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感激

當白晝終於驅散了黑夜的陰霾。漫長的夜晚終於渡過,迎來了新的一天。

沉睡中的顏妍正在做夢。一個恐怖的夢。

狹長陰暗的巷子裡。她獨自一個人徘徊着尋找誠亞的身影。

燈光幽暗得連路也看不清,細碎的聲響是老鼠在爬動覓食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走在這條巷子裡。只是知道一味往前走。

突然,一抹黑影從隔壁巷口閃現,赫然佇立在了她的面前。

看不清長相,只能確定是一個男人的臉。他惡狠狠地說道:“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

顏妍愣住了,更是悶住了。

值錢的東西?什麼是我值錢的東西?

她冥想着,漸漸慌亂起來。

“什麼是我值錢的東西?什麼是我值錢的東西?”她瞪大了眼睛問眼前的男人,“我沒有值錢的東西。”她驚恐又害怕,不是害怕失去值錢的東西,而是根本就不知道值錢的東西是什麼。

男人眉宇一擰,低頭瞥見了什麼雙眸間銀光一閃。

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顏妍的左手臂,晃動着纖弱的手掌:“這是什麼!戒指!給我!”

顏妍回過神,將目光落在無名指上。

什麼在腦海中快速瀏覽而過。

“……誠亞!”顏妍終於想起了那張俊臉,用驚叫般的口氣叫出了名字,“不要!….不要!不要拿走我的戒指!…..!!”顏妍拼命掙扎着想將自己的手掙脫,可是卻被越拉越緊。

最後,她竟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摁住了….

“顏姐姐!顏姐姐快醒一醒!”迷迷糊糊,傳來徐寧的呼喚。

“少奶奶別動!快!把少奶奶摁住!”醫生正準備給顏妍拔針,顏妍卻在夢中驚恐地掙扎了起來。

護士七手八腳地將顏妍摁住,卻迎來了她更爲猛烈地掙扎。嘴裡還不停唸叨着誠亞的名字。

“先放開顏姐姐!”徐寧終於不耐煩了。看着他們那麼粗暴地對待顏妍,低吼道。

醫生護士即刻鬆了手。漸漸,顏妍也恢復了平靜。

“顏姐姐!看看我!我是寧兒啊!”徐寧急忙俯身在顏妍面前,用手溫柔地搖了搖她的頭,“有壞人在夢裡嗎?”

聽見徐寧的呼喚。顏妍緊閉的雙眸開始猛烈地顫動。

意識開始逐漸朦朧,慢慢清晰。

視線由模糊變爲清晰。卻又覺得眼皮分外沉重。依稀的微縫中,瞧見了徐寧可愛的容顏。正緊張地看着自己。發現自己醒來後,微微露出輕鬆的神色。

“顏姐姐,你別怕!壞人已經被趕走了!你先不要動。你的點滴已經打完了。醫生要給你拔針了。你不要動哦!”徐寧像哄小孩子一樣對顏妍說道。

顏妍拉下沉重的雙眸,費力地點點頭。

很快,醫生就拔出了針頭。護士收拾好東西也就很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小姐,少奶奶已經沒事了。這兩天注意吃一點清淡的東西,不要再受刺激就可以了。”醫生微笑對徐寧囑咐了兩句,便也退出了房間。

“來,顏姐姐,我先扶你坐起來。”徐寧扶起顏妍,將枕頭靠在她背上。顏妍也順勢坐了起來,沉沉地靠在牀頭。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徐寧關切地問。

顏妍微微一笑,搖搖頭輕聲說道:“沒事了。就是有點累。”

“能不累嗎?喝了那麼多酒,整整燒了一夜!”徐寧嘟着嘴,心疼地責備着。

顏妍拉下眼眸,苦澀一笑。轉念突然皺起了眉宇,問道:“誠亞呢?”

她記得昨晚是他在酒吧找到自己。應該也是他把自己接回家的。怎麼沒有看見他。

“哥哥昨晚守了你一夜。剛剛和天楸上班去了。聽說,今天他和天楸要去外地視察。”徐寧幫顏妍掖了掖被子然後自己站起身,“顏姐姐你等等我。我去叫傭人把藥和早餐給你拿上來。哥臨走前專門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要是忘記給你吃藥,他鐵定把我皮剝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話音剛落,徐寧突然緘口。

“昨晚怎麼了?”顏妍皺起眉,疑問道。

“沒怎麼。”徐寧尷尬地笑笑,走出了房門。差點忘了,誠亞專門吩咐過她不能把昨晚的事告訴顏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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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賓利轎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一夜未睡的誠亞,看上去有些疲憊。他靠在後座上,那雙深眸卻依舊深邃銳利。

