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黎記憶中最初發生並刻在腦海裡的事情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父親在母親溫柔的目光注視下,與她追逐在郊外的一片草地上。母親坐在一張織有暗紅色百合花的毯子上,在給父女倆準備可口的食物。父親捉到了她,一下子把她抱起來,拋向空中,耀眼的太陽光照射下,她被父親接住,在父親的懷裡感到頭昏目眩。父親和母親都在笑,她也開心的咯咯的笑着,那時她才四歲。她還記得當那些走過草地的遊客投過來微笑的注視目光,還有父親和母親甜蜜的親吻。兩個小時以後,父親駕駛的車在十字路口與一輛闖紅燈的貨車相撞。
自從那場意外的交通事故之後,經過搶救得以存活下來的只有裴黎。在外婆的撫養下長大的裴黎,六歲時進了一所學校。她小心翼翼,和其他的孩子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對老師也是敬而遠之。結果所有人都認爲她十分矜持內向,其實她感到十分孤獨,所以纔會不合羣。自從她懂事以來,裴黎感到她和其他別的家庭不一樣,她只有外婆一個親人。她不可能享受到別的家庭的快樂。在學校裡,同學們都交上了朋友,互相談論着新買的衣服、新遊玩過的地方,裴黎沒有任何的話題,自然被擋在了她們的圈子之外。在別人的心目中,她是一個孤獨的人。在以後的幾年裡,裴黎以冷漠爲盔甲,使自己免遭其他孩子的攻擊。她喜歡一個人胡思亂想,閱讀更多的書籍,還喜歡模仿書中犀利、尖刻的語氣描寫身邊發生的事情。閱讀和寫作使她產生了完全出乎意料的效果。
裴黎從十歲開始,經常連續幾小時在鏡子裡端詳自己,盤算着如何改變鏡子裡映出的容貌。她內心向往野性美,能使得男人爲她的美貌神魂顛倒,但是鏡子裡的自己,好像故意與她作對似的,照出了她無法梳理的凌亂的黑頭髮,神氣的黑眼睛,一張永遠翹起的嘴和小巧的鼻子。她並不醜,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人稱讚過她漂亮的可以當個明星,她試圖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明星,穿長裙子,踩上高跟鞋,對着鏡子擺出姿勢,結果使她感到灰心喪氣。她不可能成爲有特別迷人之處的美女。可是她夢寐以求的是,成爲一個有特殊魅力的女人,一個不尋常的女人,能留在愛人的記憶中,永遠,永遠,永遠的擁有愛。
裴黎在十五時,頭髮烏黑,皮膚白皙。面容秀麗,嘴巴顯的十分可愛,總是翹在那兒像是在索取親吻。一雙黑色的眼睛表露出她的靈敏。她的身材修長,胸部和臀部彎曲的線條很柔美,兩條腿又長的那麼勻稱。她總給人帶有一種神秘冷漠的神情,一種裴黎自己也沒感覺到的孤傲。這個時期,裴黎暗戀上了一個高年紀的男生。每當她在學校走廊裡從他身邊走過時,她的心就會劇烈的跳動,她常常在腦中想象一些機敏又帶挑逗性的話,希望他能叫住她。但走近他時,她的舌頭就變的僵硬起來,他們往往不聲不響的擦身而過。後來,男生身邊有了漂亮的女友,裴黎心裡想着,英俊王子和灰姑娘的戀愛故事還沒開始就這樣結束了。她不時的看見他在校園裡散步,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有時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有時是兩三個女生。天哪,他難道不累嗎?她感到奇怪,但她依然幻想他有一天會主動向她打招呼,但是他從沒有和她說過話。
暑假的一個下午,裴黎去快餐店當招待。一小時以後,艾爾走了進來。
裴黎感到全身顫抖,心也開始劇烈的跳動。他高高的個兒,身體挺瘦的,但很結實,而且長得非常英俊,五官輪廓深刻,眼眶深凹眼睛顯得非常深邃。當他走過她身邊時,她轉過身去,從眼角處看見他走到餐廳櫃檯處要了份A號套餐,走到靠牆的隔間坐下。
1分種後,裴黎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到那個隔間前。艾爾正在看一份免費取閱的汽車雜誌。
“對不起,打擾了,請你抽空填寫一下顧客反饋資料,填寫完有獎品拿。”艾爾吃驚的擡起眼睛。是裴黎站在那兒,她交給艾爾一張小表,然後又走回到餐廳櫃檯站在了那裡。
艾爾挪過那張紙,掃了一眼,咧着嘴笑了起來。他把紙張折起塞進了衣服口袋,繼續一邊邊享受他的食物一邊看着雜誌。過了一會,艾爾準備走了,他把空掉的托盤拿到了回收處。裴黎就站在附近,艾爾一言不發,但是他若有所思的把裴黎看了一小會兒,然後微笑着走出了餐廳。裴黎望着他的背影,感到自己像個傻瓜。她居然連怎樣去接近男性都不知道。
下班之後,裴黎換掉了工作服穿上了外套,和餐廳裡其他的同事告了別,走出了店門。夏天的傍晚,氣候涼爽下來,一陣陣清風徐徐吹來。天空看上去宛如橙色的緞面,閃爍出柔和的光芒。當她穿過人行道向馬路對面走去時,有個身影從花壇樹後面閃出。
“喂,你上哪兒?”是艾爾,他正低頭朝着她笑。裴黎的心跳的越來越厲害,最後好像崩出了她的胸膛。她的耳朵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跳聲,她注意到艾爾在盯着她,她怕他也聽到了。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他一定對好多女孩都用過的手段。裴黎竭力不讓她的緊張心情表露出來,警告自己:保持冷靜。
“恩。”她喉嚨艱難的發了個聲音。
“你要上哪兒?”艾爾又問了一遍。
“隨便走走吧。”她帶着引誘的口氣說。
“你吃晚飯了嗎?”艾爾問。
“晚飯?”她擡起頭盯着他的臉。“沒有,”她迅速的回答:“還沒吃晚飯。”
“好。喜歡匹薩麼?”
