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妖居,我們三個嚴肅地坐在無雙對面,小慧已經把我們晚上吃飯的情況跟無雙一五一十都說了,她最後淡淡結尾道:“這就是你的姐姐,是她把你丟在孤兒院門口的。”
無雙雙手抱拳支在下巴上坐在我們對面,沉默了一會道:“就這樣了?”
阿破小聲跟我說:“無雙不會暴走吧?”
我跟無雙說:“就是這樣,你姐姐最後已經開出了5億的賞金來做我們的封口費——小慧的幾句話值15億!”
無雙淡淡一笑,起身道:“謝謝你們,你們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我和阿破異口同聲道:“唯三!”
阿破擰着拳頭道:“無雙,如果你想讓這個女人身敗名裂的話,我們幫你!”
無雙輕笑一下:“沒那個必要,相比名譽,她一定更愛錢,我有更好的報復方法——我不會簽字的!”
我們可以從無雙清淡的口氣中感覺到他的憤怒,不由得都寒了一個,無雙確實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沒有比讓魏金失去財產更殘酷的報復辦法了,也許她可能還會比一般人有錢,但是對一個從前的百億富婆來講,一百萬一千萬跟變成赤貧並沒有區別,何況,她可能連這麼多也沒有……
那一夜,無雙一直都在聽那首網絡上所謂小紅帽的那首歌,那個姑娘婉轉透明的歌聲不斷從他房間裡飄出來: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馬蘭開花二十一,啦啦啦,啦啦啦,我的心中充滿了柔情,爲那遠方的姑娘……
說來也奇怪,這首歌好象真的有那麼一種魔力:當你傷感的時候它也顯得柔腸寸斷,當你開心的時候,它又是那麼振奮人心,它像是在專門爲你歌唱。我們三個坐在客廳裡默默無語,心情複雜,一向沒有音樂細胞的阿破臨睡前也惋惜地說:“可惜聽不到完整版,如果能找到這個小紅帽,她一定會紅的!”
……
充滿惆悵的還有孫滿樓,沒事做的時候他就會坐在寵物醫院的門口,託着下巴凝望遠方,間或無聊地指揮幾隻蒼蠅在他眼前表演45度角俯衝地面,然後又猛然拉起,像戰鬥機做飛行特技一樣。眼見再過幾天就立秋了,他“事業”的黃金期也將過去,不能再去賓館收保護費的他哀莫大於心死,感覺自己就是在虛度人生,被雷神劈掉的那撇鬍子遲遲不肯長出來,孫滿樓也懶得去管,人家陸小鳳是四條眉毛,他的兩條倒八字眉加上剩下的鬍子,簡直就是三撇狗油胡的孫滿口。當然,他的惆悵畢竟還是有所寄託的,從前的孫滿樓也輝煌過,還上過電視,比王成的空悲切好多了。
王成每天蹲在超市門口曬太陽,臉上的落寞一覽無餘,任何一個稍有鏡頭感的攝影入門者把他拍走都能拿普利策獎,任何一個稍有好奇心的人只要停下腳步一定會得到一大堆驚心動魄的戰爭故事,可惜王府大街的人基本都已經聽過,再沒人肯光顧他構造的戰火豪情裡,王成間或會把頭扭向小綠,問:“摸哨有四種方法,你知道麼?”當然,他就是因爲知道小綠不會理他纔會這麼問。
小綠每天踮着一隻腳出神,有時候會在自己訂的本上胡亂畫幾下,只要沒人買東西,她能一站一天,我真懷疑她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看她一隻腳站着那個穩當勁,我覺得她要悄悄擡起腳來都能騙過地球引力飛在半空中……
魏金沒有再來,或許她也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值得原諒了,或許是想對策,我覺得是後者,因爲就一般人而言,魏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不管從前命運多麼悲慘和被不公地對待過,畢竟畫上自己的名字就有20個億拿,大不了以後各走各路,我要是她我也不會放棄,當然,我要是無雙我也不會簽字——世界上很多不必要的紛爭本來就是因爲誤會和相互不瞭解引起的。
哎……我他孃的又沒事開始深邃了。
這幾天裡發生的唯一一件大事也和我們沒有關係:小紅帽終於火了!
那天的電視節目就像一個信號和一個導火索,引發了一場病毒似的蔓延,網絡熱點被搬上傳統媒體一般只有兩種結果,要麼是歸於平淡要麼是引起更大的爭論,小紅帽事件顯然屬於後者。
從視頻上傳到現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小紅帽的點擊已經過億!這個恐怖的數字意味着她不但不斷引起新的注意,以前關注過的人還一直關注着。八成以上的人聽過一次之後第二天鬼使神差地又點進來,這首暫時被冠以“馬蘭開花”的歌下載量直逼騰訊QQ,很多人習慣上班時候開着這首視頻,很簡單,歌確實好聽,連阿破都聽了好幾遍的歌基本上是無敵的,他從小到大就喜歡兩首歌,除了這個之外另一首的歌詞是這樣: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
小紅帽的歌很正常很不出人意料地被大衆稱爲天使的聲音和被繼續叫作天籟,它被評論家描述爲“嘈雜城市的雲南白藥”“音樂的良心”,當然,也有些嫉世憤俗和故作冷靜其實是想劍走偏鋒出名的傢伙譏諷有加,說這是最蹩腳的炒作。
但事實勝於雄辯,點擊的一路高歌說明人們還是願意信仰美好的,以前他們無聊到去看什麼什麼哥的寂寞,什麼什麼哥的傳說那是因爲無奈,是自嘲。現在,小紅帽滿足了他們一切精神需要,她歌唱得好聽,人還神秘,從視頻上看,她十指纖纖,一半以上的人都願意相信她是一個美如天仙的姑娘,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覺得這個說法簡直就是在侮辱小紅帽,他們一致表明:即使小紅帽其貌不揚照樣是他們的天使。不得不說,這在浮躁和信奉調侃的網絡上已經是一個神話和飛躍。
小紅帽,她神秘、低調、不帶一絲雜質地悄然來到人們生活裡,她纖弱又高不可攀,高貴又命運多舛,她激發了一切男人的保護欲和一切女人的公主情節,她狠狠地擊中了一切人的萌點,捏住了整個世界的七寸,現在,所有人,包括真心喜歡她的,嫉妒她的羨慕她的甚至討厭她的人都在熱切地希望她能現身,所有人都明白,小紅帽其人雖然還沒找到,但偉大的神格已經豎起,她一旦歸位,就將發出天皇級巨星都不可超越的光芒,她將成爲中國的蘇珊——相比蘇珊,小紅帽還年輕,而且更具傳奇色彩,無論哪個唱片公司先得到她都會像優先擁有核武器的人,給一切對手以致命打擊!
