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左手小鋤頭,右手羽毛球拍,一邊把射過來的子彈摳下來,一邊把頭頂的手雷打回去,玩得不亦樂乎。在對對方攻擊全部免疫的情況下,狼頭他們愣了一下之後開始全面還擊。
就在武裝分子們馬上要潰散的時候,我忽然身體一抽,那種夢魘似的感覺又回來了——是元妖!
我手腳微一抽搐,妖力外泄,同時心也掉進了冰窟窿!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是太致命了!就這麼一遲疑,迎面射來的三顆子彈貼着我的臉飛了過去,其中一顆在我顴骨上留下一道傷痕,阿破見勢不對,一把把我拉回了牆裡,急道:“老大你沒事吧?”他破碎的胸口也剛恢復了一半,傷口不尋常地變得慘白無色,我們眼神一對,異口同聲道:“他來了!”
“誰?”紅夜女道。
我說:“元妖!”
孫滿樓立刻唸叨道:“完了完了,真正的老大來了,咱們今天非死這不可!”
狼頭道:“壞了,子彈不多了。”
野狼的其他隊員相互看看,也都搖頭,他們這次出任務的性質就是拯救人質,根本沒想過要跟人喋血街頭,而事實上在將近半個多小時的對峙中,雙方一直在拼命用火力壓制,野狼兵團5個人能和對方10倍於己的人打個平手,也算得上彪悍了。
其實要按傷亡來看,我們無疑已經打了一個大勝仗,對方死傷過半,一挺機槍被炸壞,而且從零星的還擊來看,他們的子彈也不富裕,但是這不是演習,而是不死不休的戰場,他們見我們這邊沒了動靜,開始重新慢慢聚集,少傾,那挺重機槍也再次響了起來!
不敢輕易使用妖力,子彈又捉襟見肘的我們只能選擇暫時性龜縮,我聽着密集的大口徑彈頭撞擊在牆壁上的聲音,就像外面有個巨人在推,而這面牆隨時有倒塌的可能。
灰頭土臉的我大喊:“誰有電話,快通知小慧他們想辦法!”
紅夜女攤手道:“我從來不裝那玩意。”
我再看林子文,林子文學着紅夜女的樣子道:“你覺得殺手會像修下水道的一樣整部固定電話好讓別人找他嗎?”
孫滿樓掏出個小靈通來給我看……
狼眼裹好胳膊上的傷道:“你們想要聯絡誰我可以幫你們,但是除非你們有停泊在周圍的航空母艦能叫來空中支援,否則我看用處不大。”
阿破叫道:“你告訴皇宮的人,讓他們通知龍佳慧跟我們說話!”阿破隨即對我說,“老大,我也覺得不靠譜,除非她能把小綠帶到這來……”
狼眼也不多說,通過和留守在皇宮的其他野狼隊員進行了聯繫,然後把通訊器遞給了我,我剛塞進耳朵就聽小慧的聲音道:“是我。”
我直截了當道:“小慧,元妖又出現了!”
小慧略一沉吟,說了句“我來想辦法”便再沒了動靜,大約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我聽得對面亂糟糟的,好象有很多人同時在忙活,小慧道:“阿憶,我叫小綠給你們唱歌,你注意聽。”
我使勁拍着耳機崩潰道:“這哪能聽得見啊?再說需要小綠的又不是我一個人!”
小慧道:“我已經叫人把小綠的歌聲即時傳送到全國範圍,電視、廣播、網絡直播,馬上會同步進行,而且是所有頻道,你只要注意身邊就行了。”
剛說到這,就聽對面有人大聲對小慧道:“都準備好了!”
小慧對我道:“你們在居民區,應該不難找到這些東西,小心點,安全回來!”
我摘下耳機,阿破道:“小慧怎麼說?”
