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看我的。”小漁忽然開口,嘴巴里吐出許多指甲大小的氣泡,氣泡對準跑竄的小狐狸飄去,波噔,貼在其中一隻的腦袋上,結果唰一下,小狐狸的尖耳朵變遠了,一聲皮毛也暗淡許多,眼睛從細長改成圓溜溜。
狡黠不見了,樣子有些蠢萌。
那小小的身子扛着重量不輕的包裹,走得搖搖晃晃,場面有些滑稽看得我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結果引起了小傢伙的警覺,全體身體一僵,忽然全員加速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小漁看着我,無聲地搖搖頭。
我有些尷尬地摸着鼻子,注意力朝楠木那邊移去,不看不知道,那邊已經沒了藍旗袍少婦的身影。我奇怪地起身,四處張望。
只見一陣尖促的笑聲響起來,我蹙眉走近。聲音是從楠樹裡面傳出來的。仔細聆聽,還有誰在那裡說着話。
“咯咯,人類真是太愚蠢了。隨便說什麼都信。咯咯咯咯……什麼狐仙大人,咯咯,好多金子銀子珍珠啊,好喜歡……”
我的眉頭挑起,對湊過來的小漁做了個手勢,他很有默契地點頭,手指一捏,嘴裡吐出一個巨型泡泡把楠樹整株都困在裡面。
而我呢,則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苻紙用意念之火點燃後往楠樹一丟,那笑聲傳出的地方頓時響起一聲慘叫:“啊!”
一個矯捷的身影從樹幹裡蹦出來,滿地方亂竄:“好燙好燙好燙!哇哇哇哇——”
它跳到了我面前。和我大眼對小眼,下一秒它臉色一面,咻一下就跑了。只是整個周圍都被小漁的氣泡圍住,一個圓圈的區域,它繞了一圈又回到我面前。
我氣定神閒地走過去,手上已經放大的塵拂甩了甩,頓時一陣暖風吹去,把它臉上的毛髮都捋了一遍。
“哇哇哇哇!”
尖叫不止,尾巴部分還帶着一點火星,被風一吹。火勢忽然竄大。一下子冒出一小簇火焰把它嚇得四肢無力,撲通一下就跪倒在我面前:“女仙大人我錯了!您饒了我吧!”
女仙大人,這樣的高稱從沒有人或者鬼物叫過。這麼一聽,還挺過癮的。我挑一下眉頭。收了塵拂正要說話。忽然就見那傢伙變了臉色。身體一縮,從大狐狸變成了瘦瘦的黃鼠狼,那件亮黃色的馬甲尺寸太大。空蕩蕩掛在上頭。
它厲聲叫道:“臭婆娘,看爺爺我揍死你——”
鋒利的爪子就壓朝我揮舞而來,砰,一個水球砸到它臉上,阻止了它的進攻,它愣了愣:“什麼東西?”
砰砰砰,砰砰砰。
水球連彈炮,無數發的攻擊接踵而來,打得它無力招架。只能躺在地上縮成一團,嚇得哇哇大叫:“大人,大人!我錯了,饒了我吧!”
小漁從氣泡外頭進來,手上捏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水球,朝我擡一擡下巴:“姐,你說怎麼辦?要不要饒它?”
地上的身體動了動,我轉了轉眼珠子,低頭問它:“老實回答我,你到底給那些女人完成心願了沒有?”
黃鼠狼扭動了幾下,哼哼唧唧不肯回答,我眯起眼睛,對小漁下命令:“準備——”
“哇別!我說!其實,那些是障眼法啦。”
我有些不解:“障眼法?你是說,她們看見的都是假象,實際那些都沒發生是嗎?”。
“沒錯。”它的小鼻子皺了皺,蠢蠢的臉上是不可一世的驕傲,“小伎倆而已啦,誰叫那些女人這麼好騙,咯咯咯咯……”
我眯起眼睛,手勢利落劃下:“小漁。”
“好咧。”
咣噹,超級大水球砸過去,噴涌而出源源不斷的水流把黃鼠狼整個淹沒在裡面,它溼成了皺巴巴的一團砸浪潮裡翻滾尖叫,不斷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女仙大人!”