“好。那你好好照顧顏妍,自己也要乖乖地。晚上可能回來會很晚,你要按時上牀睡覺。”一旁,天楸正在和徐寧通話。

簡短的甜蜜之後,天楸匆匆收線。神情也在收線後的一瞬,凝重起來。

“顏妍已經醒了。徐寧說,她一直在做噩夢,是叫着你的名字醒來的。”天楸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淡淡地對誠亞說。

誠亞慢慢地睜開眼,光芒隨之綻放。可是,卻沒有一點喜悅歡欣。反而是一股無人讀懂的憂愁。

“其實,今天這個考察你不用親自去。要不回家陪陪顏妍吧。”天楸只覺得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着什麼。“要不,好好跟她談一談。沒有解不開的心結。”天楸將手放在誠亞的肩上,想給他鼓勵。

誠亞沒有說話,只是緊蹙着眉,低下頭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枚銀色的婚戒。複雜的情緒,難以言喻。

突然,懷裡的手機震=震動了一下。

誠亞取出手機。來自顏妍的短信。

他的心不由地一顫,還是那麼悸動。努力平靜,還是忍不住期待。

摁下閱讀鍵,彷彿聽見她調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看在今天一早主動認錯的份兒上。請總裁老公小小原諒一下!

誠亞看到最後一個字,還是忍不住扯起了嘴角。但隨即,笑容就凍結在了風中。

明天,她就會離開了。

而他,將獨自留下。

他放棄了。輸給深愛的她了。只要她停止折磨她自己,他願意配合她的自尊她的逞強她的顧慮…..

誠亞將視線放向車窗外。窗外一切冷凝一片。

****************

吃了藥,顏妍又沉沉地睡了一覺。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日頭正熱,而房間裡還是昏暗一片。

隨意裹了一件大衣,顏妍便出了房間。

“少奶奶您怎麼起來了?”正在走廊上忙活的王媽瞧見顏妍,驚訝地說。

“躺太久頭都睡暈了,我起來走走。寧兒呢?”

“小姐正在花園裡呢!”王媽放心地笑着,“少奶奶,您還沒吃午餐,我去熱一熱,給您端到花園裡。”

“辛苦你了。王媽。”顏妍窩心地笑了笑,下樓朝花園走去。

春日的眼光開始有些刺眼。幾天雨水的滋潤,一到放晴,花園裡就蓬勃一片。

顏妍仰頭看着屋外的晴光,心情也突然開闊了許多。

她倚在落地推拉門邊,慵懶地看向花園。

花園裡,徐寧正在給她的新寵物——泰迪犬洗澡。

咖啡色的小狗此時已經完全變成了大家口中的“落水狗”,渾身溼透。失去了平常毛絨絨的可愛,倒像個小老頭一樣,還不時將委屈害怕的眼神投向顏妍。可愛得實在不像話。而徐寧則心情大好地給它抹着各種香露,嘴裡還唸唸有詞,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乖。咱們洗得漂漂亮亮的,晚上爸爸和舅舅看見了才更喜歡。好不好?”

這場景倒是徹底逗樂了顏妍。

“你倒是臭美了。你兒子都冷得發抖了。”顏妍邁開了愉悅的腳步,一邊說一邊走向徐寧。

“顏姐姐!”徐寧擡起頭看見顏妍,興奮地叫出了口,然後又低頭對狗狗是說,“看,舅媽來了。快,叫一聲給舅媽聽聽。”說着,她還抱起了狗往顏妍面前湊。全然不顧狗狗身上還沒清洗的泡沫。

“喂喂喂!小心我的衣服!”顏妍瞪大眼睛,驚恐地叫着,“快給別人沖洗乾淨,都凍得直髮抖了。你這是什麼媽媽呀!”顏妍又好氣又好笑地說着。

徐寧這才發現狗狗已經被凍到不行,立刻將它放進溫水池裡:“哦,是媽媽不好。媽媽馬上用熱水給我們QQ洗乾淨好不好?”她終於不再折騰別人,將狗狗放進了熱水裡,“顏姐姐,聽天楸說,你有一匹馬叫YY是不是?”

顏妍慢慢蹲在了徐寧面前,揚起了笑臉:“對呀。它又乖又漂亮。不過,在摩納哥。”說到YY,顏妍的臉上竟然浮現了慈母一樣的笑容。因爲,曾幾何時,它一直把YY看成是自己和誠亞失去的那個孩子。

這時,顏妍發覺自己大衣兜裡的手機響了幾下。她疑惑地拿出手機,是誠亞發來的短信:在幹什麼?

