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如今不知道馮簡真是身份的,可真是沒幾個了。聽得小王先生是馮簡尋來的,都知道這人品肯定沒問題。再見到他白白淨淨,很是斯文模樣,甚至隱隱還有幾分羞澀,年歲大的就忍不住生了一分疼愛之心,年歲差不多的,也把他當了小兄弟,想着以後多護着一些。
“好啊,村裡娃子們這些日子可是放羊了,就缺先生教導呢。”
“可不是,小先生就放心住下,老熊嶺都是粗人,但也知道待先生好。先生不要客套,有事儘管開口。”
老馮爺也是點頭,親自請王敏坐下,就問道,“小米可有說把小先生安排在哪裡住下?”
不等陸老大回答,劉嬸子進來送茶水點心,正好聽了大半,直接就上前拉了小王先生的手,笑道,“小先生怕是比我家小刀年紀還小吧,看着怎麼這麼瘦呢,以後不如住在我家,嬸子多給你補補。就算不能比村裡後生壯實,總也不能這麼風吹就倒啊。”
“不成,”其餘衆人見此,紛紛搶人,“我家也不差吃喝,小先生不如住我家。”
“哎呀,還是住我家。新蓋的院子,小子也沒定親,先給小先生住着正好。”
王敏紅着臉,一時被這麼熱情的村人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北來的路上,他一直受了大夥兒不少照顧,吃喝用物都是先緊着他用好的。他本來已經這就是最大的熱情了,哪裡想到,進了村子才知道,這裡的鄉親居然更厲害多少貝。
他一時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卻是歡喜,也許以後住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嗯,不會孤單。
陸老大生怕嚇到王敏,趕緊擺手攔了大夥兒,“小米說,我家山上的大院不能沒人照料,託付了小王先生住進去幫忙照料呢。大夥兒就別搶了,以後小王先生常住村裡,總有麻煩大夥的時候。”
“好吧,那小王先生有事可要說話,千萬不要客套啊。”
“是啊,我家婆家新做了被褥,晚上就送過去。算是替我家兩個淘氣小子孝敬先生的!”
“我家根生同先生身量差不多,新作的衣衫還沒上身…”
衆人不好同陸家搶人,又改了送東西,真是熱鬧之極。
王敏下意識想推辭,但眼見衆人臉上半點兒不曾摻假的真誠,他就改了主意,有些笨拙的行了一禮,“多謝各位鄉親,以後老熊嶺就是我家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鄉親們多擔待。”
家?
這個字真是大大的取悅了老熊嶺衆人,別說門口聽熱鬧的婦人們,就是老少漢子也是笑的裂了嘴。
“小先生看着就是個和氣的,真有我們老熊嶺人的樣子。”
“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衆人說的熱鬧,今日進城去了布莊的陳掌櫃就趕回來了,陸老大趕緊行禮,自然免不了一番熱鬧。
劉嬸子帶了婦人們這一年多可是沒少準備酒席,實在是手熟之極。雖然飯菜味道肯定不如小米做的好,但勝在實惠,大盆肉,大碗酒,很快就在生福居院子裡擺了八桌子。
除了負責值守的一半鏢局師傅,其餘所有老少爺們都坐了下來。
第一碗酒敬李五爺等進京忙碌了半年的鄉親。
第二碗酒敬在家裡堅守的老老少少。
第三碗酒慶賀陸老三中舉,從此踏上青雲路。
這麼三碗酒下來,就是酒量再好的爺們也紅了臉膛。至於小王先生,即便每次都是抿了一口,也頭暈的有些夾了菜找不到嘴巴。
衆人看的好笑,劉嬸子趕緊蒸了一碗蛋羹,哄着他喝了,末了扶着送上山頂陸家大院,安頓在東廂房裡。
眼見衆人吃喝的差不多了,老馮爺就問起了正事。
要說如今院子裡剩下的,都是老熊嶺十八家的爺們兒。別說外人,就是新趙家村的都沒有。
若一定要慣上外人的名號,那隻能算楊師傅等鏢師了。
但先前拜火教攻打的時候,人家半點兒沒退縮,後來更是又寫信讓鏢局多派了人手過來。患難時候,這份真情難能可貴。
衆人早把他們當做自家了,就等着陸家回來人,商量幾句,就讓這些早就有意把家遷來的鏢師們進駐老熊嶺了。
陸老大本就憨厚,哪裡會在這樣的時候提出異議,於是就把京都之事慢慢說個清楚明白。
別人還罷了,鏢師們卻是心裡感激之極,惦記很久的石頭也徹底落了地。
老熊嶺十八家,核心就是陸家,如今陸家人和鄉親們都不拿他們當外人,那他們就真的可以算是老熊嶺人了。
陸老大嘴巴算不得靈巧,但有些事平鋪直敘,更能讓人感受到當時的兇險激烈。
聽得小米發熱,幾乎丟了性命,衆人都是急紅了眼睛。
聽得拜火教咄咄逼人,認出了小米拜火教聖女的身份,衆人又高高提了心。
聽得太子想辦法救了小米,粉碎了丞相一系等人篡位的陰謀,然後下旨發戰術,很快就要親征逍遙島,剷除拜火教,所有人都激動的熱血沸騰。
“哎呀,若是我在京都就好了,一定跟着太子殿下殺向逍遙島。讓那些神棍也嚐嚐老子的柴刀利不利?”