作爲處罰,我讓小漁足足給它“洗了”半小時的“澡”,才把它從裡面解放出來。
渾身的皮毛粘着身上,那樣子狼狽又顯得噁心。我嫌惡地站在遠處,囑咐小漁:“你把它帶上,我們去解除它布小的幻想。”
小漁玩得很盡興,點頭如蒜:“嗯嗯!嘻嘻。”
那黃鼠狼喝了一肚子的水,早就沒了反抗能力,時不時肚子裡咕嚕幾聲,從圓圓的嘴巴里吐出幾口渾濁的水。
找到藍旗袍少婦和黃旗袍少婦,拎着黃鼠狼的脖頸給她們解除了咒語,清醒過來的兩人皆是愣了愣,然後黃旗袍少婦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天殺的!他又出去找女人了!哇啊——這個日子過不下去了,我要和離!”
藍旗袍少婦的眼眶也紅了:“不能生育的是我丈夫,而是他和婆婆居然瞞着我,讓我內疚自卑這麼久……我受不了了,這種婆家不要也罷!”
“嗚嗚……”
小漁:“……”
我:“……”
藉由黃鼠狼的能力走出了幻象,又回到了晚霞東苑,湊巧的是楊瑤正好被經紀人送回來。看她臉頰泛着不自然的紅潤光芒,精神似乎還處在亢奮狀態。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過氣明星。
我踢了踢癱軟在地的黃鼠狼,問它:“楊瑤這情況是不是也是你搞得鬼?”
黃鼠狼氣喘吁吁的,吃力地擡頭辨別了一眼,忽然嗤笑出聲,很是嘲笑地指着楊瑤說道:“我知道啊,這個戲子她不僅蠢還很貪心,求了我不下五次!五次誒!說要過人的美貌,還要有錢男人的愛慕,要觀衆緣,要火辣身材,要事業運!咯咯咯咯,有一次還讓我給一個女星臉上長痔瘡,咯咯咯咯……”
它笑得誇張。差點就把自己笑岔氣。
我有些不耐煩地皺眉,小漁見狀過去拎着它的脖頸扯着起來,惡狠狠道:“臭傢伙,廢話這麼多幹嘛,讓你回答就回答!說,是不是你搞得鬼!”
黃鼠狼嚥了咽口水,很懦夫地道:“是、是我。”
“那現在給爺解除!”
“好、好吧。”
幾分鐘後,在花園裡發癲抱着柱子要跳鋼管舞的楊瑤忽然一個激靈,安靜下來,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嘴裡喃喃道:“奇怪。我怎麼在這裡?我在幹什麼?”
“瑤瑤?”
楊瑤回頭看着擔憂不已的經紀人,很奇怪了:“劉姐,你怎麼在這裡?你找我有事?是有新的面試嗎?”。
一聲熟悉的劉姐讓經紀人欣喜萬分,一把撲上去:“太好了。你回來了!瑤瑤!”
“什麼回來了……我不明白……”
“我們回去再說……記住。等下我說完後不準激動。情況也不會再壞下去……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好,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好……”
看着楊瑤迷茫的樣子,我不由搖搖頭。等她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下的這些事情。鬧出的醜聞和笑話後,不知道會不會慚愧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姐,好累啊,我們回去吧。”
小漁趴在我肩膀上,腦袋耷拉着,似乎有些脫水的樣子,我點頭:“好,這就回去。”
說是累死了,開車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超市,這傢伙耍賴撒嬌硬是逼着我下車買了幾大桶的冰淇淋帶回去,才停止了各種胡鬧。
到家已是凌晨兩點。我洗漱完後,接到了明珠的電話。
電話裡頭無非是批判了一通我丟下她的行爲,然後又花了一些時間講述她爲我物色了多少個優秀的男青年,只要我一個點頭,半夜三點鐘安排相親也問題。
轟炸中我顯得分外平靜,到了後頭,明珠小小的埋怨和不滿也發泄完了,只剩下一些擔憂:“小歡,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
我一下子頓住。
多麼熟悉的問題,想當初被程文劍拋棄後在家頹廢了半年,明珠也是這樣問過我。可是這一回不一樣,我不是失戀。
我的喜歡甚至都沒有說出口。
我拿着電話,久久沒有說話,不知過了過久,那邊嘆息一聲,輕輕掛了電話。
天花板就在我頭頂,靜靜躺着仰頭看着,神思卻一點也凝聚不起來。
很久,我嘴角揚起一個單薄的笑容,身體翻轉,拉起被子,閉上了眼睛。
早上,我是被持續不斷打來的電話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拿起電話:“喂。”
“寧歡。”
葉明朗?我矇矓的睡意消散一些,聲音還有些沙啞:“喲,葉少爺怎麼有空找我?有事?不會是你姐找你做說客吧……”
想到這個可能,我的聲音立刻擡高一度:“我警告你好,別怪我不顧情意,惹急了我我可是會——”
“我腳受傷了。”
“……啊?”我傻了一下,“受傷?怎麼弄的?你在哪裡?”
