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了幾天的薔薇藍島,終於迎來了那道彷彿劃破天際般的震耳雷鳴。
熾汐本就沒有受什麼太過嚴重的傷,只是體內的魔力之源被那朵藍色薔薇的藤蔓當做養料而吸取了不少。
當她從腦中亦真亦幻的夢境中甦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臨楓。而是一隻手拄着頭,微晃着昏昏沉睡的冰汐。
熾汐緩緩從牀上坐起來,身上的衣服不知在何時已經換成了睡衣。而在自己從海洛蜜溜出來偷懶,一直到莫名的來到海邊之後的記憶,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只是恍惚間記得,在那片低矮的天空上,彷彿圍繞着輕雲徐繞着幾隻翅膀薄入蟬翼的小精靈,只要輕輕眯起眼睛,就能透過光暈,看見它們在空氣中塵埃飛舞的模樣。
熾汐輕手輕腳的走下牀,可怎奈何地板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總會在人最需要安靜的時候,發出一陣陳舊的‘吱嘎’聲,打破寧靜。
冰汐恍惚間猛的醒了過來,睜眼便看到熾汐那傢伙正像一個急着逃走的小賊一般,踮着腳尖僵直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這個笨蛋!既然醒了幹什麼不叫醒我!”
冰汐開口便是透着滿腹擔憂的責備,然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一握拳,氣鼓鼓的便將拳頭壓在了熾汐的頭上。
“你,你這傢伙幹什麼!”熾汐捂着剛剛被打了一下的頭頂,不滿的擡起頭。
“還好意思問我幹什麼,都是因爲你這個笨蛋不會游泳還要下海,明明就還沒有強到能夠抵得住外來魔力侵襲的能力,還要偏偏要去碰什麼藍色薔薇。害的那隻笨貓爲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連帶逸和我們也一起擔驚受怕,險些都淹死在海里……”
見熾汐一副渾然不知發生過什麼的傻樣子,冰汐有史以來第一次,對眼前的這隻笨熊如掃射的機關槍一樣,連番發動起語言炮轟。
可熾汐卻記不起那片空白的記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當她聽到臨楓爲了救自己險些喪命時,身體卻突然好像打了一個寒顫似得,猛的抖了一下。
隨後,她不顧冰汐還沒有發泄完那些憋了好久的話,一把推開她便朝臨楓的房間跑去。
可剛走出房門沒幾步,熾汐就不自覺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只見階梯前的玻璃窗外,那片鈷藍色的大海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如一般大海那樣清透的淡藍之色。原本低矮的天空中所凝聚出的薔薇花形狀的輕雲,同樣不復存在。
對全然不知在她昏睡期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的熾汐來說,這一切的改變都有些突然。甚至讓人摸不清頭腦。
她晃了晃頭,腦中殘缺不全的記憶雖還不能完整的拼湊,但在自己昏睡時的夢中,她卻曾清楚的感覺到一陣錐心的疼痛。
彷彿最重要的東西,正被人用力的捏在手中。無論是要拿走,還是毀滅,都將會讓她飽嘗失去帶來的痛楚。
臨楓的房間是在這棟海邊別墅的二樓的最後一間,她用手胡亂的理了理頭髮、雖心裡十分想要去看看那隻貓,但此刻竟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但來都已經來了,她只好定了定神後,閉着眼睛用力敲響了房門。
一聲聲毫不客氣而又急促的敲門聲徐徐傳進房間內,臨楓搔了搔耳朵,一臉不耐的猛的拉開門低吼了一句,“幹什麼……”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看到了門口站着,穿着白色長睡裙,髮絲有些凌亂的熾汐正站在門口。
“你……”
熾汐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臨楓,真的正如冰汐所說的,受了不輕的傷。
此時他正表情有些驚訝的呆站在門口,身着一件寬鬆舒適的白色T恤,一隻手上纏着厚厚的繃帶,正掛在脖子上。
那對兒渾圓而又毛茸茸的耳朵,好像是因爲自己突然的到訪而有些驚訝的僵持在了頭頂,一動不動的豎立着。
臉上還殘留着尚未痊癒的傷痕,小腿和腳踝處,也都裹着明顯的紗布。但好在尾巴好像並沒有受傷,還緩慢的在身後輕搖擺動着。
“你,你還好吧?”
兩人呆在門口沉寂了片刻後,熾汐率先開口,聲音糯糯的問道。
“沒什麼事了,你怎麼過來了?”
“冰汐說你受傷了,所以我過來看看。看樣子你這千年貓靈的魔力也不過如此,果然沒有我這個主人在,你就不行了吧。”
本想借此機會說些關心的話,可熾汐這個不坦誠又彆扭性格,總是說着說着,就把原本的好話變成了壞話。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臨楓好像是看出了熾汐心裡原本想要說的話,只是淺笑一下,然後便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輕揉了揉熾汐的頭,讓這個小不點兒的笨拙主人得以安心。
此後的幾天,熾汐通過逸添油加醋,並順帶誇讚自己的言語,將薔薇藍海上發生過的事情大抵說了一遍。但是,逸卻有意的隱瞞了關於臨楓的,那段曾有過人類主人的過去……
“小楓楓,締洛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的人類老婆啊?”
