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夏瑤的計劃,毫無疑問地出了一點岔子。
因爲我們兩個人,一個是井底之蛙,想象不到有錢人家的婚禮應該是什麼樣子,老以爲你開個車在門口,來個違章停車,之後衝進去拉着新娘就跑出來這麼簡單。而另一個呢,雖然見多識廣,而且最近智商上線,但是腦力真的不太夠,不適合去制定什麼縝密的計劃。
我們兩個最開始的計劃,那是很簡單,還參雜着很多的私情。
什麼私情?那就是老覺得兩個人以後都不會屬於對方,哪怕是多看兩眼,多說兩句話,都有悖倫理那一種。所以能夠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想着明天婚禮纔開始,今天再廝守一夜,哪怕什麼也不做——當然什麼也不會做,只是說說話也是極好的。
所以這個簡單的計劃把時間點放在了明天一大早,我假裝司機開這輛破車過去,夏瑤去參加婚禮當伴娘,而我自己想辦法混進婚禮現場,再想辦法把雪筠救出來。
當然,說是搶婚,可我還真的沒有打算在人家婚禮宣誓儀式上,一直到問新娘你願不願意嫁給新郎的時候,才轟轟烈烈地出場,這樣的出場方式就有點太戲劇化跟狗血了。
而且動靜太大了,我要是這個時候衝上臺,估計得讓人家保鏢直接按死在上面。
後面這就是我這幾天思考的計劃了,我想的是悄悄地來,聲張地不要,我就跟偷地雷的鬼子一樣,在婚禮現場轉悠一番,找到雪筠,然後說服她跟我走。
當然,這也是我一廂情願的說法,因爲夏瑤對我說了,不能給雪筠思考的時間,要讓她感動,讓她衝動,否則以雪筠的脾氣不會跟我走。所以這句話的另外一層含義那就是讓我鬧得越大越好。
反正捱揍的也不會是她!
但現在的情況有了很大的變化,藍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她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孩子,她告訴夏瑤,我們兩個要想混進婚禮現場,今天晚上是最佳時間,明天一大早安保人員入場,我肯定是無法混進去。而今天晚上,由於工作人員太多,所以安檢不夠仔細。
我跟夏瑤其實都沒有啥主意,現在一聽,也不管藍盈到底是什麼想法,這其中有沒有陰謀,我們兩個反正都要拼一下,本來成功率就極低,有一個智力超羣的軍師指揮,其實也是蠻好的。
我跟夏瑤去了千島湖,真的不算近,而且白天做這些個事兒老覺得不安心,我倆開得也慢,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天黑纔到了地方。
其實我心裡也說不出來爲什麼一路上會如此,感覺每一腳下去都帶着戀戀不捨。
到了地方,遠遠地就看到燈火通明,我不自覺地踩了剎車,把車停到了路旁。
夏瑤在一旁輕輕地說,我進去之後,我就……去見姐姐了,藍盈姐說她們已經上來了,伴娘團今天要排練開場舞。
我說,好……好吧。
夏瑤說,那你今天晚上,怎麼辦?
我說,我剛剛也想了,乾脆就在車裡面睡一夜,提前找一個好點的地方,方便……我帶你姐姐走。
夏瑤又哦了一聲,她沉默了半天,之後說,那麼以後,你保重了。
我說,你也保重。而且我們也不是不會見面了,等到你父親的氣消了,或者……你姐姐後悔的時候,我們或許就會回來了。
夏瑤輕聲說,一定要對我姐姐好。
我嗯了一聲說,你放心,我會用盡一切來保證她不受到一點委屈。
夏瑤說,記住我的手機號,不,背下來我的手機號如果你們兩個有困難,或者缺錢了,給我打電話。
我說,你的手機號我早就記在了心裡,你放心,我們兩個有任何的困難,我都會給你打電話的。你自己也要……保重……
夏瑤點了點頭,她看了看夜色,淡淡地說,其實我也想跟你們出去走走,但是我爸爸這次之後,一定會受到很大的打擊。我不能離開他,想一想,他也怪可憐的。
我說,我對不起歐陽先生。
夏瑤說,不,不是你對不起他。那個老頭……有的時候也很可恨。他給了我們生命,給了我們優質的生活,給了我們一切。但是這不代表,他可以代替我們做決定,可以規劃我們的人生,這一次是他做的有點過分了。
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說,父親是每一個女孩兒最最崇拜的男人,而且歐陽先生的確是當得起這些崇拜,如果不是因爲雪筠這件事兒,我也真的很想要臣服在他的腳下,去崇拜,去學習,因爲這樣的男人是所有男人的偶像。如果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我也不想跟如此可怕的男人作對。
可是現在,我已經無法回頭。
我跟夏瑤坐在車裡,躲在黑暗中,兩個人又開始沉默不語。
