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多少絲襪香皂及其它之後死啦死啦終於弄到一門行將報廢的三七戰防炮可在禪達的茶館裡等炮時他碰上他的剋星——搬運學校和工廠的無數螞蟻中的一隻相見恨晚的密月期足有三分鐘之久然後他們狠狠地嗆上以至死啦死啦要帶那隻螞蟻來祭旗坡上看看什麼叫作打仗。偏巧今天不打仗今天我們和西岸心照不宣達成聯歡。”
那隻小螞蟻正以從上來便未衰減過的興趣和新兵們扎一堆因爲新兵們對他多少還算客氣點他正在研究泥蛋手上的步槍伴之以“軍人兄弟這東西怎樣用的”這樣的發問。
泥蛋“子彈從這兒裝進去從那兒飛出來。”他開始做一件我已經做過的事情“躲不開別想躲開比聲很快呼連血帶肉帶走一大塊……噯?有子彈!”
他趕緊把槍挪開因爲小螞蟻正想研究子彈飛出來的地方。
我蜷在一個淺炮洞裡和郝獸醫偷樂“死啦死啦快氣瘋啦。”
郝獸醫“我就不知道他哪裡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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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老招不該招的傢伙。要在暗夜裡豎立火炬一除了那幫傢伙還有誰這麼說啊?”
郝獸醫“哪幫傢伙?”
我“那幫傢伙。”
我擠眉弄眼了半天終於通過戳打陣地上的紅色讓老頭子會意。
我“那幫傢伙雙十二之後可越來越不成話啦簡直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自己是什麼要做什麼的勁頭。”
郝獸醫“不是吧。我覺得年青人就是這麼說這麼想的。”
我“我年青。我放這種大屁嗎?”
郝獸醫就只好苦笑“你不年青呵。你好些時候比我老頭子還老。”
我愣了一下恨得只好揮了揮手。
郝獸醫“……煩啦你身體要有啥不好可得告訴我。”
我“……怎麼啦?”
郝獸醫“照常你一定是十倍的狠話回了過來。”
我只好又揮了揮手象驅趕蠅蚊但我很茫然。郝老頭子也損德把半面鏡子遞了過來於是我看見我蒼老而憂鬱的眼睛那是郝獸醫看得見的我自己看到更多我看到最裡邊的敗績與失落。
於是我搶了那鏡子扔了於是我看着小螞蟻現在和克虜伯湊在一起因爲克虜伯總算從被他把玩剛一個遍地那門戰防炮上擡起頭欣喜未褪但多了點失望。
克虜伯“這不是德國炮!它是蘇聯造的!”
小螞蟻於是又被人提到了他高興的地方。天曉得他怎麼會有那麼多值得高興的地方。
小螞蟻“蘇維埃是個偉大的國度他的人民放棄過很多。但從沒放棄過熱情。他讓我們看見房檐總是很低矮但低矮的房檐下總有高傲的頭顱。”
克虜伯“……啊?是吧?哈?”
死啦死啦在梯子上又狠狠向對岸張了兩望他狠狠下來時把梯子都給弄翻了連人帶梯子翻在戰壕裡。如果不是我也覺得那小傢伙很煩人真會很高興看他這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的樣子。
我“我們一直很想把他氣成這樣。我們處心積慮但從來沒能做到。我一邊幸災樂禍一邊犯着和郝老頭同樣的納悶他用不着這麼生氣在幼稚的程度和方向上他和那隻小螞蟻一模一樣。”
死啦死啦從梯子下拱出來便下逐客令“你就不是要看陣地嗎?你看啦看啦都看遍啦你可以走啦走啦走啦!”
小螞蟻便微笑“我看到陣地啦可我沒看見打仗。”
“我……”我們看着死啦死啦兩指頭一掄像是要口惹懸河的樣子但那兩指頭就沒掄下來。最後僵在那裡衝着天——江那邊日軍在對我們深情地詠唱丫無論如何有點張口結舌。
死啦死啦“我們現在不打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知道嗎?……現在……現在在養兵……天天年年月月地打仗?打仗!你當是……鬥蛐蛐呢?”
小螞蟻“可您剛纔在路上說您說國人其實從來不缺勇氣和創見就是太愛安逸。死都不怕就要個安逸。幾萬萬人打破了頭只要一個能搬回自己家的東西。很多別的東西就被我們忘掉了。一個國軍兄弟說了句能讓我記一輩子的話。”
死啦死啦“二十郎當歲說什麼一輩子?”
