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響徹的外場,彷彿更加突顯出這場「靈獸召喚」會場裡的安靜。陽光斜斜的將斑駁的樹影打在那一快塊有些灰濛濛的磨砂玻璃上。
這個會場原本是學院在舉行什麼盛大儀式,或是A組在進行大規模魔力測評,以及考試時纔會用到的地方。
一圈圈圍繞在旁的椅子,成漏斗狀循序漸進的升到這棟建築物的頂端之上。像是要將最下面那片空曠的平臺完全包圍、吞併了一般。
尹老爺陪同熾汐安靜的站在*會場內最高層的走道上,誰也沒有說話。
熾汐的側面和背影都隱隱隱約流露出些許緊張的神色,以及剛剛尹老爺對自己所說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身爲父親的他,也不可以。”
可當熾汐擡起頭,本想要反駁,或是提出自己的一些疑問而看向身旁的尹老爺時,眼前所見的,卻又是那一如既往溫和的雙眸,以及只有身爲人父纔會流露出的擔憂。和那縷迎着被過濾而下的溫吞陽光,所籠罩的微笑……
“過去吧,臨楓在等你了。”尹老爺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背,目送她緩慢進入*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漫步回到先前所佔的位置上。
尹老爺離開後,熾汐的心裡便一直惴惴不安時不時回頭望去。畢竟這所謂司徒家最厲害的召喚術,她根本就一點都不會。
而當時在冰汐面前誇下海口,甚至對尹老爺也隻字不提現在的舉動分明就是逞強的她,此刻心裡的壓力卻突然有些難以承受的涌了上來。
“召喚陣,遵循契約之盟令……呃,然後凝聚魔力之源。”熾汐撓了撓頭,嘴裡不住的碎碎念着這些天在翻閱過的召喚書籍,默揹着幾條最重要的召喚須知。
“怎麼了短腳貓,現在想跑的話可不行哦,我已經把你的出場號碼安排好了呢。”冰汐靠在休息室的門框上,雙手抱懷看着一副緊張樣子的熾汐說道。
“誰說我要跑了,你這隻愚蠢的粉毛狗就等着被我召喚出的靈獸嚇的屁滾尿流吧。”熾汐語氣強硬,然後傲慢的甩了下頭髮進入了休息室內。
冰汐心知肚明這傢伙就是在死撐面子。便故意把她的出場順序安排在了最後,好讓這傢伙多一點準備時間。同時,也是讓這隻笨熊魔使看看清楚,臺上召喚出的靈獸都是些什麼層次的魔使。就憑她這種連靈器都無法召喚出來的微弱魔力,真的死撐臉面的上了召喚臺,也只是去丟人現眼罷了。
熾汐走後,她淺笑一下,便離開了*到會場中去準備即將開始的主持工作。
回到休息室的熾汐將門重重的關上,用後背抵着,呼吸略顯急促。
“有人在追你?”
臨楓養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用手指撥動着這略顯低矮的棚頂上所垂下的一根燈柱開關。好像一隻閒來無聊,不得不找個毛線球給自己解悶兒的貓。
而在看到臨楓後,不知爲何,熾汐的心跳突然更加快速了起來。好像走到哪裡都是危機四伏,毫無安全感可言。
其實,這裡對空島學院來說已經算是一個老舊的建築物了,聽說是早在二、三百年前,就已經建造而起。因承載了太多學院的歷史,幾經修飾後也並沒有太大的改動,便被當做古老魔力遺蹟一樣的保存了下來,且也被學院長繼續使用着。
所以這裡的風格還殘留着一絲百年前的古態,磨砂不透明的玻璃,圓頂形的設計,以及低矮的棚頂和拉繩式的白熾燈。
“沒有。”熾汐定了定神。
沙發上躺着的臨楓並沒有怎麼移動自己的身體,依舊保持着那副慵懶,傲慢,佔山爲王般的整個人便將房間裡唯一可休息的沙發佔爲己有的霸道躺姿,同時冷傲的斜視着熾汐。
那雙琥珀色的雙眸冷冽掃過熾汐那張莫名慌亂的臉上時,心中就已很明顯的察覺到,這傢伙是在對自己說謊。
其實遇到冰汐對她來說並沒有怎麼樣,反正早在她決定報名這次靈獸召喚時就已經做好了可能會出醜的心裡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刻真的到來時,自己的心會這麼慌亂。
而尹老爺剛剛對她莫名其妙所說的話,纔是她真正無法平復心緒的重要原因。無論是冰汐還是眼前的這隻蠢貓,哪個都是危險,不可完全相信的……
“蠢貓,你,你會一直忠誠與我嗎……”突然,熾汐開口問道。
“……什麼?”臨楓呆了一下,他不明白這沒頭沒腦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中又包含着什麼意思,或是目的。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要知道一下自己的僕人的忠誠度,究竟有多少。”
熾汐緩慢的將身體從門上移開,從休息室的衣架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套方便行動的衣服,背對着臨楓,僅僅是拉上了一道薄紗拉簾便換起衣服來。
“呵,忠誠度麼?那是隻有像狗一樣愚蠢的專屬魔使纔會思考和做的事情。在我眼裡只有強者讓我折服,弱者被我吞噬。我不會,忠誠於任何人……”