我們兩個之前在一起,幾乎沒有一分鐘沉默,兩個人總是打打鬧鬧,相互開着毫無底線的玩笑,然後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可是這段日子,我們兩個相互的沉默越來越多,歡笑越來越少。
此時此刻,在我們最後的時間裡,我們依然在沉默。
我是男人,我老覺得在這種關係之下,男人是有主動的責任與義務,可我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換擋,踩了踩油門,不過沒有鬆開手剎,我對夏瑤說,要不然我們走吧。
夏瑤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我這面剛剛啓動,夏瑤突然說,別,別。
我猛然剎車,以爲前面有什麼東西,愣頭愣腦地看了半天也沒有什麼,我轉過去問道,怎麼……
就在我頭轉過去的一霎那,夏瑤的脣湊了過來,她幾乎是半站了起來,幾乎是用盡全力地吻在了我的脣上。我愣了一下,好似木頭人一樣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任由夏瑤吻着。
這是一個長吻,我能夠感覺到夏瑤脣上傳來的惶恐不安,也能夠感覺那上面的戀戀不捨。
不知過了多久,夏瑤坐了下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轉過頭笑着對我說,姐夫,我們去救老姐吧,出發。
夏瑤越裝成沒事兒人一般,我越是感覺惶恐,我沒有動,對夏瑤說,你……你沒事兒吧。
我這話其實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人家女孩子湊過來吻了你,你居然問有沒有事兒?這恐怕是最不解風情的男人也說不出口的話。這話說出來簡直是男人的恥辱,可我此時此刻,還真的說不出第二句來。
夏瑤臉上有了笑容,只是眼中還有淚。
她笑中含淚地對我說,走吧,趕快走吧,我不想再……跟你多待一分一秒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夏瑤猛然一拍手,喊道,走啊……
這聲音撕心裂肺,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我舔了舔脣,上面的溫潤還在,還有着夏瑤的香氣。
我亦無言,只能放下手剎,踩下油門,跟夏瑤衝進這黑暗中。
我們兩個面前一片光明,我們兩個人的身旁一片黑暗。
只是在這片光明中,有我的雪筠在等待着我,而在身旁的黑暗中,有我的夏瑤在陪伴我。
但這光明與黑暗,似乎都與我無關,我好像是隨波逐流的魚兒,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覺向前走去,究竟這一步是對是錯,究竟這一步是挽救了雪筠還是傷害了夏瑤。
此時此刻的我,真的是想都不敢去想。
既然不想,那麼衝吧。
雪筠的婚禮現場,真的是出乎意料的繁華,我們是在一個小島上,這個島並沒有在湖裡,跟我們開車過來的道路相連在了一起,算是四通八達。我相信這應該不是所有島裡面景色最好的,畢竟有一面不臨水,可我也相信這肯定是交通最方便的。雪筠結婚,到底來了多少人,我不清楚,可這個場面一定小不了。如果光靠油輪的話,賓客到的時間不一樣,說不上會產生很大的困擾。
當然,我也就是說景色不太好,在我的眼裡已經是非常好了。
我們開車往裡面走,遠遠地就看到了在燈火的中間有一個教堂,乳白色的尖頂被四周的探照燈照得讓人無法直視的聖潔。
雖然距離很遠,我也能夠感覺到這個教堂的恢弘。
而雪筠,一定是要在這裡結婚。
這個島只有一條路通向外面,我們開車往前走,發現道路的中間有一道鐵門,四周要麼是水,要麼是鐵柵欄,這個鐵門把道路的要衝把守住,要想在這裡開車悄悄過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
不過我一早就跟夏瑤商定好了,現在她是歐陽家刁蠻任性的二小姐,而我呢?就是那個可憐的司機。
那門旁站了四個穿着黑西服的安保人員,我開車過去,對方招手示意,到了我身旁彎下腰對我說,哪個公司的?怎麼纔來呢?
我知道今天晚上是工作人員入場的時間,我指了指一旁的夏瑤,夏瑤在那面探出了頭,臭着臉喝道,不認識我麼?叫你們的頭過來,還敢攔着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知道夏瑤刁蠻任性,可沒有想到對手下的人說話是這樣的,我還真讓夏瑤的無理給嚇了一跳,旁邊這個人五大三粗一看就是練家子,不會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