趁熾汐正被新烤的蛋糕勾走了注意力之後,逸偷偷摸摸的湊到臨楓身旁,將頭探到臨楓耳旁竊竊私語道。
“我哪有什麼老婆,別聽那隻死烏龜亂說!”說着,臨楓身後的尾巴驟然一甩,啪的一下抽在了逸的臉上,將他驅逐出自己的周邊範圍。
“那你幹嘛要對那個人類女孩兒那麼好。”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臨楓白了他一眼。
“既然和我沒關係的話,那我可告訴小熾汐咯?”
說着,逸朝餐桌那邊正一臉滿足樣子熾汐,膩膩的喊了一聲,“小熾熾——”
“你夠了!那個人類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既算不上主人,也更不可能是你和締洛口中的老婆。只不過是被救了一命,即便作爲妖靈,也偶爾會有想要報恩的念頭而已!”見此情景,臨楓迅速用尾巴纏住了逸的脖子,將他強制拉了回來,用受傷了的那隻胳膊緊緊攔住,在他耳邊不耐的壓低了聲音說道。
“誒……是這樣嗎?不過小楓楓你不是曾經說過,最討厭人類了嗎。”逸見自己抓到了臨楓的軟肋,賊心不死的眯起眼睛繼續追問。
“那是因爲人類有限而又脆弱的生命,一個不小心就會永遠的從身邊消失,所以我纔不想和人類有過多接觸。”
說到這裡,臨楓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得,神色忽然暗了暗。
可就在逸本打算在說點什麼的時候,只見熾汐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了他們眼前。且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和逸勾肩搭背的坐在沙發上竊竊私語的樣子。
“你叫我過來幹什麼?”熾汐問道。
可還不等逸開口,臨楓的手臂便稍加用力的將逸的脖子緊緊勒住。然後彎眸一笑低頭看向被自己‘擒’住的逸,“是不是啊,逸……”
逸被勒的臉色微紅,鈍鈍的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熾汐叉着腰,鄙夷的看着兩個人臉上奇怪的表情,越發覺得他們有些古怪。
“真的沒有,不信你問逸。”臨楓故作認真的看着熾汐說道。
而此時的逸,也只能順着臨楓的話,像小雞啄米似得不住的點頭表示着肯定。
締洛安靜的坐在窗邊,偶爾側眸看一看沙發上幾個人的打鬧,淡然一笑。畢竟千然的死,對他的打擊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但熾汐的安然無恙,卻也讓他心裡感到安慰不少。
微風入境,海面一片平靜,失去了那讓人浮想聯翩的神秘鈷藍色面紗後的薔薇藍島,就好像是一盤沒有加鹽的菜,寡淡無味。
除了臨楓,締洛,逸和冰汐這一行人之外,誰都不知道在這片原本充滿了奇幻夢境般美麗的藍海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逸也在事後表示過自己的歉意,和那一道光刃並不是想要取了千然的性命。可締洛卻什麼都沒有說,因爲他心裡很清楚,千然早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不打算再繼續活下去了。
畢竟,像那樣一個人寂寞而又漫長獨守大海的日子,對千然來說早已是僅有痛苦,而沒有快樂……
但隨着大海靈主的消亡,千然之前所涉下的結界也隨之消失,臨楓也算是可以毫無顧忌的下海了。
只是不知道要再過多久,纔能有新的魔使走馬上任海之靈主一職了。
但雖然如此,可不知爲什麼,隨着千然的離世,海面也恢復到原來的模樣後。這座小島上的藍色薔薇花,卻沒有因此而凋零絕跡。
花店、商鋪、甚至路邊樹叢。那一株株代表着夢幻的藍色薔薇,依然花開不敗的搖曳在略帶有一絲鹹澀的海風之中。且好似比以往開的更加嬌豔、動人了些。
而且,在花圃中新生出的藍色薔薇,也開始產生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那就是原本獨立生長,一枝一朵的花枝上,竟悄然長出了兩朵雙生的薔薇花苞。
……
“締洛,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回學院了嗎?”
不經意間,原本還覺得漫漫悠長的暑假,如今已悄然間接近了尾聲。熱氣騰騰的外面,空氣中隱匿着一股不安的躁動。熾汐和臨楓兩個人對坐在有冷氣可吹的客廳,一派懶洋洋的感覺。
“烏龜總是四海爲家的,等我無聊的時候會在去學院找你的。”締洛溫和一笑。
“可這是大海,你又不是海龜……”
熾汐隨口的一句話,卻讓一旁坐着的臨楓心裡頓感一陣好笑,隨後便‘噗嗤’一下竟笑出了聲來。
熾汐扭頭白了臨楓一眼。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戀舊,雖說你是烏龜,可海水終究不適合你。”臨楓定了定神色後,認真的對締洛說道。
“你們兩個傢伙都是一根筋嗎,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住在海里了?只不過,是打算暫時留在這兒而已。”締洛一副無奈的樣子。
這時,半透明的窗紗忽然被一陣突然襲來的大風猛的吹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