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昏暗的黑石林中,一時間寂靜無聲,只有三個小小的人兒在扮演着自己人生的角色。
李天賜環顧一下週圍,這裡是一片空曠的谷地。他醒過來時看到的石壁,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石山的斷面,寬達上百丈,山壁佔了整個谷地的一面。左右兩邊都是比較粗大的石山,並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種石柱。石山之間都是大大小小的縫隙,小的僅容人側身而過,大的也不過一丈餘寬。整個谷地被圍成一個口袋的形狀,只有正面是之前看到的那種石柱林。
李天賜沒敢去動齊雯,怕她身上會有骨頭斷裂了,一動反而傷得更重。他左右環顧一週,想找兩根棍子做個擔架。可是除了石頭,就是沙子。還有旁邊長着一些滿身是刺,像個肉柱子一樣的植物,一掰就斷。最後,他無奈之下,把包裹拿過來放到齊雯身邊。然後,再跑到那堆肉柱子植物中,扯了一些乾死的枯枝出來,生了一堆火。
此時的天色已經昏暗,天上只有灰濛濛的白光猶自帶來一絲光明。秋天的傍晚,不斷泛起一陣陣涼意。李天賜忍不住摸摸兩隻手臂跳起的疙瘩,趕緊把火生大點。這種乾巴巴的枯枝居然十分耐燒,比干燥的柴火耐用很多。
李天賜小心地把毛毯塞到了齊雯的身下,讓她能躺的平穩舒服些。可是,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李天賜看齊雯都沒有醒過來的意思。他看看身旁靜靜躺着的齊雯,深深嘆了口氣。眼神不由看向遠處同樣靜靜躺着的紅衣妖女。他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理她,可是又覺得於心不忍,心想:“這天黑了看不見,到時她被什麼怪東西叼走都不知道。”猶豫再三之後,他還是起身走向了紅衣女子。
他站在紅衣女子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覺得這身影有點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熟悉在哪。女子側身躺在地上,手臂壓住了臉。他扶了一下女子的肩膀,把她放平躺下來。女子臉上紅色的面紗被鮮血浸泡得更顯鮮豔,緊緊貼在女子臉上。李天賜都怕女子會不會被自己的面紗給悶死,伸手把面紗給拿了開來。
面紗剛拿開,李天賜就是微微一愣,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瓜子臉,細眉如柳,眼媚如絲,小鼻翹挺,鷹脣小嘴,白肌勝雪的女子。淡淡的粉黛在她臉上似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精緻的妝容讓她更添幾分嬌媚。滴滴的血跡和緊皺的眉頭,讓她多了幾分柔弱。李天賜回身看了看齊雯的方向,又看看紅衣女子,發現這是兩種不同的好看。他搖搖頭,一把把女子扛上肩膀,拿起掉落一旁的紅綾往回走。他對這個妖女可沒那麼細的心,能把她撿回去就是仁至義盡了,纔不管她會不會傷上加傷。他在給齊雯檢查的時候已經注意過那條紅綾,柔順如絲,又堅韌異常,刀劍難傷,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
李天賜把紅衣女子扛到火堆邊,清出一塊平整的沙地,把女子放在地方。想想又是不放心,要是紅衣女子先恢復過來,也是件**煩,他乾脆拿紅綾把她捆成了糉子。
李天賜從包裹裡拿出之前留下的乾肉,在火上烤軟之後,撕碎了泡在用來喝水的木碗裡。等泡軟了,喂齊雯喝下去。齊雯受傷,牙齒咬得很緊,李天賜餵了半天也只是餵了小半碗。他不禁感嘆,喂病人吃東西真不是件輕鬆的事。最後,把剩下的半碗餵給了紅衣女子。等喂完兩人,李天賜都感覺自己快要累虛脫了。趕緊自己吃了一大塊肉,喝了水,才感覺有了力氣。
李天賜用毛毯把齊雯裹了起來,以免她受涼,自己身上也多套了兩套外衣。這山谷的晚上真的有點冷颼颼的。最後,李天賜看看紅衣妖女,暗歎一口氣,自己也沒搞懂怎麼想的,把自己還剩下的一套外衣批在她身上,覺得好像良心好受了些。
折騰了大半天,黑石林裡早已伸手不見五指。空曠的山谷中,只有李天賜一個會動的身影。在秋夜的寒風中,石林裡偶爾響起陣陣的“嗚嗚”聲,讓李天賜渾身都在不斷起雞皮疙瘩。在如此滲人的黑夜中,李天賜乾脆把目光緊緊盯住夜空中的星光,不去看石林中的幽暗。彷彿只有那點點閃爍的光亮,纔是他此時心中的方向。
在夜裡滲了半天后,李天賜感覺脖子都僵了,無聊得泛起陣陣的睏意。他本來就是大病初癒,又遭了一天的罪,渾身腫了好幾塊,腦袋又多了個包。現在又折騰了半天照顧兩個傷員,他一會就覺得眼皮重得撐不住了。最後,他在旁邊設下一套簡單的防禦陣,就躺下休息了,剛躺下就沉沉睡了過去。
迷糊中,李天賜彷彿感覺自己夢中看到了身旁搖曳的火苗,看到了紅衣妖女和齊雯在靜靜地躺着,看到了夜空下漆黑的石林……
