚。她剛想接下去再唱的時候,另一個人又站出來,罵道:“唱的什麼東西?班主呢?出來退錢。”
這一下,一呼百應,指責聲,退錢聲,謾罵聲,充滿了整個院子。唯一不爲所動的,就是坐在屋子裡面的那幾位軍閥大人。
老班主經歷了這麼多年大風大浪,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這些人都是組織好了的,要給紅喜點顏色看看。
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想辦法,逆來順受,唾面自乾。
老班主滿臉賠笑,手裡捏着大洋毛票,挨個退錢。
這時候戲臺上已經被不三不四的人亂扔一通,髒的像是個垃圾場。紅喜淚流滿面的站在臺上,仍然試圖接着唱下去。
然而,從下面忽然竄上來幾個小夥子。對着紅喜的臉就是一巴掌,罵道:“窯姐唱的小曲都比你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