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劉靜一帶裴黎回家了。裴黎的外傷完全恢復了健康,但每週都要回醫院和童醫生做一次IRT治療,經過3次治療後,效果顯著,裴黎每晚惡夢次數及每週惡夢天數較對照組有顯著改善。爲了裴黎不感到寂寞,劉靜一將裴黎的外婆也接到了別墅,並且從醫院聘請了護理人員照顧裴黎。有外婆的陪伴,裴黎的笑容多了起來。
劉星宇在裴黎出院的那天也去了,只不過他站在遠處目送着他們離去。裴黎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他正朝着她的方向微笑,她可以看到帶着棒球帽的他,帽檐下露出的眼睛以及生氣勃勃的眉毛。看着劉靜一發動了車子,他轉過身去,用手指把帽子推向了腦後。別走,裴黎在心裡喊道。劉星宇轉過頭來,彷彿聽到了她的喊聲似的。他的目光遇上了她的目光,突如其來的驚訝竟使他靈活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了。在那漫長的、無法計算的一瞬間,兩個人就這麼互相望着,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拉越大。裴黎趴在車子的後背窗,她舉起了手向他揮手。劉星宇臉上僵硬的線條變得柔和了,他看見了裴黎向他揮手,他也舉起手告別,一直到看不見車子,他才木然的垂下了手臂。
慕容緒週末的時候會去看望裴黎,和她說一些有趣的小事,她正在追求給裴黎治療過外傷的高醫生,剛開始的時候是藉口受傷預約看病,後來她帶着鮮花去感謝他,再後來她等他下班約他吃飯。慕容緒在和裴黎聊起高醫生的時候總是神采飛揚的,裴黎不知不覺也受到了她的感染,心情變的奇特的欣喜。直到慕容緒提到了劉靜一,“裴黎,我看劉靜一對你很好,你對他什麼感覺?”裴黎搖了搖頭。
一陣短暫的沉默。慕容緒說:“裴黎,不要一直呆在家裡了,下次我們出去走走吧,看看電影,我請你吃好吃的,你以前很喜歡吃提拉米蘇的,還記得嗎?”
“好吃嗎?”
“怎麼說呢,下次我帶你去華萬意,它家的提拉米蘇你一定會喜歡。”
“什麼時候呢?”裴黎突然有了興趣。
“那就下週六吧。”慕容緒想了想。
“早晨天氣溫和,呼吸點兒新鮮空氣對你有利。”劉靜一總是這麼說。因此裴黎坐在花園榆樹下的鐵椅上,曬着冬季羞怯的太陽光。裴黎的雙頰冰冷,像是在冰箱裡擱置太久的桃子。她眯着眼睛,看着劉靜一向她走來,他給她拿來了羊毛毯。
“瞧你的鼻子都紅了,冷嗎?”劉靜一給她披上後,拉起她的雙手捂在了他的胸口,裴黎感到很溫暖。
一幕幕記憶的片段清晰如在眼前,流逝的歲月猛然壓縮,倒回到幾個月前,在電梯裡的第一眼,在公司樓下咖啡店裡的偶遇,裴黎看着他說:“一點兒也不冷。”她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和我說說,我們遇見的故事。”
“嗯。”他說:“我會毫無保留全都告訴你……”
裴黎屏息聆聽。
劉靜一很英俊。他的魅力更多體現在氣質上,濃密的眉毛下眼眸幽暗深邃。裴黎伸手去撫摸他的眉毛,他對她笑。他講故事時那副專注的模樣太過迷人,讓裴黎的好奇心終究佔了上風,“靜一,告訴我,你有多喜歡我?”
劉靜一停頓下語速,微笑在嘴角緩緩浮現。“很多很多。”
“有這麼多?這麼多…還是這麼多?”裴黎邊用手比劃着,邊偷瞄他的臉。看到劉靜一揚起一道眉毛,裴黎笑了,“我知道了,一定比我多。”
“好了,我們回房間。我煮咖啡給你喝。”他對她露齒一笑,裴黎點點頭,她看看他,若說她原先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個時刻也已經過去了。
裴黎聞着咖啡的香味,目光追隨着劉靜一,他遞給她咖啡後,坐到了鋼琴前,十指微張覆蓋在琴鍵上,隨着他溫柔的撫觸,這龐大的樂器逐漸甦醒發出低吟,他彈得是阪本龍一的《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裴黎相信那是她聽過的最動人的鋼琴曲。
一週後,劉靜一開車將裴黎送到了百麗宮影院,慕容緒已經站在那裡等候多時了。裴黎剛要下車,劉靜一倏地轉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說:“和慕容緒聚會之後,打電話給我,我會來接你,千萬不要自己走,知道了嗎?”
“嗯。”裴黎臉上一道微笑快速閃過,“我保證等你來接。”
電影的名字叫《直到我們重逢》,是一個關於少校和瑪德琳夫人的愛情故事。當他們第一見面的時候,雖然互相吸引,但不知道彼此是被命運牽絆一生的兩個人,他們在相愛時放手,但在彼此的餘生中互相懷念,直至再次相遇之後死亡而終結。
裴黎沒有告訴慕容緒,從影院出來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她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人,他身邊還站着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淺色的外套和漂亮的小短裙,身上的白色毛衣還裝飾了蕾絲花邊。她看着他們,她對着他一副歡笑的樣子,他們此刻一定都很開心,一點也不急於進場而是站在販賣爆米花的地方排着隊。
裴黎的雙手緊緊抓住了手袋,是劉星宇,要上去打招呼嗎?裴黎猶豫了。在他們的目光相遇時,他是否像她那樣感到辨認出對方時的強烈震撼呢?對她而言,在那一瞬間,彷彿世上其餘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們倆待在某個存在着的時空裡,與周圍一切事物和一切人相隔離。裴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生出依戀不捨,他不會知道,也絕不可能有同樣的感受。裴黎爲找不到確切的答案而煩惱,直到後來她開始認爲那只是她的一場夢,甚至只是她的一種幻想。她擡起頭,不再多想,手裡握着手機,高高舉起,塞進劉靜一等待已久的手中。
“等了很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