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煙花下締結的約定【二】

暗紫色的黑霧突然襲來,露的整個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只得本能的緊閉雙眼,等待着接下來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厄運降臨到自己身上。

一陣陰風拂過露的長髮,身體全無疼痛的感覺,也確定自己並沒有哪裡異常後,它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可睜開眼睛的瞬間,露見到的卻是蒼正用身體緊緊的擁住自己,將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不露一點縫隙。

暗紫色的黑影隨着剛剛她閉上眼睛的瞬間便莫名的消失不見,只有雙臂緊緊環繞着自己的蒼好似昏迷的倒在了露的肩膀上。但雙手仍緊緊的抱着它,怎麼都不肯鬆開。

洞穴內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安寧且黑暗。沒有了清泉之眼涌出的泉水,這裡便幾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露託着昏迷不醒的蒼走出洞穴,空手而歸的回到了它們所住神廟。

看着蒼很快恢復了精神和身體,看上去也與從前一樣並沒有什麼大礙,露便爲此安心了許多,少了一些因自己太過沖動而險些害了蒼的自責感。

雖然不知道在蒼保護自己的那個瞬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而蒼也不願在提起那日發生的事情。每當露問起時,蒼都是用簡單的幾句話敷衍帶過,沒有細談。但那團暗紫色的邪靈究竟飛去了哪裡,露的心中卻一直很在意。

可是,雖然蒼已經恢復了精神,但它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常帶着溫柔笑容,臉上的表情總是一片陰沉,像是在擔心着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似得。因爲,這場乾旱還沒有過去…

露和蒼不忍見大地和人們如此痛苦,便整日往返于山中湖畔,儘自己微小的力量帶回一些水,摻入自己數百年來所沉積下的魔力之源一併灑下土地。

兩人的魔力之源因不斷的向外流失而逐漸微弱,可即便如此,卻也沒有爲這片乾涸的土地來帶一絲滋潤。

很快的,到神廟裡來祈求的人便越來越少。

因爲在這個世界的天秤中,人類、妖靈、乃至神明都是共存的。神往往是指派神使來打理人間,然後在由神使選出人界魔使,或是處理各種瑣事的人界神明來幫助自己平衡人間。因爲那時還沒有收容魔使和妖靈的系統教學地方,所以妖靈便介於「人」和「靈」之間,相互熟知,卻又一直和平共處着。

因爲對於妖靈來說,普通的人類都是無用的,即便是吞噬掉,也不能幫助他們提升能力。相反的,若是蓄意傷害了毫無魔力的普通人而被神使發現,那麼他們的下場便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這樣的法則對靈體來說顯得有些不太公平,但卻也有效的做到了讓野生的靈體們,還有如熾汐和逸那般的魔力持有者,能夠和普通的人類生活在同一世界,保持和平共處的生活。

終於有一天,蒼瞪着赤紅的雙目,咆哮着將林中的大樹攔腰打斷。更是如瘋了一般的在林中怒吼着。

露知道蒼爲了成爲一名優秀的節氣之神有多麼的努力,可如今,它們卻連一場小小的乾旱都抵禦不了,即便不斷的消耗着珍貴的魔力之源,所維繫下的田地也是毫無起色。

不斷的努力,嘗試着用各種方法呼喚春雷的到來,甚至只是單憑聽到路人的幾句話,兩人便去很遠的地方尋找能夠降雨的神器。

一切的努力,最終換來的卻是人們的絕望,和逐漸爆發而出的對神的不滿。

因爲冬雪已係數融化,大地逐漸的復甦卻始終得不到雨水的灌溉,很多地方已經不止是出現乾旱如此如此簡單的事情了。

百蟲侵襲過莊稼之後,因無處而去又沒有新的東西啃食,便開始肆意的攻擊起了人類。畢竟它們都只是普通的蟲類,只能隨氣候的變遷來決定自己的行動和去留。

這樣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的,因乾旱和受到百蟲侵襲的人們終於喪失了自己的理智,紛紛拿起各自家中的工具,血紅着雙眸來到了神廟。

他們叫嚷着,怒罵着,埋怨着神使對他們的置之不理,責怪神使把如此沒用的蒼和露安排在此,連一場春雨都無法爲他們降下。

可露和蒼此刻卻沒有一點招架的餘地,只能躲在神廟中,期望着這場災難能夠快一點結束。因爲,這段日子以來,它們都在不斷消耗着魔力之源來灌溉大地,所以現在已沒有多少魔力能夠對抗眼前如此多的人。即便有,露和蒼也不願去傷害他們。

終於,神廟被喪失了理智的人們所砸壞,推倒。他們強行把露和蒼從神廟中拉出,分開,帶入山林之中。口中更是不斷的咒罵着,將乾旱全部歸咎在它們身上,它們出從這裡滾出去。

蒼看着一旁不斷流淚的露,雙眸越發的發紅起來。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不斷的消耗着珍貴的魔力之源,和露沒日沒夜的努力,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對待。

