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黎,是我。聽我說。”劉靜一的聲音:“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裴黎一言不發,手指緊扣着電話。
“裴黎,在聽嗎?”
“在。”
“說話,好嗎?”
“不知道說什麼”
“就…跟我說昨晚我沒把一切搞砸了。”
“沒什麼搞砸的,你跟別人在一起,我和你看了場電影,其他就沒了。”
他在電話裡沒有出聲。裴黎聽見身後的辦公室裡四處響着電話鈴,還有各種敲擊鍵盤的聲音。
“裴黎。”他猶豫着,費了好大勁才又說:“我現在沒有跟任何人交往,以前也沒有,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交往。”
她不回答他,他在繼續說:“裴黎…我們之間怎麼會什麼也沒發生過…唉…我從沒這樣過。”
裴黎將電話從耳畔拿開,手晃了晃。掛掉,她對自己說。
“別掛!請別掛…裴黎,我知道你在聽,說話…不然…我要發瘋了。”
“別發神經了。”
“哦,太好了,你在。我還以爲你把電話掛了。你怎麼這麼固執。”
“不是我固執,我只是不喜歡混亂。”
他躊躇的說,“裴黎,請你在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行,我就要一次。我保證如果我再搞砸就永遠不打電話給你。昨晚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只要一個解釋的機會。”
裴黎大腦裡飛轉着接受到的訊息,問題不在他的女友,會是什麼呢?
“不是…你沒有…”
“什麼?”
“病吧?”
“啊?”
裴黎長出一口氣,說:“你不是有…艾滋病吧?因爲如果你有的話最好現在就告訴我。”
他短促的笑一聲,“不,不是那回事,不,我的身體狀況很好,雖然現在很難說精神狀態也很好。”
“哦。”
一段長久而壓抑的沉默。裴黎手裡的筆在面前的便條紙上胡亂塗抹着。
“你看,下班後我們見面吧。”劉靜一說,“我現在要去開會了,好嗎?”
“嗯。”
“知道Hakkasan地址嗎?晚上八點,我定了位。”他柔聲說到:“你一定要來,因爲…因爲我不知道,如果你不來的話,我該怎麼辦。”
穿着裹身裙的金髮美女將裴黎領到餐廳最佳景觀位置,劉靜一已經在那裡等候她了。她在他對面坐下,“說吧。”她語氣堅定。
“那麼…”他說,對她露出了微笑。他換了個座位,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裴黎,你覺得我怎麼樣?”
裴黎搖了搖頭。“你可能就要告訴我,說你娶了妻子生了十二個孩子,不然就是即刻要移民澳大利亞,要不就是下個禮拜要赴法庭判了你終身監禁,又或者近來你察覺自己其實是個GAY……在你跟我說明白之前,我不能告訴你我覺得你怎麼樣。”
劉靜一大笑起來。
“我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嗎?”她問。
“差的還遠。”他沉默了,手指遊移撫弄她手腕內側的靜脈。他的臉貼近到一個很近的距離,裴黎看着他的嘴,發現自己竟然想到倘若吻上去會是怎樣的。她的大腦猛然的剎車,她噌的坐直,千萬別。
“再不告訴我什麼問題。我就回去了。以後你也別想見到我了。”
“你要我現在告訴你?”他拖延着時間。
“就現在。”她說,然後好像還嫌不夠,又故意加一句:“現在不說,就再也不需要說了。”
“我是回族。”他低聲叫到。
片刻寂靜,她好像亟待他再多解釋一下。他聳了聳肩,目光集中到裴黎身上,靜等她的迴應。
“就這個?”她問。
“對。”
“這算哪門子問題?”
“因爲…你不是啊…”
裴黎考慮起來,一會看看窗外的景色,又看一會他。好幾分鐘劇情都暫停了,這才聽見她重新開口:“所以你擔心不能和我在一起,因爲我不是回族,是這樣嗎?”她停頓了一下:“這就是那天晚上你爲什麼剎車了?我還是不明白。”
“我聞到了豬肉的味道。”劉靜一慢慢解釋:“我從你嘴巴里聞到了豬肉的味道。”
裴黎捂住了嘴巴,她已經記不清那天究竟吃過什麼了,可她今天中午吃過什麼她還記得的。
“現在呢?”
“現在我想…我管不了那些了。”
她沒有回答。他等着。
“裴黎。”
“我在想。”
“行,你想。”他無辜的低下了頭:“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她囁嚅一句,理解力匱乏,只好先看窗外的景色。
“所以那個女孩不吃豬肉?”
劉靜一大笑兩聲繼而咬住了下脣,“我跟蘇菲兒之間有些小麻煩,她是父親好友的女兒,她也是回族,我們完全是因爲家族關係才被牽在一起,她也有她喜歡的人。我們一直都想各自找機會和自己家人說清楚。然後,我遇見了你。”他說着說着,雙手托腮沉默了。
裴黎看着他,等他再開口。
“父親要是知道,我和蘇菲兒欺騙了雙方家長,肯定會很生氣。但……”他棄權似的攤了攤手。“但這是他一廂情願…我們都沒這個意思。”
“哦”裴黎看着穿深色西裝的侍者撤換了他們面前的盤子,裴黎小心翼翼的偷看向他,她也在看她。她有些發窘,聽完他的解釋之後,她要改變主意嗎?那他呢?她避開他的眼睛,開始擺弄碟裡那把勺子,裴黎舉起勺子看,半邊照出她的臉,扭曲變形只照出放大的鼻口,另一半照出身後餐廳的景象,侍者變成倒過來的逗號,走在天花板上。裴黎放下勺子,重新聚焦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他的肩,然後是他的眼睛,接着又是他的嘴。她爲什麼竟覺得自己會改變主意,她突然害羞了,她坐着動也不能動,她怕自己無論做出什麼姿勢,都會被他理解爲拒絕。
他伸出了雙手按在了她的腦側,她不由自主彎曲了脊骨去湊近他。即刻,吻在一起,宛若四下無人。鄰桌看幾眼,轉頭不看了。侍者偷笑,看天花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