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越來越亮,雖然依舊是沒有光線直透進來,但已經可以看清不遠處的事物。
衆人不敢停下,因爲身後的聲音依然沒有停下。六人再次全力向前飛行了一段距離,開始進入一片奇怪的樹林。所有樹木幾乎都有兩人合抱那麼粗,地上的低矮灌木已經完全消失,代之的是厚厚的腐葉。更爲詭異的是,所有的樹木表面並不是粗糙的樹皮,而是凹凸不平的泥巴疙瘩。再往裡深入半里左右,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似乎不甘的嘶吟聲,隨即那個追蹤的聲音就消失了。
衆人不禁疑惑地停了下來,錢靈傑先問了出來:“那玩意估計走了吧?”
魏皓師兄側耳聽了聽,答道:“沒聲音了,估計沒有追來了。咱們下去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快要累壞了。”
錢靈傑不滿地抱怨道:“這玩意沒玩沒了,追了大半天了,我就快要累死了。”說完,就要降落下去。
本來一直在魏皓身後好奇地打量四周的李天賜趕緊制止他:“別下去,這裡有問題。”
錢靈傑趕緊停住,跟着大家大眼瞪小眼,四周打量了半天。不過沒有人發現問題在哪,錢靈傑問道:“哪裡有問題?別嚇我,我可受不了了。”
李天賜苦笑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些樹的樣子很奇怪,很像我在書上見過的一樣東西。我們還是找個正常點的地方,停下再慢慢說。”
這時,柳凡開口說道:“天賜說的不錯,這些樹的確很奇怪。而且這裡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蟲子的叫聲都聽不到。我覺得還是聽天賜的。咱們慢慢往前飛,然後一邊調息修整一下。”
幾位師兄互視一眼,點點頭,繼續慢慢向前飛。不過這片林子出奇的大,飛了大半天,硬是一顆不一樣的樹都看不到。大家反而更加堅定這裡有古怪。隔了一會,大家開始聞到一股奇怪的臭味,衆人不禁捂住了鼻子。
這時李天賜開口說道:“魏皓師兄,咱們往臭味的方向去,或許能找到落腳休息的地方。”
魏皓“嗯”了一聲,率先往氣味傳來的方向飛過去。可是越往裡越臭,而且這臭味完全說不上是什麼味道。不過奇怪的是,越靠近這個氣味,那種外皮特殊的樹木也變得越來越少,樹木間的縫隙也顯得越來越寬。
衆人往裡飛了差不多幾里路,才找到氣味的來源。那是一顆長得奇醜無比的大樹,估計七八個人都合抱不過來。整株大樹直上直下,軀幹毫無分叉可言。不過在筆直的軀幹上,居然有着很多猶如豎着咧開的大嘴。大嘴下面掛着一層層白裡泛黃的膠狀固體,好像傷口在流膿一樣。接近這顆大樹方圓一里之內居然都沒有了那種奇特的樹木,地上也沒有草和落葉,反而漏出了乾爽的土地和樹根。自從進了天霧森林,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乾爽舒服的土地。如果不是這氣味實在太噁心,對衆人來說,現在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李天賜讓衆人落在地上,衆人都儘量不去靠近那顆樹。一來這樹實在醜得太難看,二來也臭得噁心。一落地,齊雯就跑到一邊,哇哇地吐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被這氣味噁心到的,還是到了極限了,或者兩者都有吧。衆人的臉色也跟着一白,錢靈傑也跟着乾嘔了幾下,不過還是忍住了。
趙竹鋼師兄苦笑道:“這味道也實在太噁心了,我都有點想吐。”衆人聽到臉色更白了,狠狠地瞪着他。趙竹鋼也知道自己大嘴巴,訕訕地對着衆人笑笑。
李天賜苦笑說到:“憋住鼻子,用嘴巴呼吸,那味道就會淡很多。”
錢靈傑試了試,眉頭一挑:“咦,還真是。”
不過,身後正在走回來的齊雯忽然又捂住嘴,跑回去又是一陣哇哇大吐。李天賜和衆人不由地一呆,轉念一想也明白了:“要是過不了心裡那關,想到這麼臭的味道從嘴裡吸進去,估計會更噁心。”想到這,自己也不由動了動喉嚨,嚥了咽口水,把那股反意壓下去。同時他也發現其他幾個師兄和錢靈傑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忽然心底感到一陣好笑。
“天賜,咱們這一晚上下來,到底怎麼回事?你好像對這些東西都認識。魏皓師兄要殺那條蛇的時候,你爲什麼要喊停?那蛇死了後,你又怎麼知道後面會有更可怕的東西?還有剛纔那個林子裡面的樹是怎麼回事?你說像你在書上看到的一樣東西,又是什麼東西?”錢靈傑一口氣問了四五個問題,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着李天賜。
大家都知道李天賜從沒下過元劍宗,更沒來過這天霧森林。可是,好像這裡面的東西,李天賜都懂。這時候齊雯已經走了回來,看她腳步漂浮的樣子,就知道她受的苦已經快突破她的極限了。她身上和李天賜一樣,一開始被嗜血鼠蝠的血肉弄髒,到後面被蛇血噴了一身,一身的白衣都已經變成血色。但是,這女子現在彷彿已經不再去注意這些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裡不光沒水,連遮攔的地方都沒有,想換身衣服也是妄想。
她走到李天賜旁邊,盤腿坐了下來,完全沒有在意地上的泥土,定定地看着李天賜。會說話的雙眼似乎告訴李天賜:趕緊把情況說清楚。
李天賜被她的大眼睛盯得一陣心虛,畢竟一開始的時候可是抱了人家。在慌亂中,自己真不敢保證有沒碰到什麼不該碰到的地方。他趕緊轉頭看看各位師兄和錢靈傑,然後開口說道:“說出來我也奇怪,這些東西都是我在一本手寫的札記上面看來的。那個本子被收在宗門的經書閣裡。可是,是誰寫的和書名都沒有,就只有一些仙元大陸各種新奇事物的記載。之前咱們碰到的東西,上面都有提到過,只不過上面並沒說是在這裡的。”
幾位師兄和錢靈傑聽到都是大爲驚奇,魏皓問道:“那上面是怎麼記述我們碰到的這些東西的?”