忽然,一陣邪風襲來,呼號狂叫的吹散了蒼的銀髮。它充血的眼眸瞪着彷彿要鼓出來一樣,咆哮着掙開正死死抓着它的人類之手,一躍而上天際。

它的腳逐漸被一股暗紫色的煙霧所籠罩,口中也露出了尖銳的牙齒,邪魅而又可怕的笑聲隨即傳出。

露一眼便認了出來,蒼現在的樣子正是它們在洞中拿取清泉之眼時,所解放出的那隻邪靈的模樣。

蒼怒吼着身帶一陣邪風朝人羣中俯衝而去,頃刻間,哀嚎遍野,山林之中到處都躺着人們佈滿了鮮血的身體,和倉惶逃竄的叫聲。

那些原本還憤恨叫囂着的人們死的死,傷的傷,紛紛倒在了蒼的爪下。而蒼舔舐着爪尖的鮮血,眼珠不斷的翻動着,似乎是在尋找哪裡還有活着的人。

這時,露跑了過去,一把抱住幾乎已經被邪靈全部操控了的蒼,求他快變回以前那個溫柔的,臉上時常帶着喜悅的笑顏,同自己一樣喜歡春天的那個蒼。

蒼咆哮掙扎着想要脫出露的懷抱,可無論它怎樣抵抗,甚至做出攻擊露的事情,它都不肯鬆手。因爲露感覺得到,此時她若是鬆開了手,恐怕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蒼了。

露哀求着,眼淚如葉脈上的露珠一般晶瑩滾落到蒼的身上,然後一滴滴的眼淚便像滴入了熱鍋中的水一樣,滋滋作響的化作一陣霧氣。

蒼漸漸平復下了情緒,赤紅的雙眸也開始減淡着顏色。口中微弱的叫着,‘露,是你嗎?’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幾片黑色的羽翼從天而降,神使突然出現在了空中。人們見到神使終於降臨,紛紛朝他擁去,將一切的責任全部都推到了蒼的身上。

神使說,蒼已經被邪靈佔據了身體,它對人類的怨念和和恨意已經難以消除,無論出於什麼,蒼都確實的傷害了太多的人類,它必須要接受應有的懲罰。

隨即,神使揮動着翅膀,黑色的羽翼如一柄柄鋒利的刀刃一樣朝着蒼的身體便飛了過去。蒼用盡全力的推開死死抱着它不肯鬆手的露,直到那鋒利的羽翼刺滿了它的全身。

露親眼看着逐漸被羽翼佈滿身體的蒼,絕望的仰天痛哭着。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從蒼的身體中閃現出來,穿透了神使黑色的羽翼,同時也劃破了頭頂那片陰霾的天空,然後朝着露飛射而去。

“露,這是我最後能爲你留下的,我不會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請代替我去實現最終都爲了的心願,成爲新一任的節氣之神吧…”

蒼溫柔的聲音從空中傳出,那道白色的光亮飛速的進入了露的體內,隨即在露的手中出現了一柄黑木製的搖鈴,十二枚銅鈴輕盈作響,紅色的長綢帶也隨風飄揚而起。

“搖吧,露,帶着我的魔力之源,讓春雷炸響,喚醒大地…”隨着蒼溫柔的聲音下,露搖響了手中的搖鈴。

十二枚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綢帶順着露的手臂旋轉飛舞,隱隱的散發出一陣陣看似溫暖的嫩黃色光亮。

突然,陰霾的天空猛的炸開了一記響雷,隨即大雨傾盆而下。

可隨雷鳴而來的不止是大雨,還有一片片不知從何處飄下的嫩綠色樹葉。它們圍繞着被黑色羽翼抱住的蒼,輕盈落下。

“自從遇見了露,彷彿是見到了彩虹一樣,生命中開始閃出各種不同的光亮。我愛着的露,它喜歡春天。我愛着的露,它喜歡剛剛萌芽的嫩綠葉子。我愛着的露,它總是笑着說,春天終於來了。看樣子,我已經無法成爲能爲你融化冰雪的節氣之神了,但是我的魔力之源會帶我,永遠陪在你身邊…”

黑色的羽翼上開始不斷出現裂痕,最終將蒼溫柔的笑臉也一併打破。

“露,好冷,能讓我最後在看一次你的笑容,嗎…”

隨着裂痕的逐漸的擴散,最終蒼帶着溫柔的笑容,以及還沒有說完的話,便被粉碎了身體,成爲了散落一地的塵埃…

只留下了帶有蒼的記憶,而被再次封印到清泉之眼裡的邪靈,被神使帶走。

最後,露在地上散落的羽翼塵埃中,找到了那枚它曾親手掛於蒼腰間的那枚金鑲玉小葫蘆。將它放在胸口,雨水和眼淚混雜在一起,無力的喊着蒼的名字在雨中放聲大哭。

從那時起,露因爲喚醒了春雷,而被神使賦予「驚蟄之神」,正式成爲二十四節氣之神。蒼用自己的魔力之源幻化而成的「春雷斥」也就此成爲了露的神器。

而也從那時開始,露便只穿蒼最愛的嫩黃,嫩綠色的衣服,並且再也沒有露出過自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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