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乾巴巴的血跡洗乾淨後，我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而我剛擦乾身體，浴室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傳來朱雪的聲音：“千年小姐，新衣服已經送來了。”
“謝謝你，朱雪姐姐！”我應着，擦乾頭髮裹着浴巾去開門，拉開了一條縫後沒見到朱雪，只看到新衣服放在了洗手檯上。
穿好衣服，我出了浴室大門，朱雪就候在門邊，沒什麼表情板着一張撲克臉，低頭說道：“千年小姐，請跟我來吧！”
她這樣的語氣總讓人感覺尷尬，我撓了撓頭，還是決定開口：“那個……朱雪姐姐，其實不用這樣的啦……就是……就是我也只是一個還沒正式進入靈界的菜鳥，直接叫我千年或者小年就好啦！”
朱雪沒有回答，只在前面帶路。
我又撓了撓頭，畢竟朱雪也是我的前輩，讓一個前輩一直這麼稱呼我真的過意不去。
朱雪帶着我回到了客廳，蘇先生已經和凌燕談完了，見朱雪過來，對她招了招手：“朱雪，你帶着淩小姐去辦手續吧。千年，你跟我來。”
“蘇先生，謝謝你和我聊了那麼多，有機會的話，我帶小寶來見你。”凌燕的語氣中充滿感激，蘇先生向她點頭一笑，溫雅的笑容中，帶着一絲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對靈界的瞭解多了些，我能一眼看穿很多僞裝，等朱雪帶着凌燕從另一扇門離開客廳後，我試探着問道：“辦手續……其實是消除她的這段記憶吧？”
蘇先生笑了兩聲，起身招手示意我跟上：“看來你已經對靈界瞭解很多了，凌燕不屬於靈界，又經歷了平常人不該經歷的事情，自然還是忘記這段記憶比較好。”
“那她後來選擇了什麼？是要帶着她的兒子離開那個欺負她的家庭嗎？她做出的選擇會因爲刪除記憶而改變嗎？”我有些擔心，畢竟我親眼看到了那家人是怎麼對待凌燕的，把她殘忍的留在鬼窟，那麼冷漠地對待她。
“消憶石雖然名字看上去是用作消除記憶，但實際的作用是更改記憶印象，或者捏造出虛假的記憶替代消除後的記憶缺失。我只是按照靈界的流程做我該做的事，她是如何選擇的，還得看她自己。”蘇先生格外認真地解釋着，眼中有着一絲期待。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靈界會消除凌燕對怨靈的記憶，但不會消除她對那家人冷漠行爲的印象，離開這裡之後，一個人的人生，還要靠他們自己選擇。
“這次的事件真是讓你吃苦了。”蘇先生轉變了語氣，充滿了歉意，“蘇離本來是想找個簡單任務讓你增添信心，沒想到因爲我們的疏忽，把你牽扯進了這麼危險的事件。”
“也還好啦……”我嘿嘿一笑，心中升起一股成就感，“這個事件這麼難，我還能全身而退，說明我超級厲害的！”
可蘇先生臉上的歉意沒有褪去，他皺着眉，眼中有着後怕：“這的確是一件高難度的任務，在怨靈階位中屬於頂級，可以和妖靈階位媲美，甚至是……”
我沒有見識過妖靈階位的任務是怎樣的，不知道蘇先生說的到底有多嚴重，而他接下來的話，讓我明白了他口中的“頂級”：
“怨靈胡爾佳衡英在九十三年前被封印過一次，執行者除了晨曦，還有一位妖靈，那位妖靈在當時就有着一千三百年的靈力修爲，蘇離到現在也不過有一千兩百年的靈力修爲而已，你可以想象那位妖靈有多強，而且晨曦也是一位擁有治癒能力和三千年靈力修爲的仙靈。可就是在那樣的戰力之下，還是以犧牲了那位妖靈爲代價，晨曦纔將胡爾佳衡英封印。”
我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蘇先生扯起一抹苦笑，心有餘悸：“幸虧我們還能把少主叫過去，幸虧你身上有那麼多的驚喜……”
他帶着我來到了一扇房門前，推開了門，屋裡就響起了少年清澈的聲音：“如果你們無法回來，恐怕我就要以身謝罪了。”
“天瞳大人！”我又見到了天瞳，確切說是天瞳的義軀，白髮盲眼少年正端坐在書桌的那一邊，白色紗布蒙着半張臉，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是我的疏忽，也害得蘇離受了這麼重的傷。”天瞳的話語中也滿是歉意，我想起天瞳的一顆眼睛在那個時候被怨靈捏爆了，心中翻涌起一股難受：“天瞳大人……您別這麼說，你自己的眼睛也被怨靈弄壞了。如果不是你的幫助，我們也沒那麼容易抓到怨靈。”
