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她叛國,墨家也不能做出將人接來,然後趕出去或是殺了的事吧?”
盜帥嘆了口氣,開口道:“我知道此事後,也是不忿,但道義在先,只好如此。”
“他們就這麼一直安心住着?”蘇澈問道。
“銀子給了。”盜帥開了個玩笑。
蘇澈搖了搖頭,他知道,今晚對方來此的目的,當然不是說方景然和萬貴妃,只是在說那突然的變故之前,先做的鋪墊。
因爲盜帥要說的事情,或者說燕國和後周之事,一定跟方景然和萬貴妃有關。
“他們在墨家的消息,應該是走露了。”盜帥說道:“後周和燕國此次聯手針對墨家,很大的原因便是爲了他們。”
“樑國已亡,就算方景然還活着,兩年了,也沒什麼所謂纔是。”蘇澈有些不解。
畢竟如今南域之地,曾經的那些樑國的餘部殘軍,在近一年幾乎都被燕軍清剿乾淨了,所有反抗朝廷的力量,包括宗門幫派等勢力,也都遭受了打擊。
除卻像魔教這般宗門隱藏極深的教派,如今燕國境內,還敢於發出異聲的基本沒有,無論是明裡還是暗中。
那麼,即便是方景然還活着,甚至有朝一日雄心再起,想要報復燕國,也得有人響應才行。
像現在這個局面,四海承平,百姓都習慣了安穩日子,誰還記得你樑國的亡國皇帝?
再說彼時的樑國,朝廷腐朽,官員貪腐,民不聊生,若方景然揭竿而起,恐怕當世的百姓就先來把他收拾了。
蘇澈雖就見過方景然一面,但還是對他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他覺得對方不是昏君,自然不蠢。
就如對方一直在這機關城裡,就是躲着,他不現身的原因,不就是怕被人認出來麼。
這是個怕死的人,怕到了骨子裡。
那麼,如果真如盜帥所說,燕國和後周此次動兵謀算,是爲了方景然,那原因呢,難不成他身上還有什麼隱藏的秘密?
“具體原因爲何,咱們不得而知。”盜帥說道:“但人既然在機關城裡,也是墨家領進來的,就要保證他的安全。”
蘇澈笑了笑,“這是方大師等人的意思?”
“是。”盜帥點頭。
“你們有沒有試着,聯繫過朝廷那邊?”蘇澈問道。
“失去聯繫了。”盜帥說道:“飛鴿傳書一去再無音訊,快馬信使也分幾路去往望京,但希望不大。”
“所以,如今墨家已經認定,兩國朝廷是想對墨家下手了?”蘇澈問道。
“是這樣。”盜帥吐出口氣,“哪怕並沒有太多依據。”
“我能幫上什麼?”蘇澈認真道。
如果懷疑成真,真是兩國朝廷針對墨家,那就是他們在知道方景然就在機關城的消息後,懷疑或是害怕墨家暗中支持方景然,甚至是暗裡還有其他勢力聯手,所以纔想要永絕後患。
這樣既可以除掉方景然,又能拿到墨家所有的冶煉技藝。
這不是名正言順,而是順理成章。
因爲這種事無法擺到檯面上來,否則讓江湖各派怎麼看,讓天下百姓怎麼看?
難道要說兩國朝廷毫無容人之量?
還是說他們這龐然大物,竟會忌憚一個墨家機關城?
但事實的確如此,墨家這兩年藉着燕國的東風,在人脈和資源上壯大不少。
這還只是這一段時間而已,那若是十年後,幾十年後呢,墨家會在朝廷的羽翼下暗中積累到何種地步?
方景然畢竟是樑國皇帝,哪怕因他亡國,他都是樑國皇室正統。如果他有後裔,子子孫孫,賦予墨家權柄,若有朝一日真的起兵,那就不是造反,而是復國。
所以後周和燕國,纔會做出如此決斷,以相互用兵爲由,讓世人皆知兩國不和,必將要有一戰。可是,這一戰會在哪裡打響?
誰也不知道。
但對蘇澈來說,這不用去猜,一想便知。
因爲若真有一戰,它只會在一個地方,那就是墨家機關城。
成牢關,是燕國邊關,其後是蒼州,往西北一百四十里,就是一片山嶺,其中的老牛嶺和困龍嶺,陳觀禮就曾在此安營紮寨,再進六十里,就是墨家機關城。
這是最好的位置,也是最不妙的位置。
蘇澈可以預想到。
燕國令陳觀禮拔營,離開燕國境內,而陳觀禮不予理會,兩相交涉不成,燕國朝廷大怒,遂派兵驅逐,兩國因此加劇矛盾,劍拔弩張。
終於有一日,燕國水軍奇襲後周水師,且後周邊軍在同一日破關而入,燕軍與後周激戰,戰火在蒼州蔓延,而墨家機關城因所處位置,遭受牽連,墨家一衆共赴國戰,慷慨英勇,連同機關城覆滅於此役。
燕軍羣情激奮,士氣如歌,終於將後周打退,驅除出關。
兩國一戰互有勝負,墨家雖亡,朝廷悲痛,但爲天下百姓考量,燕國還是與後周簽訂和解盟約,表示從此友好往來,互不侵犯。
這就是兩國的目的,也是他們想講述給世人的故事。
蘇澈睜開眼,他在聽後,想通了這一點。而他看着盜帥,對方靜靜坐在那,看着燭火發呆。
他知道,對方,或者說墨家,也是這麼想的。
因爲這件事情有了起因,它就會這麼發展,然後有這麼一個結果。
墨家會成爲犧牲品,機關城也會被攻破。
哪怕他們都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但這一天還是來得太早了些,因爲墨家還沒有變得強大,沒有之前預想中的那般強大。
蘇澈失策,方不同失策,包括墨家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變故來得太快,而其導火索,就是方景然的行蹤泄露。
“會是誰?”蘇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