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海風依舊吹拂着沙灘上的細小沙粒。
熾汐手中握着那朵不知是多久前的乾花,輕觸着那已經隨時間流逝而變生硬的根莖和花葉。
漸漸的,她開始覺得兩隻眼皮越發沉重,恨不得現在給她個能夠棲息地方,便就這樣沉沉睡去。
被那股淡淡幽香所渲染出的迷離環境中,腦中的思緒似乎也已經停止了日常的轉動。只是單一的重複循環着悲傷與喜悅的記憶,然後相互交織着,纏繞瀰漫那片鈷藍色海岸的天際那頭……
記憶中,不知爲何,猛然間閃過了那個脣角勾勒出一絲冷魅笑容的臨楓。
他穿着純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西褲。他對自己淡淡的笑着。兩片嘴脣輕輕的碰觸,不知究竟留下了什麼還沒發出聲音的話,隨後便宛如時光倒流一樣,從自己的視線中,漸漸走遠。
直至整個身體都進入了一片幽深的迷霧之中……
……
“麻煩一下,我要續杯。”
就在熾汐拿着那朵藍色薔薇愣神迷離之際,身邊的一個女孩兒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將手中端着的空咖啡杯遞到她眼前,輕輕晃了晃。
攪棒隨着女孩兒輕微的晃動磕碰在杯子上,發出一陣‘叮叮’的清脆響聲。把熾汐從那陣幽幻的夢境中拉了回來……
“……嗯,好的。”
熾汐回過神來,從女孩手中接過杯子,匆忙往吧檯處走去。
回來的時候,她故意在那桌客人位置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好像有什麼話想要問似得,卻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有事情嗎?”桌上的客人最終忍不住熾汐這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目光,開口問道。
“嗯!”
熾汐見對方終於率先開口了,迅速的點着頭。隨即便拿出了衣服口袋裡的那朵已經乾枯的藍色薔薇,輕輕放到了桌子上。
“我想知道,這種藍色薔薇的秘密。”熾汐坐下來,一臉認真的看着那朵薔薇說道。
“這個啊,其實也算不上有什麼秘密。但具體這個這種花的由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薔薇藍島上曾有過一個海難的傳說。”
“嗯,這個我知道。”
“就是因爲那次事件之後,這裡便成爲了藍薔薇的故鄉,只要有薔薇花綻放,就必定是藍色。而且盛開的薔薇也變成了永不會凋謝的花朵,無論放置多久,它都只是會一定程度的風乾變硬,卻不凋零。所以”
女孩兒見熾汐聽的饒有興趣的樣子,便索性將自己知道的都緩緩道來。
熾汐聽後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淡淡的點下頭後,便將桌上的那朵薔薇拿起,輕聲道謝後離開。
“永不凋零的花……果然很有趣兒呢。看來這兒的海水中,真的有蘊含着龐大的魔力。不然怎麼會連一株小小的花吸收後,都會有如此顯著的變化。”
熾汐呢喃着推開了海洛蜜的大門,因這個時間客流不是很大,她中途離開或者偷一會兒懶也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而此時,臨楓還和逸在一起研究着學院內突然出現靈獸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雖說是突發的,但若是真的深究起來,恐怕也和熾汐上次的靈獸召喚脫不了干係。
而且冰汐又用魔力將所有人的記憶加以篡改,這種人爲的干預若是被學院的魔導師們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場麻煩。
於是,熾汐便脫掉那件燕尾服外套,略覺悶熱的拿在手中扇了扇。獨自一人漫步在沙灘上。
海風吹拂過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肥大的白色襯衫,袖口被風筆直吹過,被灌滿了一絲微涼。身體也如同將要放飛至空中的風箏一樣,輕揚飄動。
兩臂之間,肥大的衣袖如同兩隻並不強大的翅膀,與空中低矮的雲端薔薇融爲一體。
可即便如此,熾汐卻也如同一個帶着翅膀的小傢伙,不慎迷失在了花園裡一樣。嬌小的身體被海風輕易貫穿,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最終疲憊的躺在沙灘上一個少人走動的地方,望着空中隨風遊走的雲端薔薇,逐漸迷幻了雙眸。
這時,手中握着的藍色薔薇不知爲何,像是被重新賦予了生命一樣,從根莖處開始逐漸變得柔軟下來。並順着她細嫩的手腕,向上纏繞生長起來。
冥藍的花瓣開始緩緩的向着中間收縮而至,然後在緩慢綻放。如一呼一吸般的那樣,無限重複着開啓和閉合的動作。
耳邊的海浪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聲聲細膩的,好似精靈低語般的聲音。
那些時而婉轉,時而甜蜜的細微之聲,就如同身處於只屬於自己心中的秘密花園內一樣,記憶中的溫暖緩緩重現。
而她,則是站在平地仰望着它們的光芒……
此時,熾汐好像一個進入了熟睡狀態的孩子一樣,恬靜而又稚嫩的小臉兒上,雙眸輕閉。她全然不知此時自己的整條右臂,都已經被那朵花蔓延生長的藤蔓死死纏住。
掌心的契約魔印,也被藤蔓上的尖刺劃出了一道不淺的傷痕。
“來吧,到大海深處來……”
耳畔呢喃不清的聲音忽然開始具象化一字一句的清晰字眼,隨後,熾汐便猛然睜開眼睛,朝着那片鈷藍色的大海緩緩走去……
……
海洛蜜內,締洛因不想給熾汐添麻煩,便索性獨坐在通往二樓的臺階上,默默地等着熾汐忙完後過來找他。
畢竟躲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也省了被很多陌生女孩兒靠近,和攀談的麻煩。
這時,臨楓推門而入,遠遠的便看到坐在樓梯上發呆的締洛,隨即開口便問:“那傢伙呢?”