第二天,李天賜在刺眼的日光中被熱醒。他發現,四周的石山都閃着刺眼的光芒,彷彿四周都掛滿了閃光的寶石。他用手擋在眼前,好半天才把眼睜開,看清楚眼前的情景。齊雯和那個紅衣妖女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裡,不過臉色明顯好了很多,不再是昨天那樣的蒼白色了。日頭剛出,還未當空,周圍已經被各個石山的反光照得一片光亮,毫無陰涼的地方。而且這溫度直線上升,昨晚夜裡還陰冷陰冷的,現在就已經被火烤一樣。
李天賜環顧四周,想找一處陰涼的地方來安置兩個傷者。兩邊的石山縫隙肯定是無法選的,一旦烈日正空,縫隙之中就無所遁行。找了半天,終於發現了一處可以呆人的陰涼地,就在他昨天撿柴火的那片長刺的肉柱子之後。這些肉柱子長得十分濃密,而且高達一丈多,昨天天色已暗又沒注意,就沒看到。這些植物之後有一條寬約兩丈,高三丈的裂縫,剛好就在那面最長的石壁中間。
李天賜拿齊雯的仙劍砍了半天,才從側面清出一條剛容人進入的小道。爲此,他也沒少吃苦頭,手上被那些尖刺扎得傷痕累累。李天賜把正面的肉柱子留了下來,有這些肉柱子擋着,至少可以保證裂縫裡面的陰涼。這條裂縫裡面的確十分涼爽,似乎還有絲絲的涼風吹出來,估計是與石壁對面貫通的。不過深入裡面太過陰暗,李天賜感覺心裡陣陣發毛的,可不敢往裡走。這黑石林裡可是隨時會遇到那種傳說中的兇獸,而且誰也不知道這些兇獸是不是也喜歡待在陰涼的地方。
李天賜小心把齊雯抱進裂縫裡的平坦處安置好,把紅衣妖女也扛了進去。人呆在陰涼的地方,也感覺舒服精神了很多。李天賜盤點了一下剩下的食物和水,不禁開始擔憂起來。兩個女的都沒帶包裹,所有的水和食物就李天賜一個人的,這本來只夠一個人四五天的量,現在要滿足三個人。省吃儉用,最多隻能頂個兩三天。這黑石林裡基本是找不到水源的,這點從天池山等人口中就已經知道了。而且他要照顧兩個女的,也沒辦法離開去找食物,他心裡估計也找不到。一旦遇到兇獸,他只有拔腿就跑的份。一旦迷失了,那問題反而更大,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坐以待斃。
於是,他把苗頭打到了裂縫外的肉柱子上。他用劍把肉柱子外面的皮和刺給剝掉,露出裡面水嫩綠色的肉。先用銀針試了沒毒,他才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裡。這東西感覺就跟吃桂花糕一樣,軟軟的,汁很多。不過可沒有桂花糕好吃,又苦又澀,李天賜差點就要反胃吐出來。不過在苦澀之後,反倒有一股清涼和甘喉的感覺。味道不咋地,不過能解渴,又能充飢。爲了能節省口糧,多活幾天,李天賜決定接下來他就靠這個肉柱子爲生了。他還親切地給這些玩意起了個名字,叫命苦。一來是這玩意太苦了;二來也是命苦纔要吃這玩意;三來這玩意雖苦,也能救命。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查看一下重傷昏迷的兩人,還時不時對着外面的石林大喊。期望幸運的話,還能碰到失散的錢靈傑他們。不過,他不知道,錢靈傑等人也面臨着缺水缺食物的困境,已經往黑石林外撤退,尋求師門支援了。
整個空曠寂靜的石林裡,就李天賜一個人在瞎折騰着。一直到晚上,重傷的兩人依然沒見醒來的跡象。李天賜一個人也折騰累了,對着火堆,苦巴巴地看着手裡的“命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後肚子實在餓,硬着頭皮,捏着鼻子快速啃了一塊進肚子。吃完後,李天賜還蹲着乾嘔了半天,忍着沒吐出來。他嘴巴里的苦澀實在太濃了,他都懷疑是不是被苦麻了,半天都沒再感覺到那個甘喉的感覺。
後面繼續跟前天一樣,把肉烤熟了泡在水裡,然後泡成肉湯餵給兩個女子。他也不明白,幹嘛還要理那個妖女。眼看他們兩人都快沒法活了,還把東西分一份給她。是心底善良?是傻?還是貪圖人家的美色?李天賜最後想想,估計是爲了死的時候,多個人陪着。李天賜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他也試過往石縫深處走,可是越往裡,越陰冷。總會有股不知道哪來的風,吹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往裡走了十幾丈,看不到啥也就退了回來。
最後,他再次給齊雯和妖女餵了口水,就躺下開始睡覺了。在空蕩寂靜的山谷裡,估計就只有睡覺能讓人心安了。
夜晚的黑石林顯得幽深寂靜,整個林子黑成了一片。偶爾颳起的秋風在石林縫隙中,帶來一絲絲的“呼呼”聲,轉眼就湮滅在空曠的石林裡。只有李天賜呆的山谷中閃出一絲絲的光量,慢慢地越來越暗,最後整個林子都暗了下去,整個石林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洞中依然傳出陣陣的涼意。夢中,陣陣的涼意讓李天賜不由自主地挪近熄滅的火堆。那殘餘的暖意讓他緊緊抱着的手腳都慢慢地舒展開來,應該會有個香甜的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