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家族在富加王國深受愛戴,這次的內亂雖然可以說是傑克一手造成,但其外因還是因爲富加國小民寡受人欺凌引起的,傑克的強國計劃雖然失敗了,但就個人而言,他無非扮演了一個悲劇英雄的角色。所以國人對他的感情也很複雜,若說既往不咎,不大現實,可要重重地懲罰他,大家也心有慼慼。
葉卡捷琳娜一句“別鬧了,叔叔”,既是以國王的身份責備,也是以小女孩兒的姿態撒嬌,完全把事態化解在了家族矛盾裡,傑克由此可知葉子對他已經全無芥蒂,是以也用自己的方式表了態:自今以後,永遠做女王的親王,竭力輔佐她。
我們是外人,終究不能理解這種情懷,而富加的人民卻已經體會到了其中的溫情和感動,掌聲空前熱烈起來。
葉子微笑着走上禮臺,忽然把目光投向我們所坐的第一排,出人意料道:“下面,請允許我介紹幾位爲我們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的勇士,他們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可以說,沒有他們,我們不會這麼快取得勝利,在這裡,我想冒昧地邀請他們接受我們富加王國騎士的封號——聶平先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我們都點頭微笑,要說這次貢獻之大,那確實是首推聶平,再者,葉子和我們關係親近,聶平遠來是客,所以她第一個提起聶平。
聶平微感侷促,起身衝觀衆點了點頭,平靜道:“我沒做什麼,所以這個封號不能接受。”
坐席上頓時一片譁然,聶平只是歉意一笑,又坐了下來。從觀衆的反應來看,這個封號大概是富加王國莫大的榮譽,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不過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們神族都這德行,離羣索居高高在上,要是接受人類的榮譽那才奇怪了。
孫滿樓在座位上左顧右盼,問身後的某富加內閣大臣:“那個騎士封號有什麼好處啊?”
大臣正色道:“那是我們國家無上的榮譽!”
“能免費坐公交車不?”
大臣:“……不能。”
“優先買火車票呢?尤其是春運那幾天。”
大臣:“……我們國家沒火車。”
“那去夜總會能打折不?能無息貸款不?”
大臣鬱悶道:“不能!”
孫滿樓摳嘴道:“那有個屁用啊!”
聶平拒絕受封,葉子似乎也不奇怪,這時已經轉向孫滿樓和高大全道:“你們二位呢?”
這時有人捧着一個托盤上來,盤中金光閃閃,是幾枚騎士勳章,孫滿樓剛想說不要,一看那盤子裡的光,眼睛又亮了,他這會穿的是人家給他定做的金線長袍,孫滿樓一撩袍角蹦上禮臺,從盤子裡撈起兩枚勳章衝高大全一揮手:“你的我也替你領了哈。”說着跳下臺來,把勳章放在牙上一咬,滿意道,“嗯,純金的!”
葉子笑盈盈地面向我道:“何安憶……”
這會我們幾個正在交頭接耳熱烈地討論這東西該不該要。阿破小聲道:“這跟國籍沒關係吧?別咱要了人家東西再成了‘華人’。”
我們後邊的財政部長說:“不會的,騎士封號就是一種表彰,爲我們國家做出傑出貢獻的人都有資格獲得,而且以前也有邀請外國人受封的先例。”
我說:“那就要吧。”
我領頭走向主席臺,身後跟着阿破無雙他們還有林子文,一干人在掌聲中魚貫來到臺中央,衝着鏡頭靦腆地笑,羞怯地跟着鼓掌,貌似全國傑出青年。葉子走到我面前,衝我意味深長地一笑,款款把手遞了過來,我用兩隻手接住,在空中搖了搖……葉子小聲笑道:“讓你行吻手禮呢。”
“哦——”我忙拿過她的手在嘴上啃了一口,阿破從隊列裡探出頭來道:“是不是還得單腿跪地呢?”
葉子無奈地笑了笑,只得一切從簡,輪到小慧、紅夜女和小綠時臺下掌聲又響成了一片,這是富加歷史上僅有的三位“女騎士”。
我拿着那枚勳章一看,見一面盾形牌子上週圍鑲了一圈鑽石,光是其物理價值就很令人咋舌了。
受封儀式以後,葉子宣佈晚宴開始,地點就在皇宮廣場。
我們幾個利用這工夫趕緊回房換裝,剛纔狠狠地丟了一人,這回暗下決心要挽回面子,西服惟恐不筆挺,皮鞋惟恐不光亮,結果到廣場上一看又傻眼了:到處都是T恤牛仔褲和花格子襯衫,連洪斯老王都只穿了一件藍底白花的背心……
原來富加到底是秉承了西方國家的浪漫和自由,除了像剛纔那樣的場合,其它時候都很隨便,尤其是這種露天晚宴,着裝更是五花八門絢麗多彩。
阿破穿了一身硬殼西裝,看着眼前談笑自若的人們,糾結道:“得,又沒趕上這撥。”
我索性從上衣口袋裡把墨鏡掏出來戴上,酷酷道:“你去陪小慧吧,我看見好幾個男人衝她獻殷勤呢。”
“啊?”阿破大吃一驚,鑽到人羣裡去了。
這時有人拍我肩膀,我回頭一看是戈什,我扶了扶墨鏡道:“有事兒?”
