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地龍翻身一般,沙石掉落的速度更快,而震盪更爲明顯。
“怎麼會有火藥?”盜帥直接將蘇澈背了,邊跑邊說。
燕廷玉更急,可依他性格,又說不出求援的話來。
季子裳最後看了幾丈外的巷子一眼,返身跑過去,將燕廷玉一把拎起。
“你這混蛋。”燕廷玉忍不住慘叫一聲。
季子裳只是一聲冷哼,然後施輕功掠到還昏迷不醒的謝雲舟身旁,同樣將他拎了。
“時辰一到,公孫懿就會讓官兵炸了這裡。”燕廷玉被顛地七葷八素,不過還是道,“要是不想被活埋,就得快點。”
盜帥忍不住罵了聲,然後道:“又是你的手令?”
燕廷玉笑了,“若沒有我的命令,他敢麼?”
盜帥只覺得無語。
四下都在震動,彷彿下一刻就會天塌地陷一般,而確實,現在他們頭頂上的‘天’,的確不知何時就會塌下來。
他們在往石門方向跑去。
“江令寒!”盜帥喊了聲。
火把被沙塵撲滅,黑暗裡,氣機翻涌,只聞鐵劍碰撞,劍氣、火花,是此間唯一的光。
江令寒完全可以退走,但他沒有,因爲自己的師弟依舊沒有清醒,就算他可以將對方引到石門那邊去,逃生時反倒會給蘇澈等人帶來麻煩。
畢竟,他們現在人人帶傷,還有兩個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人需要護持。若是葉常青隨之而去,江令寒不敢保證季子裳不會下殺手,也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
而且,石門內的情況誰也不知,是一片坦途的暗道,還是暗藏機關,這根本說不準。
江令寒不能讓其他人的處境,因爲自己的決定而變得更加艱難。
他身上落滿了沙塵,他聽到了盜帥的呼喊,可他沒辦法鬆手。
他不能放棄自己的師弟。
葉常青對這一切恍然未覺,只是一昧地出劍。
江令寒試過打穴,可全然無功。而他如今身上也被劍氣所傷,傷處已經發黑,即便他以若水真炁壓制,恐也堅持不了太久。
他看着對面的人,心中只有平靜。
此時,盜帥神情急切,卻忽而看到了什麼,他怔了怔,然後揉了揉眼睛,唯恐看錯。
“怎麼了?”蘇澈問道。
盜帥卻是一喜,登時喊道:“看他後腦下三寸!”
江令寒聽了,眉頭一皺,不過還是尋覓機會,側身躲過葉常青刺來一劍,同時看到了對方後腦下三寸的位置。
他雙眼眯了下,隱有亮光。
那裡,扎着一根牛毫長針,並非是伊雪稠的骨金長針,反而微不可見。但此時火把倒地混雜,更引燃了茅草,火光漸亮之間,倒是能看清其上反光。
盜帥正是注意到了這點,只不過不是看的葉常青,而是地上的其他人。
此時,他看着場間之前被季子裳和江令寒所制住的那些人,神情有些猶豫。
他們被制住,是因爲武功低微,多的是被分筋錯骨之後,暫時失去了行動力。
現在,這裡起火不說,馬上就要塌陷了,就算這些人不是什麼好人,可身爲墨家之人,盜帥還是無法做到就這麼把他們拋棄在這。
“你自己都不一定能出去,還有閒心管別人。”燕廷玉語氣微嘲。
盜帥皺眉,“人生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
“停停停,我可不想聽你們墨家的那些大道理。”燕廷玉雖是被季子裳夾着,卻也不顯落魄頹唐,“你得想好了,他們腿都折了,你怎麼救?”
盜帥眉頭緊鎖。
而此時,江令寒已經揹着葉常青飛身過來,只不過在到得近前時,腳下踉蹌了一下,身子更是晃了晃。
蘇澈看到了江令寒微青的臉色,已經對方身上的血痕。
燕廷玉撇嘴道:“又是一個傻子。”
“你若是再聒噪,我就把你丟出去。”季子裳淡淡道。
燕廷玉‘嘁’了聲,不再多言。
“傷怎麼樣?”蘇澈問道。
江令寒搖搖頭,“不礙事。”
話雖如此,在場之人皆是能聽出他話中的虛弱。
“走吧。”季子裳說道。
盜帥卻還是有些猶豫。
“他們都是城中不良,手上帶着人命,本就該死。”季子裳說道:“再說,這裡快塌了,就算你想救,時間不夠,你自己也走不了。”
盜帥咬咬牙,收回目光,扭頭就走。
衆人快步而小心地從暗道離開,身後石門外,則在不斷塌陷着。
……
夜裡,風很涼,卻不是往日的清新,而是帶着硝火味道。
這裡是一座小院,院中有一口枯井。
有人從井裡爬了上來。
“想不到,這出口竟是在井裡。”盜帥說道。
一路行來,萬幸沒有機關,衆人皆是從井中出來。
謝雲舟已經醒了,此時哪怕沒有說話,可臉色卻沉着,帶着暗恨,帶着羞愧。
季子裳在打量這座小院。
不像是有人長久居住的樣子,院落看着有些荒。
可以確認還在平康坊內,因爲隔不太遠,仍能看見火把通明,那裡仍是傳來炸藥的轟響。
“這裡,應該不是她們之前離開的路。”季子裳說道。
他嘴裡的‘她們’,自然是指伊雪稠等人。
四下地上,有些乾淨,根本不是太多人走過的樣子。若像在地下那般,四五十人自石門中走出,總不能是提前埋伏好的吧?
“細想想,咱們走得急,也沒注意那暗道裡是否還有機關。”盜帥沉吟道:“可能,裡面還有別的路。”
“這地下,究竟是什麼樣子。”季子裳沉思道。
蘇澈同樣在想,在想無生老祖的埋骨之地究竟在哪,這處地下陷落的舊城,若與埋骨之地無關,顏玉書、或者說是玉沁,她又爲何會找到且經營此處,難道是故佈疑陣?
蘇澈想不通。
畢竟,或許真知此事的,也就只有她和商容魚了。
“先離開這裡吧。”謝雲舟終於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