於是小螞蟻就是那麼天真無邪地把死啦死啦噎了個半死“可人一輩子都是要向前走的呵不是嗎?”
死啦死啦只好緊繃着臉兒揮着手“……空談誤國。走啦走啦。”
小螞蟻“不可以空談但是要有嚮往。你們是國人中真正的精銳你們出境打仗時我們全校人嚎啕大哭。我老師說同學們不要哭了。用每分每秒來讀書!他們是真正的英雄。我們不要荒廢了時日讓他們成了最後地的雄……”
我湊在死啦死啦身邊。我知道我很像一個使壞的師爺“要不要叉他下去?”
死啦死啦喘着大氣“怎麼叉?”
我驚訝於他的愚蠢“軍防重地閒人莫入啦。”
迷龍和不辣便已經開始付諸實施一人一個上去叉“走啦走啦!軍防重地閒人莫入!”
死啦死啦“放屁!你們自己又有哪天當這是軍防重地啦?”迷龍和不辣便愣着神看着他“老子叫他上來的!誰敢叉?!”
於是死啦死啦在壕溝裡困獸一樣地轉着小螞蟻剛纔被迷龍和不辣一人一拳打得現在還蹲在地上說不出話但這不能稍緩死啦死啦的窘境。
他終於又把指頭戳向小螞蟻時已經想出了最爛的輒“老子發你一杆槍一套軍裝你這一百多斤摞這跟我打仗!我剛說的我就全吃回去!”
我“……你找事做?”
已經晚啦那隻小螞蟻雖然還痛得蹲着但已經高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扶着壕溝往起站“謝謝。謝謝。從北往南一路逃好多次都想死了算啦。能走到這裡和國軍兄弟共禦外侮。一是還揹着書二是那時就想這微賤之軀總還是民族之城的一塊磚當此危難不該由我自己作主。”
我便對死啦死啦打着冷哈哈“致謝詞都出來啦。我說團座啊你不覺得他色不太正嗎?你覺得咱們還不夠後孃養的嗎?”
死啦死啦“什麼色?他啥色?”
你看着一個聰明人犯糊塗就會很無奈我帶着這種無奈的神情戳打陣地上的一塊紅色。
死啦死啦“不是吧?”
我“……我是你的副官。你的副官告訴你槍口向外沒錯可在虞師公然拉進一個那色的就是大錯特錯。
他當然知道那是大錯特錯所以他現在快進絕路啦。他甚至都不在壕溝裡轉啦剛摔了他的梯子又被新丁扶起來了。
死啦死啦拿着望遠鏡爬到梯子上去向着對岸裝犢子一日本人現在告一斷落了橫瀾山上的何書光又帶着主力團在發飆。
小螞蟻則向他和我們所有人煩着“團長我的槍呢?”
我們便推着他擻着他“走啦走啦。”
“他逗你玩的。”
“再不走大嘴巴子抽你看見沒這麼大嘴巴子。”
小螞蟻“可以沒有衣服。我看見很多兄弟也沒有衣服可一定得給我槍。我知道來這裡是來對啦。對啦真好。我老師說對或錯很重要……”
我們就聽見一聲“你奶奶個熊”的暴喝那個剛纔還在梯子上裝犢子的傢伙從梯子上捲了下來狠狠一拳砸在小螞蟻的臉上然後是下邊緊跟着地一腳。
我們欣喜若狂十七八個拳頭一起舉了起來“揍他媽的!”
“我早想啦!”
死啦死啦“都滾一邊去!老子自己的事自己料理!”
然後在壕溝裡便是一片人頭涌動狗肉狂吠大叫。死啦死啦毆打着一個被我們推來擻去的小傢伙還要不時抽出拳頭來給某個忍不住對小傢伙放了黑拳的傢伙予以痛擊。
我“作爲一根殺人無算的沙場油子半個他也能把那隻激動起來就要背過氣去的小螞蟻收拾成末。我們唯一奇怪的是他到此時才祭出拳頭。”
4、祭旗坡-陣地外/日/晴
小螞蟻站在我們的陣地口兒。眼窩青着嘴腫着鼻血流着一邊抹着還一邊對我們深深地鞠下一躬。
小螞蟻“謝謝。”
我們涌在陣地口兒一團人對一個人。兇手死啦死啦站了小螞蟻鞠下躬的對面不說話只喘氣。
我“走啦走啦你別沒夠。”
小螞蟻“我錯啦。幸虧你們提醒。其實我來滇邊本來是想去淪陷區打游擊的但是我又怕因爲那邊特別難。現在我明白啦難的地方也是中國地方得有中國人在。”
不辣“吹牛皮哪?你做了鬼就過得去。”
小螞蟻“只要真想去總是過得去的。”
迷龍便搶了新丁的槍拉了槍栓“你個槍崩猴。”
小螞蟻便又鞠一躬“謝謝。”
那傢伙一路蹣跚着下山還在山路邊摘了片樹葉擦他流不完的鼻血我們在後邊笑得轟轟的不辣捶着我打跌。
死啦死啦繃着臉咬着牙在那裡站着呼氣和吸氣呼氣和吸氣我都有點擔心他搶了迷龍的槍來一下子還好他一直站到那隻小螞蟻的背影都在山路上消失了也沒動作。
死啦死啦“……媽的小王八蛋忘了我正事。”
迷龍便樂着“有屁的正事。你要上去嚎兩嗓子?”