顏妍暖暖一笑,拿起手機調到照相模式,對準滿身狼狽的QQ摁下了拍攝鍵。

另一邊,誠亞和天楸正並肩參觀新建的實驗室。講解員也滔滔不絕地介紹着。身後,是一大堆殷勤的分公司領導,殷勤跟隨。

誠亞握着手機。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窗外燦爛的春光,突然好想顏妍。想知道她在幹什麼。

發了一條短信。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動給顏妍發短信。以往,他如果想她了,會直接打電話。而今天,他只是選擇了寫下四個字。

突然,手機在掌心震動。誠亞立刻將目光落在電話上。頻幕傳來了一張QQ的照片,渾身溼透,掛着泡沫,眼神委屈無奈。下面是顏妍的附言:我只負責看噢!

誠亞又成功被這條短信都笑。還是沒有忍住地笑了起來。冷俊的臉上綻放出那絲溫暖,魅惑地讓人窒息。

“總裁大人在開小差。笑什麼?”一旁的天楸保持着副總裁的威儀,將臉湊近誠亞,小聲地問道。

誠亞扯了一下嘴角,將手機遞到天楸眼前,戲謔地說:“你兒子。”

天楸拉下眼眸,看着手機裡的照片。也無奈地笑了起來。

誰讓她攤上了這麼個小魔女。什麼在她的眼裡都成了玩具。

天楸擡起頭,想平復自己的表情,卻又在和誠亞目光交匯的瞬間,笑了起來。

匆匆清洗完QQ以後,徐寧趕忙抱着它進屋去吹毛。

而顏妍坐在藤椅上等待王媽將飯菜送來。

這時,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顏妍一看,是洛伊。

“殿下。”接起電話以後,洛伊恭敬地開了口。

“洛伊,我不是說過。不要主動和我聯繫嗎?”顏妍皺着眉,言語中有些凌冽。

如果讓誠亞知道她和洛伊有私下聯繫,一定會起疑的。

“殿下,我已經到了。”洛伊的言語中透露着無奈,淡淡地回答。

什麼!顏妍心裡一驚。

她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不是後天離開嗎?”

“殿下,這是老爺的命令。”洛伊鎮定的解釋。

“爹地?”顏妍突然反應過來。一定是沈立威太擔心她了,“那誠亞知道嗎?”她突然緊張地問道。因爲她沒有告訴沈立威她準備扔下誠亞獨自回來的決定。

“……”洛伊愣了一下,“姑爺不知道。”

顏妍聽見洛伊的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說:“恩。我準備一下,明天離開。”

“遵命。”

顏妍掛上電話,刪除了來電記錄。人卻陷入了僵持中。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誠亞,這一次,你會發現嗎?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會不會滿世界發了瘋一樣找我?

如果,我真的要死去,我也不能在你面前死去,要死,也只能讓我獨自一個人死去。完全不敢想象看着他那張臉,她最後該如何閉上雙眼。如果他在,她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離開他,哪怕讓他氣自己怪自己恨自己都沒有關係。這樣,他很快就可以開始新的人生。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女孩。像古鎮裡的客棧老闆一樣。

想着,顏妍心裡更是堵得慌……

“顏姐姐。飯來咯!”顏妍擡起頭,卻看見徐寧端着飯菜向自己走來。

顏妍看着徐寧,淚水一下子全部涌到了眼眶裡。悲慼的進退兩難。

“顏姐姐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徐寧定睛一看,發現顏妍眼中的潮涌。慌忙地將飯菜放在玻璃桌上,無所適從起來。

“寧兒…..”顏妍的淚水漫溢了出來。哽咽地牽着徐寧的小手,“如果,我不在了。你和天楸..會一直守在誠亞身邊的,對不對?”

“……顏姐姐….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徐寧瞬間哭得像個淚人。她其實顯然被這樣的顏妍嚇到了。

在她的眼裡,誠亞和顏妍一直都是自己最堅實的避風港。他們倆是任何事情都難不倒的超人。但是,一天內,這兩個那麼高大的身影接二連三地在自己面前崩潰。

她的世界,也隨之塌陷了…..

“不要哭!回答我!會嗎?”顏妍又固執地問了一遍。

徐寧驚恐地點着頭,像個機械娃娃一樣,嗚咽着說:“會….我們會一直在哥哥身邊….我們不能沒有哥哥….還有…你….”說着,她蹲在顏妍面前,整個人趴在顏妍腿上,放肆地哭了起來。

“謝謝你…..謝謝你們….”顏妍掛着淚,卻微笑地感激起來。

徐誠亞,你看,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陪着你。

顏妍頭擰向桌邊,拿起了手機。她知道,還有一個人,也會一直陪在誠亞身邊。而她的存在,更能隨時提醒着誠亞他不可以做傻事,他還有一份責任。

顏妍想着,撥通了電話。電話接通,她甜甜地笑着:“喂,媽媽。我和誠亞都想你了。你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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