李天賜繼續道:“我們剛開始碰到的嗜血鼠蝠,當時我已經給大家介紹過了。不過札記上面說,這種生物一般都是生活在幽暗潮溼的山澗洞穴裡,不是生活在森林中。我也很好奇,怎麼在這裡能碰到。至於我們後來碰到的那種蛇叫金母龍蟒,它的額頭中央有一條很明顯的金線,其他鱗片都是青色的,肚子下就是白的。”
“不錯,後面那條蛇的確是這樣的,我看得很清楚。”魏師兄接話。
李天賜繼續說道:“這種蛇據書上所說,是生活在南荒沼澤裡的霸主之一,不知怎麼會生存在這裡。這種蛇是可怕的母系羣族。”
“母系羣族是什麼意思?”錢靈傑心急打斷。
李天賜白他一眼,繼續解釋:“也就是這些蛇都是羣體生活的,而且這些蛇裡面一定有一條主要的母蛇,稱爲蟒令。其他所有蛇都是公蛇,而且都是它生出來的。蟒令在族羣裡就是神,所有的蛇都是它的子民。但是,這些蛇羣裡的子蛇長到一定程度,就會被蟒令吞掉,用來反哺自己。所以,蟒令是裡面最強大的,不可抵抗的。從剛纔我們看到的那條子蛇都已經這麼龐大,這裡的蟒令至少已經有上萬年了,非常強大。在書中記載,這種蛇在蠻荒沼澤中有一種叫豔雷鳥的天敵,會抑制蛇羣的生長。可是在這裡,它幾乎是無敵的存在。等到蟒令強大到一定程度,額頭的金線就會擴大,慢慢覆蓋整個蛇身。等它全身被金色覆蓋,如果有逆天機緣,就會蛻變成傳說中的上古神獸——蓐龍。當然這也是札記中的傳說,誰也沒見過化龍的金母龍蟒。”衆人聽得大爲驚歎,暗暗慶幸自己逃得快。
李天賜:“這些蛇都是整羣出動的,一旦有其中一條被殺,蟒令就會不死不休。因爲這不但是它的子女,還是它強大的基礎。所以,它追着我們跑了幾百裡都不肯放棄。當初我們進天霧森林的時候,我就很奇怪,一路上都遇不到什麼大型的野獸。按理,天霧森林常年人跡罕至,野獸應該是很多的。後來我想想,覺得可能是瘴毒所致,也就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都是進了這些掠食者的肚子了。它們的鱗片堅韌無比,一般刀劍難傷。鼠蝠根本破不了它們的防禦,只能淪爲他們的食物,所以就被驚走了。魏師兄那一劍如果不是剛好刺在它七寸之地,估計只能打傷它,也砍不斷它的頭。”
魏皓點點頭:“不錯,雖然那條蛇看似被我一劍而斷,其實我情急之下是盡了全力。即便如此,還是感覺到陣陣的艱澀。平日裡即便是劈山裂石,也沒感覺如此艱難。”衆人聽到這裡,心裡的驚訝可想而知。
李天賜繼續道:“所以,在蛇羣沒有包圍我們之前,趕緊讓大家逃。我們根本敵不過那麼大一羣金母龍蟒。”衆人都是點點頭。“然後,當我們進入這片奇怪的森林之後,我就開始注意到這些樹和地上那些腐葉的奇怪之處。”
柳凡這時開口說道:“嗯,的確奇怪。所有的樹木都像是被泥巴敷了一層,地上的腐葉厚得不想話。而且看到很多掉在地上的枝丫都是被蛀空的。”
李天賜點點頭,接着道:“不錯,柳凡師兄看得很仔細。而且後面那條大玩意追到林子邊緣就不敢進來了,就更堅定了我的猜想,這裡很有可能是腐金飛蟻的築巢之地。”
趙竹鋼忍不住問道:“這腐金飛蟻又是什麼奇特的兇獸?比這金母龍蟒還兇悍?”