死啦死啦便茫然了一會聽着橫瀾山的鬼叫這一整段子功夫戰壕外的事情都快被我們忘掉了。
死啦死啦“我是要嚎兩嗓子……我東西呢?”
我“啥東西?”
死啦死啦也不說推擠着我們好回去陣地“我東西呢?”
5、祭旗坡-陣地外/日/晴
克虜伯還跪在那門戰防炮旁邊連剛纔死啦死啦的大打出手都沒讓丫離開這門炮。死啦死啦站在他身邊沒說話但總算讓克虜伯擡起一張哭喪的臉。
克虜伯“缺這少那的。”
死啦死啦“能使不?”
克虜伯“光瞄都沒啦。”
死啦死啦“打得出去嗎?”
克虜伯“炮又不是打得出去就算的。”
我們便在旁邊七嘴八舌地“你管這破玩意幹嘛呀?”
“連絲襪帶香皂帶陪睡就換這堆破鐵啊?”
“賠了夫人又折兵。”
死啦死啦“七嘴八舌的鳥。兵要有個兵樣子炮也就得在炮位上。擱這不礙事?人都過不去啦。”
阿譯“那倒也是。”
我“往哪擱吧?”
死啦死啦話也不說蹭蹭地就往前進。克虜伯可找着自己啦連新丁幫忙推炮都不要推開了新丁便把挽帶套在自己肩上新丁只好在後邊幫推。
我們也沒熱鬧看嘩嘩地跟着。
、橫瀾山-陣地外/日/晴
何書光坐在壕外挎着手風琴鞋都踢掉啦光着腳在地上蹭。
誰激憤也激憤不了這麼長時間激憤勁過去啦悠閒勁也就來啦現在又輪到了西岸表演何書光拉着手風琴給對岸伴奏。
7、祭旗坡-陣地外/日/晴
死啦死啦終於站在一個防炮洞外不動了就是他剛纔架梯子的地方這個防炮洞挖得比較講究有支撐點還有窺視孔它有時也做我們的觀察哨。
死啦死啦“就這個吧。”
我們就七手八腳地把炮拉到他說地定點上射擊孔是現成的我們由克虜伯的意思把炮管子從那裡支出去然後似乎就一切大吉啦。
克虜伯呻吟着“有炮啦。”
我們便哼哼着“嗯嗯炮都有啦。”
“了不得啦。炮灰團有炮啦。”
“走吧走吧。乾點啥?”
克虜伯摸着他孃的炮也捨不得走。死啦死啦盯着那炮也沒要走的意思。
死啦死啦“沒光瞄你怎麼瞄?教教我。”
克虜伯這會是沉默是金的行動派二話不說打開炮膛的身手以他那軀體來說也堪稱利落他從炮管裡瞄着一邊搖着射界。
死啦死啦就看着“能準嗎?”
克虜伯“好在也不遠。打不動的東西還行。”
死啦死啦“你給我瞄住那個看看。十一點半那塊嗯瞄那叢草枝子。”
克虜伯不含糊搖幾下就瞄住了。死啦死啦看了看。
死啦死啦“瞄好啦?準啦?”
克虜伯“好啦。我瞄的沒跑。”
死啦死啦看了看也就不看了不知道在琢磨啥我們就很新鮮地擁上去看畢竟我們沒幾個人從炮管裡看過外邊的世界。
迷龍“嗬嗬小鬼子扭大秧歌呢老子屁股也癢癢。”
蛇屁股“去啊去啊。沒人擋着你。”
死啦死啦似乎剛想起什麼似的“我說克虜伯一裝炮彈炮管子就堵住啦你怎麼拿炮管子瞄啊?”
克虜伯“瞄好了就定住了呀。打一炮瞄一發。”
死啦死啦“沒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