所以,現在有無數人在抱着各種目的瘋了一樣找小紅帽!
在杳無音信了一段時間後,忽然有人清醒了:我雖然不是小紅帽,但我爲什麼不能成爲小紅帽?比起脫光衣服搞出各種門出名,這不但更快捷,而且就算失敗了好象也沒什麼——說不定也能出名呢!
於是第一個贗品就這樣閃亮登場了,那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孩,唯一缺點就是愛嘟起嘴裝可愛,她說自己就是小紅帽,她抱着一把紅色的吉他出現在大衆面前,着實引起了一陣轟動,但是人們很快就發現她根本不會彈……
有了這個前車之鑑,人們後來就慎重多了,於是紛至沓來的小紅帽出現了!她們成羣成羣地跑到電視臺毛遂自薦,然後唱一首歌后又被成羣成羣地趕出來……
後來,又一個偉大姑娘的出現引起了轟動,她抓住了問題的最關鍵處——她戴了一頂紅色的八角帽,跟視頻上那頂一模一樣,可是她一開唱就被轟出來了,她比小綠唱得好聽點有限。
然後,賣八角帽生意開始爆火,這種早年間的東西一時倍受青睞,一個庫存了90年代一大批八角帽的廠家從此一越成爲行頭老大,姑娘們不管是不是想去冒充別人的,都願意買一頂戴上或放在家裡最顯眼的地方,就像她們小時候穿上公主裙就相信自己是公主一樣。
不過很簡單,歌聲是一切證明,目前爲止還沒發現音色相同或接近小紅帽的人,有人甚至分析,真的小紅帽早就看了視頻,但遲遲不敢出來就是因爲自覺也唱不出當初那種感覺才寧願它成爲一段傳奇的。
當然,這一切跟我們並沒有關係,無雙也想小紅帽早點出現,不過他只是希望能更多地聽到她唱歌而已。
這天,魏金終於又來了,她挑了一個我們都在的時間來到超市,在還沒進門的時候就開始小心地觀察我們的表情,她大概還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我們什麼也沒對無雙說,但是她一見無雙看她的眼神就明白自己失敗了。
魏金乾脆地一攤手道:“好吧,話說開了也好,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不是咱們的父親,這下你該沒有顧慮了吧?簽字吧。”
無雙面無表情道:“沒可能。”
魏金道:“如果你簽字,我可以把我那部分的百分之五十也送給你作爲我對你的補償。”
無雙道:“我不要。”
魏金軟下口氣道:“弟弟……”
“別叫我弟弟。”
這時回過神來的小綠纔對魏金道:“請問您要買點什麼?”
魏金掃了她一眼沒理她,對無雙說:“好吧,你有什麼氣就衝我撒,打我一頓或者罵我一頓都行……”
無雙:“我不打女人。”
我補充說:“他是教女人怎麼打男人的。”
魏金終於崩潰道:“你到底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無雙忽然露出惡毒的微笑:“一年以後吧,如果那時候你還有心情認我這個弟弟,那我就原諒你!”
魏金帶着哭音道:“我是欠你的!可是這些年我苦心經營魏氏企業,讓它的資產足足增長了兩倍,如果沒有我,就算家產全部歸你也沒有你現在這樣多,到頭來你坐享其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無雙沉默了一會,忽然問:“你今年多大了?”
魏金愕然道:“33歲。”
無雙道:“我真的是剛出生那天就被你丟出去了嗎?”
魏金剛想解釋什麼無雙忽然暴怒道:“那年你才8歲呀——姐姐!”
魏金一時無語,表情黯然地走出門去,小綠因爲走神誤了很多情節,見魏金要走,於是點頭道:“您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我們本以爲事情到這就算結束了,可沒想魏金黯然了一會又轉了回來,口氣自然道:“那我明天再來。”
無雙頓時抓狂,叫道:“你別再來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魏金也激動起來,一蹦三丈高道:“不可能!那可是20億財產,難道你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概念?你一天不簽字我就一天不放棄,到了最後一天我就死在你面前!”末了又換上一副央求的口氣道,“你說,我要做什麼你才肯原諒我?”
這時,無雙的公司打電話給他,鈴聲一響:“啦啦啦,啦啦啦,我的心中充滿柔情,爲了那遠方的姑娘……”正是小紅帽的歌,與此同時,門外一個小販拉着一車紅色的八角帽邊走邊吆喝道:“賣小紅帽來,時下最流行的小紅帽,戴上你也可以成爲歌神……”
被魏金像狗皮膏藥一樣貼着的無雙正在難受無比,此時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小綠道:“除非你讓人們相信她就是小紅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