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的房子處於快拆遷的地段,所以樓房之間捱得比較近,裝潢也比較老氣。但鄧母收拾得很乾淨,反而露出幾分懷舊的氣息。
我和白冥安、宋理進了屋,鄧父、鄧母兩人出來招待,說是他們的兒子鄧子茂送兒媳婦去產檢了,等會纔會回來。
兩位老人家還是挺細心的,追着問了許多和兒子有關的問題,好在宋理之前就從八卦的服務人員那裡打聽了不說信息,他又聰明,避重就輕地回答,居然沒有引起懷疑。
“對了,嫂子身體還好吧,據說都九個月了,叔叔阿姨沒幾天就能抱上孫子了。”宋理春風般笑着。
本來很和氣的鄧父、鄧母聞言表情一滯,很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轉移了話題。宋理彷彿沒有察覺,依舊跟兩個長輩聊得開心。
我喝了一口水,低頭想,看來傳言是真的了。無論是不是有鬼怪,在兒媳婦的身孕這事上鄧家夫妻絕對有所隱瞞。
難不成情況還不是很糟,看夫妻倆還能體面地應付兒子的朋友,我不經有些懷疑那鄰居誇大了事實。
鄧母熱情地端出水果,特地給宋理遞了過去:“來,吃點水果。”
宋理伸手接過,露出手腕上掛着的小塵拂和縮小的桃木劍:“謝謝阿姨。”
我看見鄧母愣了下,目光在他手腕上掃了兩眼,問道:“你這手鍊挺特別的。”
“家裡長輩給的,說是廟裡求的,辟邪。”宋理笑說,指一指邊上一直安靜坐着的白冥安,“那是我表哥,他手上也有一串佛珠。”
鄧母一聽,認真注意了一下白冥安的手腕,白冥安順勢把袖子挽起來,把那串非同凡響的佛珠串露出來。
鄧父忽然問:“有效嗎?”鄧母也露出期待的眼神。
我心下琢磨,看來兩人真的懷疑兒媳婦中了邪啊。
宋理微笑,正要說話,有兩個人從外頭進屋,男人非常怒氣地吼了一句:“你鬧夠了!說了是你多心,大白天哪來的鬼!在醫院裡鬧得雞飛狗跳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接下去時女人的哭泣聲。
“不好意思,是兩個小的回來了。”鄧父、鄧母臉色尷尬,急忙走了出去,一時間,勸慰的、斥責的和哭聲夾在一起,聽在耳裡有些嘈雜。
這種情況,我們這些外人不好插手,何況來的應該是鄧子茂和他的老婆林小茹,我們這三個假冒的好朋友一露面就被揭穿了。
我吃了一顆葡萄,含糊不清道:“接下去怎麼辦?”我的想法是暫時撤退,換個身份再來。不料外頭的爭吵進入白熱化,只聽一聲尖銳的叫喊。
“啊!我受不了了!”
接着鄧父、鄧母的喊叫聲傳來:“天哪,快!趕快止血!”
一聽到血字,我們三個立刻循着聲音走到了廚房,只見那個孕婦倒在地上,一個年輕男人抱着她,用手捂着她的肚子,滿地的獻血,源源不斷從她的肚子裡流出來,甚至流到了我們腳下。
我當場就嚇呆了。
“該死。”白冥安眉頭一皺,直接找到毛巾用力壓在林小茹的傷口處。
宋理把兩位慌亂得幾乎要暈倒的老人扶去客廳,我站在原地,看着料理臺邊上的切魚菜單,有些難以置信。
林小茹她……居然真的對自己的肚子下手!
宋理出來後,立刻打了急救電話,對蹲着的兩個男人說:“快幫忙把她擡出去。”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都去了醫院。
急救室外,鄧父、鄧母哭得不能自己,鄧子茂則十分自責地拿手捶打自己的頭:“都怪我!跟一個孕婦吵什麼,就該讓着她!都怪我!”
我的精神還有些恍惚,那些鮮血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宋理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寧寧?”
“啊?”我茫然地看着他。
宋理問:“你沒事吧?”
我努力搖頭:“沒,沒嚇到而已。”
宋理摸摸我的頭,看着白冥安把鄧子茂叫了過去,兩人在一邊說了什麼,鄧子茂先是搖搖頭,接着兩人又朝着座椅這邊走來。
“爸媽,我有件事想問你們。”鄧子茂鼓起勇氣,“你們以前有沒有做過什麼違背道德的事情,比如給對方造成了很大傷害的那種?”
原本悲傷的鄧父、鄧母一聽問題,頓時變了臉色,鄧父怒氣衝衝,一個巴掌甩過去:“混賬!”
鄧母也氣得身體發抖:“子茂你怎麼能對我們說出這種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媳婦兒精神不穩,難道是我們兩個老傢伙造的孽嗎?”
她說着忽然想到什麼,激動的表情裡夾着幾分恐慌,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很快壓了下去。
鄧子茂被一頓痛罵,只是低頭不語。
我把白冥安拉到一邊:“誒,你跟他說了什麼?”做兒子的這麼不敬,不正常啊。
白冥安淡淡道:“實話而已。這種陰損的招數,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人是不會使用的,這個孕婦肚子裡的恐怕已經不是胎兒,而是被鬼怪控制的死嬰了。”
不、不會吧。那也太可憐了。
急診室的燈暗了,林小茹被推出手術室,鄧家三人立刻迎了上去,追問着手術醫生:“醫生,我老婆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說:“搶救及時,暫時沒有大礙,孕婦精神不正常,你們做家屬的要多注意啊。要不然下次傷到孩子怎麼辦?”
鄧母的手一顫,囔囔問:“那孩子沒死?”
醫生還沒聽過有做奶奶的盼着孫子死的,頓時皺了皺眉,不悅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放心,母親受了點罪,但孩子健健康康,情況非常好。”
鄧母嘴脣抖了抖,似乎還要說什麼,被鄧父制住了:“謝謝醫生啊,子茂你還不感謝人家。”
鄧子茂忙道謝,醫生擺擺手:“不用,照顧病人去吧。”
“誒。”
醫生走後,鄧家三人都去病房陪着林小茹,兩個男人還好,只是鄧母始終面色憂鬱,擡頭看着兒媳婦隆起的肚子,心裡就像貓撓似的,十分不安。
病房外的我們偷看了一會兒,都暗暗奇怪。
我低聲問:“她肚子裡的會不會是鬼胎?你看鄧家媽媽那表情,哪是期待孫子孫女的表情,簡直就是面臨大禍一樣。”
宋理說:“一般胎兒這樣折騰肯定就早產了,林小茹肚子上的口子那麼深,流那麼多血,居然母子平安。這件事絕對不尋常。”
他說得我又想起滿地的鮮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林小茹昏迷,鄧家那邊氣氛低迷,暫時也問不出什麼,我們決定先出去解決晚飯。我胃口不好,草草扒了兩口,想出去走走,宋理不放心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