“我喜歡。”其實她不喜歡意大利餐廳裡面濃烈的洋蔥味道,但上帝一定會原諒她說了這個小小的謊言,因爲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約會。
艾爾帶着裴黎走到他的車跟前,這是一部YZFR6摩托車。艾爾坐了上去,遞給裴黎一個頭盔,艾爾紳士的回過身替她調整好頭盔的安全扣,他看着裴黎的臉。
“你在想什麼?”他問。
“啊,我什麼也沒想。”她也看着他。
他不禁笑了。“嗨,你把我騙了。”
“真的嗎?”
“我以爲你很開放——我是指對男人很熱情。”
主動還是太隨便,裴黎心裡這麼想,可嘴裡卻大聲說:“我只對你如此。”
“是嗎?那我很榮幸...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艾爾。”
“我也很高興,裴黎”她說的是真心話。
“抓緊了,出發咯。”艾爾發動起車子,R6像風一樣穿梭在高架的下面,飛速向後倒退的馬路兩邊的霓虹燈,看上去使人感到很刺激。艾爾輕輕一點剎車,裴黎就從背後抱緊了他。
餐廳坐落在繁華的路上,是一家透明玻璃的房子。在吃飯的過程中,他們不斷的說話,裴黎裝模作樣的吃着意大利麪,其實她感到味同嚼蠟。她變得非常緊張,根本就吃不下。她感到嘴巴十分乾燥。
“我可以要一杯酒麼?”
艾爾招手示意,一個小個子侍者走到桌子跟前,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喝點什麼。裴黎平時極少喝酒,今晚可不同,是她主動告別戀愛空白期,值得慶祝一番。
艾爾點了一瓶Torres紅酒。“知道麼?西班牙的葡萄酒被譽爲“瓶子裡的陽光”,葡萄園總面積在世界居第一位,葡萄酒產量居第三位,位於Catalonia的Torres是西班牙葡萄酒產業的代表。曾在1970年時Torres的Mas La Plana紅酒擊敗了同年份的法國波爾多一級酒莊。”
“你知道的可真多。”
“謝謝你的誇獎。”
侍者送來了酒,開啓後爲她倒了一小半杯。她緊張的一飲而盡。艾爾吃驚的看着她。
“慢慢來 ,”他警告說,“這酒後勁很足。”
“沒關係。”裴黎蠻有自信的說。
艾爾把手伸過桌子,握住她的手。“真有意思。第一眼看到你,覺得你很成熟,我把你看錯了。”
“是麼?現在呢?”
他盯着看她。“你確實把我瞞住了。”艾爾從口袋裡抽出了她給他的那張紙,將它擄平。“你的獎品是我136XXXXXXXX他大聲讀到,忍俊不禁。
“看見你,我覺得高興極了。”裴黎認真的說。“所以,我要認識你。”
艾爾讚許的看着她。他深邃的眼睛注視着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然後他的目光又移到了他握着的她的手,盯在那兒,“你有一雙修長漂亮的手,會樂器麼?”
“小時候上過三年鋼琴課。”
“我會吉他,什麼時候我可以彈給你聽。”
艾爾告訴裴黎,他是一名職業賽車手,說了許多賽車場上的有趣的事情。裴黎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臉。侍者把盤子撤了,艾爾付了賬。他看着她,使得裴黎又是一陣心慌意亂。
“你還要再呆一會嗎?”
他在打量她,等她回答。裴黎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們走吧。”
在街上他攙住了她的手臂,她感到全身一震。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電流傳過來。“裴黎――”他開口說。
“什麼?”
“你要回家麼?”他平靜的說。“我可以送你。”
“我不知道,”裴黎說,“我不知道我想去哪裡,我喝了酒,現在有點頭暈。我只想和你多呆一會。”他同情的咧嘴笑了,“我有一個醒酒的妙方。”他領着她走到了停車的地方,給她帶好頭盔。
“我們這是上哪兒?”裴黎透過頭盔看着他,她所看到的是一張強壯、英俊的令人難以相信的臉,充滿了溫柔和同情。
夜色已經降臨城市。艾爾熟練的駕駛着R6,行使在車輛行人川流不息的街上。裴黎偷偷看着他。他那樣兒,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他所具有那種不能抗拒的誘惑力的部分原因也正就在這裡。他們來到了一個舒適的居住區,街道兩旁的樹木高大濃密。艾爾把車停在一幢旅館前。
“到了。”他輕聲說。
裴黎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拒絕他的機會。當艾爾抱她下車時,她默默的注視着他。
“如果這樣說會使你好過一點的話,”艾爾平靜的說,“我想說我和你一樣有些緊張。”
他溫柔的把她抱在懷裡,他們接吻了。她感到好像全身都在發燒。艾爾一聲不響的把她領進了房間。那酒所帶來的興奮,不僅是精神上的,而且是生理上的。當天夜裡,艾爾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是第一次?”裴黎因爲太緊張,不知到該怎麼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艾爾明白了,愛惜的撫摸了她的頭髮,“我會很溫柔的。”
第二天早上,裴黎剛睜開眼睛,第一次體會到了這般溫柔的痛,就聽見艾爾湊在她耳邊說,“做我的女朋友好麼?”
“好的”。
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艾爾的手臂摟着她,顯得十分溫存,彷彿在保護她。她從未感受過這種幸福的安全。她十分清楚自己愛慕他,至於他是否愛她,這無關大局。他喜歡她,這一點她對此感到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