天瞳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搖了搖頭：“眼瞳的損失對我來說是常事，我也不會感受到任何感覺。不說這個，我還是與你仔細說說有關這次怨靈的情報吧。”
他說着，將書桌上的一份文件遞來，蘇先生走過去接下，轉交給我。
“後來我看不到你們那邊的畫面了，瞎操心也沒什麼用，就去資料庫調取了這份檔案，這是當時晨曦作爲執行者完成任務後寫下的報告。”天瞳介紹着，示意我去翻看裡面的內容。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每次做完任務後提交任務報告並不是給執行者找麻煩事，而是爲了以後發生了類似這次的意外作參考。記錄在案的東西，可以在翻看時重現當時的場景。
第一頁上執行者的名字除了“晨曦”，還有一個“紅瑩”，“紅瑩”這個名字還用黑色的框框了起來。
我向下瀏覽，事件結束與1928年4月17日，當時的胡爾佳衡英也是在景明山上施下迷陣，吸引一大波無辜民衆落入鬼爪，遇難者約400餘人。當時的大環境較爲混亂，人口失蹤是常事，景明山又是偏僻山地，從胡爾佳衡英化身怨靈作亂到靈界確定爲靈異事件之間足足有三十多年。靈界派出了仙靈晨曦以及妖靈紅瑩來到了景明山處理事件，花費了四天時間將怨靈胡爾佳衡英封印。
我看到最後一段，嚥了咽口水：
“因支援未及時到達，妖靈紅瑩於本事件中犧牲。……”
“這個事件中靈界外人士的傷亡規模是龐大的，靈界執行者的損失也是意料之外，靈界便從此少了一位瑩主……”蘇先生嘆了一口氣，回想着過去，充滿了悲傷。
比起蘇先生的傷感，也許是因爲義軀的原因，天瞳的聲音要冷靜許多：“瑩主紅瑩是晨曦的摯友，她們一直是天陽市的守護者。那之後，晨曦就將紅瑩的模樣繡在了每一件衣服上作爲紀念。你也看到了，她在報告中發泄了怨火，認爲紅瑩的死在於沒有另外的執行者能夠及時支援。當時能夠應對這份棘手事件的，蘇離和情兩姐妹都在國外，少主與蘇豪被**召去了靈界總部，能勉強上場的執行者都在忙自己的事件抽不出身，至於其他的成員，來了也只有送死的下場。”
“晨曦認爲沒有及時的支援才讓紅瑩丟了性命，而當時就近幾位執行者的任務又僅僅是微小事件，就讓晨曦覺得，是靈界的調度系統存在問題，派有能力的執行者解決雞毛蒜皮的小事導致重大事件無人救場。”蘇先生接過了話，向我說道，“但靈界的執行者數量是固定的，而事件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低階位低危險的事件佔了幾乎九成，靈界人手本就不夠。紅瑩犧牲後，晨曦心中就生出了一種想法。”
蘇先生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我好奇晨曦到底有了什麼新的想法，天瞳那邊傳來一陣機械啓動的電流聲，就見天瞳控制着他的電動輪椅，從書桌後面開了出來：“跟我來，讓你看看晨曦的新理念。”
“誒？”我被天瞳的行動方式驚到了，心想之前見天瞳明明是能走路的，怎麼現在坐電動輪椅了。況且現在在靈界分部，應該不需要再隱藏身份了吧。
看出了我的驚訝，蘇先生攤手一笑，有些無奈：“天瞳這副義軀耗電還挺大的，艾鑫花苑這邊的電路比較舊，要是給他充電的話，可能會燒壞全小區的電路，就讓他別走路了省點電。”
我撓了撓頭，趕緊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客廳，蘇先生去打開了那扇通向長長走廊的大門，天瞳開着電動輪椅先進去了，蘇先生示意我跟上。
天瞳輪椅的速度慢了下來，一邊慢行一邊說道：“其實不止晨曦，面對每天那麼多冒出來的事件，靈界的每一個成員都希望能有更多的執行者加入，對於血脈漸漸稀疏能力漸漸降低的道士，靈界也破格錄用了很多，能對抗一些靈異事件就可以派上作用。但人的力量比不上非人之物，早在幾百年前，就有執行者提出可以讓接受淨化的怨靈成爲靈界的特殊執行者，但是怨靈的怨氣是它們存在的根本，怨氣消失怨靈就會自行散去，能留下爲靈界所用的怨靈都是個例，且留下的怨靈能力也會喪失很多。晨曦盯上了這種增加執行者的方法，並且改良了淨化的手段。”
他停在了一扇門前，蘇先生伸手去扣動了門上銅獸首口中的圓環，敲擊時摻入了他的靈力，而圓環響動的節奏也很奇特，像是在輸入某種需要靈力才能啓動的密碼。他敲了幾下，只聽“咔噠”一聲，門開了一條縫，蘇先生回頭對我一笑，推門邀請道：“千年，這個房間裡的，應該是你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