臨楓停住了自己指尖上的片刻娛樂,冷漠的如數九寒天中所飛下的雪花一般,緩緩的將這番對他來說在真實不過的話說了出來。
而藏身於那層薄紗擋簾中的熾汐,原沒想到他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回答這個問題。可這個回答,也讓她的心被一層略顯粘稠,猶如蠟液一般的物體所覆蓋。
她淡漠的‘嗯’了一聲,聲音小到幾乎沒有人聽到,只有她自己能夠感受到的喉嚨中那悶悶的,彷彿要把她憋的氣悶而亡的聲音。
隨後,臨楓起身離開了這裡,打算到會場隨便找一個座位,看熾汐能夠召喚出什麼樣的靈獸來。
離開休息室的路上,逸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兩人的雙眸相互凝視了對方數秒,最終還是無言走過,彷彿不曾認識的兩個陌生人。
“看樣子是又吵架了呢。”逸的語氣十分輕鬆,對這主僕倆的鬥嘴爭執也是習以爲常慣了。
而在這個滿是迷惑和不瞭解的世界裡,總是有那麼幾個與自己心中所想,所見,所預期的截然不同的人們。他們或善良、或邪惡。若一直以那溫和的性格相待、接近,或許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及了那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或許對臨楓來說,熾汐並不是最特別的那個人。又或許,那隻笨熊不過是靠那略顯卑鄙的手段將自己束縛在身邊成爲專屬魔使的一個弱小、又無能的主人。
可是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因爲這些而放棄,或是對這個一無是處的傢伙置之不理。只是有些話雖然沒有出來,但卻不代表它不存在。
這隻貓並不是不會說讓人安心的話,只是他還沒有注意到,這隻笨熊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用一條無形的鎖鏈,將她綁定在自己的心裡。
而這些事,這兩人卻好像誰都沒有感覺到。只是一如既往用硬碰硬的方式去相處,總是試圖等待着其中一方先綿軟下來。
逸看着臨楓的黑影消失在走道中,眼角微微一笑。好像除了他之外,便沒有人比他能夠看清這兩人的關係,和心中的隔閡。
“不關我事,對我來說這樣更好。”他自語着聳了下肩,然後推門而入熾汐的休息室內。
“野貓終究是野貓,一開始就不該對他抱有期望。沒錯,他註定不會爲你而改變……”熾汐一邊喃喃自語着,一邊將剛剛脫下的衣服粗魯的扔到一旁。
“小熾熾,你準備好……”
逸笑眯眯的開門闖入,話音未落,便撲面而來一團黑影,將他撲了個正着。
雖然他並沒有看清突然襲來的這一團東西究竟是什麼,可還是隱約瞧見了還落於自己頭頂的那片輕盈的,略帶一絲粉嫩的東西從自己的眼前悄然滑落至掌心。
“哇,小熾熾果然是我心中當之無愧的萌蘿莉,連小內內都是粉色小兔子……”
‘啪——’
幾秒鐘的安靜後,之後一聲清澈的響聲,緩緩迴盪在休息室內兩人的耳旁。
-
因熾汐被安排在最後一個上場,逸便陪同她在頂層的外廊走道處找了一個少人的地方觀看其他人的召喚。
最頂層的外廊走到是隻有報名參加這次活動的預備選手才能來的地方,位於會場的最頂層向下俯視而去,只覺得下面的人是如此渺小。同時又能夠把其他人所使用的召喚陣看個清楚。
“冰汐還真是給你安排了一個好順序呢。”逸的臉上明顯閃動着一個微紅的掌印,依舊笑眯眯的輕聲道。
熾汐沒有說話,依舊黑着臉。認真看着場下一個又一個成功召喚出了靈獸,然後下臺等着最後對戰的魔使們。
逸自覺氣氛有些尷尬,知道她還在生氣,乾咳了幾聲後便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突然,熾汐的目光驟然轉到了觀衆席上停了下來。
只見第一排坐着的尹老爺,正與臨楓同坐在一起。兩人面面相覷,尹老爺的眉眼微彎,嘴脣輕輕的上下碰觸着。而臨楓則默不作聲閉着眼睛,將手臂枕與腦後,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沉默聆聽。
“明明叫我要小心,自己卻和他聊得那麼開心的樣子。”熾汐皺了皺眉,好像吃醋一樣的抱怨着。
“作爲司徒家的守護使,對於司徒家的魔力你應該比我清楚纔對吧。”尹老爺身體微微向前傾去,用手抵着下巴饒有興趣的看向臨楓。
尹老爺見臨楓好像並無興趣理他,挑了下眉,好像無所謂他什麼反應。繼續自顧自的說就好了。
“雖然我是熾汐的養父,可我終究沒什麼能力去引導她走向司徒家的魔力根源。況且我自己也不過是這世界天秤上的一個不知名的小魔使家族,如果一會兒她真的召喚出了什麼危險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說着,他脣角一笑。隨即便只聽會場中間的召喚臺上,冰汐嬌柔的聲音緩緩而出。
“現在有請最後一名召喚使,也是這次靈獸召喚活動最多人期待和關注,C組,司徒熾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