我四下張望:“她叫我們聽廣播。”
“聽廣播?”阿破納悶道。
我一擡頭,就發現在我們身後高高的電線杆上,有一個精緻的喇叭,喇叭筒做成獅身人面像的樣子,雖然戶外廣播這種東西在很多大國家已經不見了,但富加這種小國一旦有什麼重大事物,通過喇叭宣讀往往效果更好,所以這種喇叭被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平時很少用而已。
在子彈的呼嘯聲中,我們就聽那喇叭忽然傳出小綠怯怯的聲音,她先吹了吹話筒,道:“喂喂,能聽見嗎?大家好,我叫董小綠,來自中國,這些天我在富加王國住得很開心,下面我給大家唱歌表示感謝——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反正你們大部分人也聽不懂。”
阿破把頭靠在牆上道:“我太喜歡這小丫頭的冷笑話了!”
小綠又拍了拍話筒,好象在跟旁邊的人說話:“這個真的全國都能聽得到嗎?”
旁人:“沒問題的。”
小綠清清嗓子:“好緊張,那開始了,第一首歌:《馬蘭開花》……”
狼頭愕然道:“這就是你們搬來的救兵?”
阿破衝他比了一根指頭:“噓!”
隨着第一句歌詞“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我試探着發動妖力,那種沉重的感覺再也沒有了。我大喜道:“管用了!”阿破也加緊了恢復身體。
歌聲一起,對面的武裝分子也是一愣,他們想不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喇叭裡怎麼突然唱起歌來,我猛的一起身,他們繼續向我開火,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吸引他們的子彈。相比剛纔,他們的火力也弱了很多,阿破這時也已平復如初,我對他道:“一會機槍一停,我們就一起衝上去!”阿破舔着嘴脣道:“好!”
然而就在一排鏈狀子彈堪堪打完的時候,我們身後的喇叭忽然冒出一股濃煙,小綠的歌聲便戛然而止了。也就是不到一秒鐘的工夫,我的妖力再次外泄,我頹然坐倒,看着四周道:“怎麼回事?”
顯然,喇叭是在元妖的授意下被摧毀的,但是絕不是我們對面那幫人乾的,他們絕不會聯想到那歌聲和我們的關係,而且靠他們的槍法,對遠在百米之外的目標也不可能這麼精準,喇叭一破,元妖附體,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元妖和這個破壞喇叭的人配合堪稱完美!
嗅覺敏感的狼頭往對面的山上掃了一眼道:“又是那個傢伙!”
他說的是狙擊手!
狼頭抽出一個熒光棒折了一下,向身後一拋,在漆黑的夜裡,就好象是一個人在跑動似的,那熒光棒還未落地,對面的山上似乎閃了一下,那熒光棒便被從中擊斷——遠距離高速移動,而對方只用了一槍,我們不禁相顧駭然!
狼頭篤定道:“是他沒錯了!幸好我們沒有貿然撤出,不然一離開建築羣我們必死無疑!”
我在孫滿樓脖子上拍了一把道:“你的老夥計又出現了,那你也該亮亮身手了!”早在小慧讓孫滿樓跟着我們來的時候那意思就不言而喻了,總歸不是讓他來拖後腿、溜門撬鎖的。
孫滿樓一縮脖子道:“我能做什麼?”
狼眼拿紅外望遠鏡往對面的礦山上望着,喃喃道:“這個人太危險了,我們至少得知道他的具體位置,否則他潛過來我們都得完蛋!”
我問孫滿樓:“你能做到嗎?”
孫滿樓道:“我試試,不知道附近有什麼會飛的東西沒有。”他閉目冥思了一下,無力道,“不行,我集中不起力量,元妖在作祟!”
紅夜女道:“我也感覺很不舒服,背後有人粘着一樣!”
阿破自言自語道:“我們需要小綠的歌聲啊。”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們所在的這家人的家門開着一條縫隙,門背後一個小老頭正在朝我們窺視,我衝他招招手,小老頭把腦袋探出來道:“需要幫忙?”他清楚我們是來幫助他們的。
想着小慧的話,我直接問他:“你家有電視嗎?”
“那個當然有!”
我笑道:“你打開電視,找到正在唱歌那個臺就幫了我們大忙了!”
小老頭愣了一下,哧溜鑽回去,不一會我們就聽到了電視裡小綠的現場直播——現在富加王國所有的臺都在放同一個節目!
小老頭又出現在門口:“行嗎?”
