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看起來那樣悲傷,我轉頭看着白冥安和葉明朗都有些沉默,葉明朗的眼神裡更是充滿同情。
莫名的,我心裡涌起一陣鄙夷:“哦?那你知道你妹妹變成厲鬼了嗎?而且差一點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小孩子!”
葉明朗低喝道:“你說什麼話?”
就連白冥安也擡頭看了我一眼,似乎爲我的刻薄感到意外。
他在意她?
雖然很細微,但我不會看錯。我冷笑一聲,盯着她的黑色睡裙:“說什麼?她大晚上不睡覺跑男人房間裡,還穿成這樣子?我還能說什麼,不知羞恥。”
葉明朗臉色很難看:“寧歡!”他的大背頭在燈光下烏黑油亮,落在我的眼裡,卻異常刺眼。
酸澀和不甘一點點從心底深處涌上來,我很不爽,看着秦音那嬌弱無助的樣子不爽,看着白冥安和葉明朗在意她也不爽。
似乎有一雙爪牙撓抓着我的心肝,恨不得,怨不得,只想衝上去狠狠那個女人一巴掌。
就在我腳步微動時,宋理走進來,拉住我:“寧寧。”
我愣了下,宋理的手很溫暖,這種溫度透過我冰涼的手掌傳遞到我的身上,不由喚回一點深思。
“寧寧,你沒事吧?”擡頭看見一雙充滿擔憂的桃花眼,灼灼的,像漫天絢麗的粉色花朵。
我忽然就熱了眼眶,走過去抱住他的肩膀,把腦袋靠在肩頭,很低很低地說:“阿城,我沒事,我很好。有你在,我會一直很好。”
宋理挑眉,似乎沒聽清楚,問:“寧寧,你剛叫我什麼?”
我眨了眨眼睛:“宋理哥。”
宋理蹙眉,咕噥道:“不對,你剛纔明明叫我……”我不解地歪着腦袋,回頭看見其他人都盯着我,不由納悶:“幹嘛看着我?”
葉明朗像是見鬼一樣,退後幾步,離我遠遠的。
白冥安清冷的眼眸縮了縮,轉頭問秦音:“秦小姐,冒昧問下令妹的墳墓葬在哪裡?”
秦音吃了一驚,問道:“爲什麼問這個?”
白冥安一臉平靜,道:“寧歡剛纔說得是事實,的確有人因爲一個紅衣女鬼受到傷害。”
秦音不敢相信地搖頭:“不會的,小弦那麼善良……”
宋理道:“秦小姐,不要怪我直言,從她選擇變成厲鬼的那一刻開始,善良這個詞已經和她無關了。即使她心底有一絲良知未泯,也會被身上的鬼氣壓制住,秦弦不再是你的妹妹,她是無法控制傷人慾望的惡鬼。”
秦音蒼白着一張臉,迷茫地望着兩人:“你們準備怎麼做?”
白冥安言辭扼要:“超度。”
他說謊,宋理跟我說過,有些鬼魂死後怨氣重,輕易不肯妥協,像秦弦這種厲鬼肯定會反抗。
我輕輕彎起嘴角,拆穿他:“秦小姐要做好心理準備,要是你妹妹不乖乖就擒的話,可是會灰飛煙滅的。”
爲什麼要說這些話?
總感覺身體有一處陰暗之泉在噴涌勃發,不能控制,不想停止。想要看她慌張痛苦的模樣。
果然,秦音臉色一白,長長的睫毛垂下,嘴脣囔囔道:“不,不可以……”她潔白的臉頰上滑下兩行淚,抓住白冥安的一隻胳膊,顫聲道:“求求你,別這麼做!”
看着她那隻手握在他身上,我眼神陰鬱下去,皺眉很不悅的想要再說什麼,卻見白冥安擡頭,神色冷然地瞥了我一眼。
只一眼,就將我所有惡毒的言語堵在喉嚨。
白冥安是平靜的甚至可以算是溫和的:“秦小姐,你放心,只要你帶我們去令妹的墳墓,我有辦法再不傷害她的情況下進行超度。”
秦音嘴脣微微顫了顫,終於做出了決定。她緩緩地低頭:“好,明天我帶你們去。”
“既然決定了,那我們就各自去休息吧。”宋理微笑道,和葉明朗一起扶着暈倒的女傭出去,而白冥安和秦音走在後面,離開前他甚至都沒看我一眼。
我咬着脣,手心攥緊。
夜晚終究過去,隔天清晨,秦音帶我們去後山。
五個人剛好擠下那輛甲殼蟲,本來宋理提議開兩輛車上路,可葉明朗捨不得自己的老爺車在山路上奔波,只能和我們坐一輛。
秦音也在這輛車上,葉明朗坐中間,左右兩邊是我和秦音,路上時刻秦音試圖和我說話,都被我冷冷的態度逼了回去。
開了小半路,泥土濺在輪胎裡太多,車子拋錨,白冥安和宋理下車查看。我坐在車裡,秦音面色唯異,低聲對葉明朗說了什麼。
我冷眼看着他們舉止親近,心裡對這個女人的厭煩每分每秒都在加深。
葉明朗聽了她的話,轉頭蹙眉,對我道:“寧歡,秦小姐想去解手,你陪她去吧。”
我扯了一下嘴角,大小姐啊,上廁所都要人陪。
葉明朗帥氣的濃眉揚起,湊過來,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但是寧歡,你給我聽着。秦小姐是我的賣家,同時也是我的朋友,你最好乖乖陪她去,要不然答應我姐姐的事情,我不保證一定會完成。”
我的心,抖了一下。不悅地瞪着他。
葉明朗只是輕蔑一笑,轉頭對秦音展開笑臉:“秦小姐放心,她這就陪你去。”
我哼一聲,用力甩門下車。
即使上山,秦音打扮得也很漂亮得體,身上穿得是裸粉色的長裙,長度達到小腿,露出她精緻的腳踝和光潔的小腿,裙襬隨着動作浮動,飄飄散散,很有美感。
我陪着她來到稍遠處,這裡有茂密的植物做掩護,她低着頭走了進去,蹲下身,我別過眼看向天空。
下過雨的天空,湛藍的,帶着一抹妖豔的白,我眯着眼睛,不由向前走去。前面是陡峭的岩石,我站在邊緣半米處。
天真美啊。我感嘆着,忽然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正要回頭,一陣用力的推搡從背後襲來,我整個人前傾,從上面掉了下去。
耳邊狂風呼嘯,身體迅速下落,快得我的心跳都幾乎停止。
從昨晚開始就不安分的情緒,莫名就平靜下來。我的嫉妒、不甘、厭惡都隨着這疾馳的空氣流動消失而去。
我就要死了,我想。
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