葉明朗報出一個地址,以一副很正常的命令語氣道:“你立刻過來接我吧,從你家到這裡只要一個半小時,我給你100分鐘,超過時間……你看着辦。”
“喂,你這小子——”
嘟嘟。
嘿,這小王八蛋居然掛我電話。
我瞪着手裡的手機,考慮要不要直接扔出去,客廳那頭傳來歡樂的哼歌聲:“嗚啦啦,冰淇淋好好吃……嗚啦啦……”
是小漁。
現在才早上七點不到,這傢伙起這麼早幹嘛。
我起牀走到外頭一瞧,只見他抱着一桶冰淇淋挖得正開心,視線移開一點,茶几邊,沙發邊,很隨意地擺着幾個空桶。
我的太陽穴忍不住抽痛起來。
昨天去超市一共買了五桶冰淇淋,從昨晚到現在這傢伙居然解決了三桶!看他懷裡抱着的那個,估計不出半小時也要陣亡了。
我:“……”
我扶着門框,只覺得腦袋疼得緊,想了想做出了決定,一邊朝浴室走去,一邊朝客廳吼着:“小漁,別吃了!”
含糊的反抗聲:“爲什麼呀!”
“我們要出門!”
“……”一大口食物嚥下去的聲音,然後是模糊的應答,“哦……”
半小時後,高速。
灌了一大杯的濃縮黑咖啡,勉強能使我的眼皮不再打架,足夠我提起精神開車。小漁捧着第五桶冰淇淋坐在副駕駛,大勺子下去又起來,粉色的冰淇淋很快就少了一大塊。
咀嚼聲有些大,但是我沒有精神對付這個大胃王,只能由着他去。
這傢伙吃着東西還有閒工夫說話:“姐,我們去哪裡?”
“嗯,去明月山莊接一個臭小子。”
“哦。”
葉明朗說的地址是龍城有名的藝術家聚集地——明月山莊。明月山莊就算在全國也是有名氣的,尤其葉氏引進了不少藝術項目,準備把明月山莊打造成一箇中國的維也納,要多高格調就多高格調。
有名的地方少不了名人,葉明朗去拜訪的那個藝術家叫黃埔光,畫得一手好畫。當初做秘書時陪着葉明朗去看過畫展,國外許多名家的名畫他都沒看在眼裡,倒對黃埔光的一副水墨風景入迷了。
眼睛都移不開,那一刻他就像一個癡迷玩具的小孩子,平時身上那種傲慢和霸道的氣質都隱藏起來,看着不知道多順眼,多乖巧。
可惜,那麼美好的畫面就持續了三分鐘,第四分鐘的時候水墨風景畫的主人黃埔光出現在畫展。
葉明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頻繁拜訪黃埔光吧,希望買下他的話,更希望他出席葉家舉辦的名家會展,爲會展帶動一些人氣。
我想了想,到現在爲止少說也大半年了吧。葉明朗這小子的耐性真讓我驚訝。
那個黃埔光能在財大氣粗,個性又傲嬌又難搞的葉公子持續騷擾下,竟然還沒有舉起投降。也很讓人意外。
看來,藝術家都不是普通人啊。
週五的高速車流不多,馬力全開後,在93分鐘內我成功抵達了明月山莊,把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後,我和小漁徒步上山。
是的,明月山莊建在半山腰。
當初就是這一點讓葉明朗眼睛一亮,什麼也不顧就是要買下這個地方,遭到房主拒絕後,他也不氣不惱,不動聲色地運籌帷幄三個月後,連帶着明月山莊的那一整塊地皮都成了葉家的地產。
這些都是私下裡,明珠告訴我的,在一連串的敗家子的負面評價過後,明珠藉着醉意忍不住感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弟身體留着商人的血。
怪不得這麼腹黑,當然這一點我沒好意思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