“就是,這些該死的走狗,欺負我們老熊嶺就算了,跑京都還敢耍威風,被收拾了吧!”
“痛快,真是痛快!”
“來,大家乾杯,替我們的大軍壯行,碾平逍遙島!剷除拜火教!”
衆人喊得豪爽,喝的也痛快,這般說着就又喝進去好幾罈子烈酒。
老馮爺卻是想的多一些,琢磨着世事無常,小米同太子的事,沒有塵埃落定,總不好宣揚出去,萬一有變化,也有個退步的餘地。
於是,就道,“雖然說京都的事情了了,但小米和老三還有陸先生都在呢,咱們幫不上什麼忙,可也不能惹麻煩。大夥兒以後管好嘴巴,無論外人說什麼,自己先別輕了骨頭。懂嗎?”
“懂,老馮爺放心。”
“是啊,大夥兒明白。”
衆人紛紛應了,老馮爺這才點了頭,末了菸袋鍋指了門口探頭探腦的婦人們,笑罵道,“行了,老頭兒知道你們要問什麼,各家的孩子明日都接回來吧。這次的兇險算是過去了,正好先生也有了,回來就好好讀書,以後也像老三一樣考個秀才舉人,滿村子跟着榮耀一把。”
“哎呀,謝老馮爺!”
婦人們終於得了最想聽到的話,笑嘻嘻的跑去竈房那裡報喜了。
陳掌櫃也是放了心,笑道,“也該把月仙接回來了,她也六個月的肚子了,可不好把孩子生在外邊。”
陸老大早就惦記媳婦惦記的厲害,聽得這話立刻就站了起來。
“岳父說的對,我這就去接月仙回來。”
說着話就要往外走,結果卻被哭笑不得的陳掌櫃喊住了。
“慢着,你知道月仙在哪裡嗎,傻小子。”
陸老大紅了臉,惹得村人都是笑。到底還是陳掌櫃喊了家裡的親信管事,趕了馬車,送了陸老大出門。
衆人吃喝的差不多了,也都放下了心裡懸了多日的大石頭,就紛紛回家去睡了。
沒兩日,送出去避難的孩子,還有陳月仙都被接了回來。
一時間,老熊嶺上下更熱鬧了。
陳月仙路上同陸老大已經敘過別後之情了,說不得掉了不少眼淚,但是回家一見小姑的信,還有大堆的箱子,立刻就挺着肚子忙碌起來了。
老馮爺雖然有小米給的禮單,但老爺子做事周全,一定要等了陸家長媳回來一起分派。
於是各家該得的東西都抱了回去,小米和村人們採買的,還有鎮南侯府準備的謝禮,都是能吃能用的。但馮簡送的那些,有內造標記的,各家各戶無不精心收藏了起來。
要知道,這可是宮裡出來的,太子殿下賞賜的,雖然如今不好張揚,但足以做個傳家寶了,留給子孫後代,可是難得的福分。
陳月仙顧不得整理小姑額外給她的體己物件兒,緊急帶着劉嬸子等人清點了箱包作坊的庫存。
這些日子,婦人們雖然提心吊膽,但手裡的活計可是沒落下。有時候,甚至爲了分散注意力,做的活計更多。
庫房裡存下的各色箱包,簡直不是一般的多。
婦人們太清楚小米的本事了,一邊清點裝箱子,一邊盤算着能領多少工錢,簡直笑的整日合不攏嘴吧。
整個老熊嶺是打算低調行事了,但整個北安州等着陸家開宴席慶賀的人可是太多了。
不說別人,趙志高就一日三次的派人來問啊。
喜洋洋酒樓那裡,陳家的親朋好友,還有老熊嶺周圍的鄉親,陸老爹的那些同窗友人,都是不時探問。
老馮爺同陳掌櫃還有陸老大一商量,還是決定開了酒席。
喜洋洋酒樓上下開了二十桌兒,幾乎所有親朋都坐得開了。天氣越來越熱,火鍋自然是不好再擺,正好小米讓陸老大帶了新吃食的方子回來,辦法也簡單,試了幾日就味道不錯了,趁着這個機會宣揚一下,可謂一舉兩得。
城外再擺上三日的流水席,也不必太好的酒菜,兩合面的饅頭,五花肉燉了白菜豆腐,管夠吃就是了。
這消息一出,自然是人人都放了心。
待得到了正日子,喜洋洋是人滿爲患,接了陸家帖子的 不必說,早早就到了,沒接到帖子的,也是帶了厚禮上門。
伸手不打笑臉人,陸家自然不好往外攆,於是喜洋洋差點兒被擠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