阿破撇撇嘴道:“還能再大點聲嗎?”
“已經是最大了!我一個人看的時候從來沒超過40分貝,現在已經快要把我吵死了!”
我搓手道:“想想辦法。”
小老頭一雙眼珠滴溜溜轉着,忽然往對面一指道:“你們找他。”
我們往對面一看,見隔着馬路,一個紅鬍子胖老頭坐在自家的臺階上,腳邊擺了一排空啤酒罐,手裡也拿着一罐,穿一件沒袖子的帆布背心,花裡胡哨的紋身一直從衣服裡鑽到手腕子上,胖子正在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飲,大街上槍林彈雨,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而且還饒有興趣地看着我,估計已經喝多了,他聽見小老頭跟我們的對話,我們朝他一望,胖老頭嘿嘿一笑:“你們不怕吵嗎?”
阿破道:“不怕,聲音越大越好!”
“等着!”胖子把啤酒一扔,興沖沖地跑進家去了,不一會吭哧吭哧地搬出一隻巨大的櫃子來,然後進進出出幾趟,除了另一隻同樣巨大的櫃子,胖子又拿出一堆電線接着。阿破莫名其妙道:“他這是要幹什麼呀?”
胖子忙活了一陣,問我們:“準備好了嗎?”
我們點頭。
胖子一個箭步跑回家,打開了電視機。
“嗡——”的一聲,巨大的聲波迎面而來,幾乎把我們撞一個跟頭,只聽小綠的聲音震撼地唱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爲那遠方的姑娘……”
一曲唱畢,胖子拍了拍那兩隻三開門冰箱一樣的櫃子,衝我們呲牙一笑:“我自己做的音箱……”
我們同時絕倒,到這會才明白這櫃子的用處,有了這兩個龐然大物,整個十三街區都被包圍在環繞立體聲裡。胖子不好意思道:“平時這倆東西用不着——他們會投訴我擾民的。”
小老頭又把腦袋冒出來道:“如果是剛纔那個姑娘我們絕不介意,可是如果是你在唱,那就不是擾民而是謀殺!”
……又一個麥霸,而且看紋身像是搞搖滾的,難怪什麼都不怵呢。
這時小綠的第二首歌又響起,胖子聽了兩句,又起開一罐啤酒坐下來,摟着音箱陶醉道:“嗯,唱得是比我好點兒。”
不管怎麼說,有了胖子的“贊助”,小綠的歌聲總算有了穩定的支持,因爲角度問題,狙擊手不可能射到那裡,這兩臺“音櫃”一起工作,我幾乎能聽到元妖無形中的一聲慘嚎,然後“咻”的一下消失了!
我大聲問孫滿樓:“現在怎麼樣?”
狙擊手不解決,我們就如坐鍼氈,只要出了圍牆,整個十三接區完全暴露在他的視野內,我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損兵折將,那是僥倖地託了黑夜的洪福。
孫滿樓又閉上眼,嘴裡唸唸有詞,紅夜女急道:“怎麼樣,附近有你的小弟沒?”
孫滿樓道:“有!我能感覺得到。”
“那快叫它們來幫忙啊,還等什麼?”
孫滿樓咳嗽了一聲道:“呃,語言有點障礙,容我跟它們多溝通一會。”
阿破道:“蒼蠅蚊子也說外語啊?”
孫滿樓不滿道:“誰說我只會指揮蒼蠅蚊子?”
說話間,我們身邊的草叢裡忽然飛起一隻小蟲子,在它尾部,帶着一點熒熒微弱的光,竟然是一隻小小的螢火蟲。這小東西被什麼慫恿着似的,它來到孫滿樓身前,先試探地接近他,然後前前後後地飛行了幾圈,最後像只寵物一樣狀極親暱地落在了孫滿樓手掌上。
孫滿樓儼然地衝它點了點頭道:“兄弟我初到貴寶地,人生地不熟,就多仰仗各位了,我要你們幫我一個忙:循着空中的火藥味找到槍的主人,標出他的位置。”
小蟲子飛到空中直上直下地舞了一回,形似點頭,孫滿樓一揮手,螢火蟲便朝着礦山方向飛了過去。
這一切,狼頭他們固然是像看天方夜譚一樣看着,林子文也大感好奇,狼眼舉着望遠鏡邊看邊道:“光太弱了,我已經失去了目標。”
的確,一隻小小的蟲子,雖然會發光,但太微弱了,而且那淡淡的光芒時斷時續,在起初的一段距離裡還隱約可見,再飛幾米,便煢煢孑立地消失在了夜空中。
狼頭使勁拍了拍頭頂,有點恍惚地說:“今天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我腦子都不夠用了——不過這一回看來只是個巧合罷了,人怎麼可能指揮蟲子呢?”