“不知道,熾汐叫我不要跟着她。”締洛挑起眼皮看了看臨楓,有些沒精打采的說道。
不知爲什麼,臨楓總覺得心裡有那麼些說不好的不安情緒在躁動。或許是在這說長不長,不說短不短的時間裡,早已了自己這樣相伴與熾汐左右。只要她稍離開自己視線範圍內過長的時間,那種無名的忐忑便會油然而生。
又或者,是那片鈷藍色的大海,讓他想起了一些本該被遺忘的事情。即便如今百年光景已過,那些事也如同枷鎖一般,禁錮着他的不安。
片刻的沉默過後,臨楓從締洛身旁站起。默默等下去這種事情,只會讓他更加的不耐煩。
“臨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忽然,締洛開口問道。
“和你有關係嗎?”
“雖說這是你私人的事情,但你不能下海這件事,多多少少我也知道一些。反正我也沒打算對熾汐說什麼,你何必總這樣遮遮掩掩。”
說話間,締洛擡起頭,眉眼帶笑的凝視着站於自己身前,在聽完這番話後便愣在原地不做反應的臨楓。
“你不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嗎……”臨楓突然轉過頭,凌冽的貓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瞬間,整個咖啡店內的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除了臨楓身上徐徐發出的氣場流動外,一切嘈雜之聲都如同過眼雲煙一般,稍縱即逝不敢多做停留。
突然,臨楓冷厲的目光突然一頓,臉上的表情從往常的冷峻的神色迅速轉變成一副難受的樣子。
緊接着,他便用手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掌心,那個印有他和熾汐契約魔印的地方。
“怎麼了?”
締洛見他的神色不對,忙起身扶住臨楓那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去的身體。
這是第一次,他看見了臨楓如此痛苦的樣子。即便是百年前自己與他初次相遇時,那麼沒落,那麼一蹶不振的時候,他都沒有此刻看上去臉色那麼難看。
臨楓沒有說話,慘白的臉色掛着無數細密的汗珠。
當他好不容易平復好了自己體內突然無序遊竄的魔力之源後,他突然甩開了締洛的手,臉色還身體稍有恢復,便匆忙朝咖啡店外跑去。
“喂……”締洛衝着臨楓離去的背影叫了一聲。
“快去找逸和冰汐,叫他們快到海灘去,那隻笨熊出事了……”
說着,在臨楓衝出了咖啡店後,頭頂的耳朵便‘騰’的一下彈了出來。隨後,一直藏於體內的尾巴也隨着海風吹拂的痕跡,搖晃而出。
而隨着臨楓簡單而又模糊的交代過後,締洛雖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究竟發什麼了什麼。但單憑那一句‘熾汐出事了’就已經讓他無暇做多餘的思考。趕忙按臨楓說的,忙去找逸。
掌心魔印的跳動越來越距離,這是他與熾汐簽訂契約以來,第一次有過如此強烈而又清楚的共鳴。
他將指甲用力的嵌進自己的掌心處,試圖用疼痛來暫時壓制下那種強烈的共鳴感。畢竟那種共鳴會輕易打亂體內魔力之源。
“熾汐……”
臨楓站在海灘上,四下張望並叫嚷着她的名字。這是第一次,他沒有用‘笨熊’來稱呼。也是第一次,他如此害怕再嚐到失去的滋味。
空中,海鷗鳴叫。就在大海隨風襲來一層稍顯洶涌的海浪後,臨楓猛然一轉身。只見遠處的海中央,熾汐的身體正半漂浮在海面上。
她緊閉雙眼,意識好像已經進入了模糊不清的狀態。只是身體在本能的感應到了危險後而掙扎着。
可是每當她伸出手,想要離開那裡的時候。那幽藍色深海卻好像是故意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下去一下,死死的拉扯住她。
將她越拖越遠,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