戈什好象有什麼爲難,欲言又止,我笑道:“你可以說英語。”當初我們兩個就因爲這鬧彆扭,他說他永遠不學漢語,我說我永遠不會出國,現在想來不禁好笑。
戈什不好意思道:“何安憶,我拿你當自己人,也就不說客氣話了——雖然你在這裡身份是客人,可我還想請你幫一個忙。”
“什麼忙?”
戈什四下打量,小聲道:“我想請你再保護凱瑟琳一次,今天皇宮裡人很雜,我擔心有人渾水摸魚,畢竟我們現在還不算徹底安全。”
我頓悟,道:“放心吧,交給我了。”
戈什使勁握了一下我的手道:“我欠你一個人情,過了今晚我親自給你當導遊陪你們玩遍全國。”
我往人羣裡一打,很快就發現了葉子的身影,她換了一件純棉半袖,一條七分褲,露出兩截嫩藕小腿,隨意得像跟着二大爺出來露營的鄰家小妹,要是在別的地方參加這種宴會,她肯定會盛裝出席,誰想在自己臣民面前她竟然這麼隨便。她身周的人羣似散實聚,每個人都以能和女王搭上一句話竊喜不已,她隨意地和身邊的人說笑着,仍掩不住作爲主角的光芒,這讓我深刻體會到,這是她的國家,她是這的主人。
我揹着手,低調地潛到她身後,葉子一回頭,掩口笑道:“何安憶,你穿這麼嚴實幹嗎?”
我露出一絲笑意:“老規矩,別離開我三米以外。”
葉子愣了一下,隨即嫣然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這副打扮。”
漢克斯、裡夫他們在皇宮四周警戒,這時見我重裝上陣,似乎也想起了我們第一次會面時的光景,笑眯眯地衝我作個鬼臉,我遠遠地發現隊長居然擅離職守,跟在紅夜女屁股後頭大獻殷勤。
在鐘塔頂上,一個人抱膝俯瞰蒼生,那是苦妖,他註定不能出現在這種歡樂的場合,所以只能當他的寂寞帝。
我四下觀望,皇宮裡高層建築不少,人流熙熙攘攘,萬一真有刺客,當真防不勝防。
葉子見我東張西望,無奈道:“一定是戈什老爹讓你來保護我,放心吧,這裡一定很安全。”
我不置可否。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富加還沒安定,就算從朋友角度說我也不放心讓葉子一個人待着。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皇宮裡燈火通明,各色酒水和美食琳琅滿目,慶典也由宴會變成舞會,有人放起了輕緩的音樂。
葉子見我無動於衷,忽然挽起我的胳膊道:“既然你一定要跟着我,那就和我跳舞吧。”
我發窘道:“我可不怎麼會。”
葉子把一隻手塞進我手掌裡,又指引我的另一隻手在她腰際找準位置,衝我眨了一下眼道:“別多想,跳到哪算哪。”
能不多想嗎?溫香軟玉投懷,正好到我眉際的葉子低頭顧盼間髮絲便惹得我口鼻發癢,同時聞到一股馨香,我能感覺到在她腰上那隻手總是不由自主地要往下滑,倒不是我想鹹豬手,是她那裡有一個恰倒好處的弧度……
女王帶頭,其他人也都攬着舞伴紛紛步入舞池,這纔多少緩解了我的尷尬。不過步子照舊發僵,葉子擡頭見我鼻尖冒汗,道:“你很熱嗎?”
我嘿嘿一笑:“不是,是我一想到在身在國外,又抱着人家的女王跳舞就緊張。”
葉子咯咯一笑,任我攬着東搖西晃,忽然把額頭輕輕靠在我肩膀上,小聲道:“謝謝你,何安憶。”
我嗯了一聲道:“以前我還可以說不客氣,自從你給我發了一個騎士勳章以後好象只能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了。”
葉子躲開我勢必要踩到她的一腳,低聲笑道:“你除了不會跳舞以外還是滿神奇的。”
這會我也不那麼緊張了,道:“一般來講,我們對一切有‘神’的形容詞都不太感冒。”
葉子兀自喃喃道:“你就那麼從天而降把我救出鐘塔,然後用一條繩子解了皇宮之圍,又叫來很多奇怪的朋友讓我們取得了勝利,有時候你好象活在另一個世界裡。”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她忽然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我苦笑道:“好象已經不止一個問題了。”
葉子繼續道:“還記得那次我在孤兒院受傷嗎?”
我點頭。
“我給孩子們發巧克力的時候大約是中午1點多點兒,我也是那時受的傷。”
“是啊,怎麼了?”
“按距離算,從孤兒院到我後來去的那家醫院起碼要一個小時的車程,而且還得是交通暢通一路綠燈的情況下。”
我頓時知道不妙了……
果然,葉子道:“當時我在昏迷,可是後來我問院長,他說我被送去的時候還不到1點1刻,也就是說——我從孤兒院到醫院這段路只用了不到10分鐘!”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何安憶,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點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