孫滿樓閉口不言,表情嚴肅地望着螢火蟲飛走的方向,看慣了這老傢伙嬉皮笑臉的樣子,這會還真有點不適應了。
狼頭微微搖了搖頭道:“行動暴露,任務失敗,爲了確保自身和人質安全,我建議撤退。”
這時狼眼大聲道:“又出現了!”
“什麼?”我接過望遠鏡一看,只見遠處的草地上空那點熒熒之火果然又似有似無地閃了幾下,但還是很微弱,如果不是在深夜,很難發現。
狼頭觀察了一會道:“大概是幾隻蟲子在一起活動,還是無濟於事。”
野狼的另一個隊員道:“不是幾隻!”
只短短几分鐘,草地裡的所有螢火蟲莫名其妙地都盈盈地浮了上來,同時,四面八方都有它們的同類匯聚起來,起初是幾十只,後來是上百隻,再到後來,成千上萬的螢火蟲瑩瑩地舞動着來參加聚會,好象只是一剎那的事,草地上就像被撒了一層熒光粉一樣閃起來。
這些小蟲子開始還是各自飛各自的,可是漸漸像有隻無形的手在兩邊溫柔地推動着,把它們歸攏成了一跳線,這條線的每分每寸都由上百隻螢火蟲組成,在茫茫的夜色裡,一道瑩瑩的橋架了起來,像閃亮的大箭頭一樣指向對面的山,遠遠地望去,瑰麗而壯闊,絲毫不比任何世界大橋遜色。
狼頭這會再也沒了語言,狼眼把望遠鏡丟在一邊,僅憑肉眼欣賞着這一幕,驚歎道:“太神奇了!”孫滿樓沉聲道:“妖奇!”
紅夜女畢竟是女人天性,兩眼秋波閃爍,雙手捧心道:“太美了!”她無意地靠在一個野狼隊員的身上,渾沒發現那小子兩眼像螢火蟲一樣直往紅夜女胸口裡鑽,涎着臉道:“是很美啊……”
那道由螢火蟲組成的發光的箭頭筆直地伸進山裡,再也不往前走了,狼頭叫道:“看見沒,是彈道!”
果然,從那到這,一條線段正好指着被擊毀的喇叭,那箭頭忽然一抖,無數的螢火蟲繞着山上的某一點快速地飛舞起來,卻遲遲不肯散開,孫滿樓睜大眼道:“你們要找的目標就在那!”
漫天的螢火蟲一旦到達那一點就不再往前,而是團團圍起來舞動着,漸漸的那一點越來越亮,最後成了一個巨大的熒光球兒,隨着那球兒晃來晃去,可以判斷出那球裡包着的人正在跑動。狙擊手最怕的就是暴露,而眼前這位顯然是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所以他拼命想擺脫蟲子們的追擊,但在漆黑一片的夜色裡,那實在是太難了,而且他現在不但位置暴露,更患上了夜盲症,在一片光亮裡他肯定是再也無法射擊了。
狼頭遺憾道:“可惜我們沒有帶狙擊步槍,不然現在是幹掉他的最好時機!”
孫滿樓也道:“可惜這會馬蜂都睡覺了,要不用不着槍。”
這時我們就見那巨大的光球忽然從對面的山上直落了一大截,然後曲裡拐歪地動了起來,我們均感納悶,按理說人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啊,林子文看了一會道:“我明白了,那小子是看不清路摔了一跤。”
我們想想在理,都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