李天賜看到錢靈傑張大了嘴,想說話但又沒說的樣子,就知道他本來想問的,被趙師兄搶了先。他不由笑了笑,不過,之後的表情變得更凝重了,說道:“這腐金飛蟻在《源紀》的兇獸篇中也有記載,被稱爲最恐怖的羣體兇獸之一。一般的飛蟻有人的大腳趾大小,會噴吐酸毒。這種酸毒能瞬間融化精金,所以被稱爲腐金飛蟻。這種飛蟻飛行速度奇快,一旦引起它們的注意,很難逃脫。它的恐怖之處除了它的酸毒和飛行優勢之外,還有它刀劍難傷的外殼和數之不盡的數量。這種飛蟻一旦出動基本就是鋪天蓋地而來,能瞬間把敵人吃得渣都不剩。它們比較喜歡生活在磁鐵礦中,以磁鐵礦石爲食。一般不招惹它,它是不會吃血肉的。但只要觸犯了它們,什麼東西都會被啃噬一光。這種飛蟻喜歡以腐葉和泥土混合的雜物做巢,然後依附於生的樹木外皮之上。任何生物一旦碰壞它們的巢穴,就會惹怒它們。”
錢靈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那這裡這批林子這麼大,全是它們的巢穴?那得有多少這種玩意啊?”
趙竹鋼一向都是笑眯眯的樣子,這時也是神色凝重異常:“不錯,這數量實在嚇人。而且這麼大片的數量,這地底下的磁鐵礦也肯定是龐大無比。難怪整個天霧森林和黑石林都無法靠司南指認方向了。”其他人都點點頭,顯然也是明白。
這時候,一個清脆動聽,又帶點糯糯軟軟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個臭樹又是什麼,爲什麼這裡沒有那種螞蟻?”
衆人都是愣了一愣,看向齊雯。因爲這是齊雯第一次主動說話,而且聲音也好聽到能吸引人的心神。那軟軟的感覺簡直撓得人心裡有點癢癢的,又很讓人舒服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嘔吐完之後的虛弱。齊雯顯然被衆人盯得惱怒了,提足重重跺了一下地面,發出不滿意的“哼”聲。那可愛的樣子,反而讓人更是眼前一亮。不過那哼聲也驚醒了發呆的衆人,趙竹鋼乾咳一聲,緩解了衆人的尷尬。
“對對,這又醜又臭的玩意又是啥,怎麼就它附近沒有那些螞蟻的巢?”錢靈傑好像醒悟過來,急聲問道。
對於錢靈傑接齊雯的話,把這兇狠的腐金飛蟻叫成可愛的螞蟻,李天賜也是一陣無奈:“這棵樹名叫膿臭樟,你們看它的樣子和氣味就應該明白爲什麼這麼叫了。這種樹的臭味能聚而不散,傳出好幾裡。對於靠氣味來分辨東西的飛蟻來說是十分不喜歡的。這種樹如果不是生長在飛蟻巢穴中,也是十分危險的。因爲這些樹分泌出來的東西會吸引很多臭蟲,它的那些裂口裡面往往會生存着一種劇毒的七彩蜥蜴,以這些臭蟲爲食。”
魏皓苦笑道:“難怪天霧森林一直以來都是有進無出。一開始大家都還以爲是因爲毒瘴的關係,想不到其間如此多兇險。要不是天賜師弟隨行,估計我們這次怕是凶多吉少。”
柳凡開口道:“當時我對師門決定讓師弟一起同行抱着輕視之心,在這裡向師弟道歉。”說完拱手點頭一禮。
李天賜趕緊避讓,把他的手托起。這種事情一般人最多覺得有點愧疚,也不會明說出來。柳凡大方說了出來,倒是顯得光明磊落。“我們還是不要這麼多禮了,大家趕緊休息一下,離開這裡。畢竟這個林子有多大,誰都不知道,一不小心都會陷入危險之中。而且這裡的味道的確不怎麼樣。”李天賜苦笑提到。
衆人趕緊坐下調息,只有李天賜一人坐着好奇打量四周。一夜間,遭遇如此多離奇兇險,即便清醒着,也感覺自己是在做噩夢。在其他人調息回覆法力的時候,李天賜四處好奇地這看看,那摸摸,慢慢地走近了那顆巨大的膿臭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