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網三人聞言後,臉色皆是僵了僵。
你都不再威脅一下,直接就讓自盡?
但當觸及面前之人的眼神後,他們明白,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三人相視一笑,咬了咬牙。
“的確,是上頭的大人讓我們注意你的行蹤,你一來神都,就在我等的監視之下了。”其中一人開口道。
蘇澈問道:“知道我下落之後呢,動手?”
“沒有!”那人連忙否認,“只是監視行蹤,沒說要動手。”
“爲什麼?”蘇澈問道。
“啊?”
“爲什麼要知道我在哪?”蘇澈想了想,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要來神都?”
“這個…其實我們也不確定。因爲這個差事在一年前就吩咐給我們幾個了。”地上那人苦笑一聲,“只是一直沒您的消息,碰巧幾天前見到了,這纔跟着。”
聽了這話,蘇澈和玉沁相視一眼。
“不像是假話。”玉沁道。
地上那三人一聽,連忙道:“咱們說的都是實情,沒有半句虛言啊。”
蘇澈以前也聽說羅網消息靈通,人員駁雜,消息渠道多是從市井中來。
眼前這三人武功都不高,混跡於市井裡也不甚起眼,甚至他們就是出身市井的不良。
而他們口中的“大人”,竟會將差事安排給他們,想來地位應該也不高——這三人都不是什麼密探,跟蹤水平有限,很容易被人察覺,這等手下用來打聽消息還可以,但監視的話還是難當大任。
那麼,對方該是在知道自己下落後,另外派人來。
但沒有。
所以說,那位大人手下能用的,就只有這三人或是這般水準的手下。
因此其人在羅網的地位應該不高。
“你們將我的消息,傳出去了?”蘇澈問道。
“沒有沒有。”三人漸連連搖頭。
蘇澈卻是一皺眉,有些不信。
對方也說了,知道自己四天前就來了神都,這差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幾日過去,對方怎可能不回稟?
“真沒有,上頭那位剛開始吩咐下這差事的時候,隔三差五還常來問,但咱們一直沒您消息,久了也就幾個月才問一次了。
這回我們好容易得了您下落,本來是要回稟上去的,但這不是剛出了墨家那檔子事嘛,羅網的諸位大人都抽調着忙了,我們也沒跟那位大人聯繫上,就拖到現在了。”
蘇澈覺得,他們說的應該是實話。
“那人男的女的?”他問道。
“女的,女的。”三人聽出他話中鬆動,連忙點頭。
“女的?”蘇澈一愣。
一旁玉沁本是不在意,她從這三人走路時漏出的腰牌上,判斷出了他們羅網身份,但這三人一看就是那種無膽之人,且武功不濟又不夠機靈,自不可能被委以要事。
所以她根本沒什麼興趣。
但現在,卻看了過去。
“她住在哪?”玉沁問道。
“城東雲渺觀。”三人回答毫不猶豫。
玉沁看向蘇澈。
“那他們?”蘇澈問道。
“好漢饒命!”
“大俠饒命啊!”
蘇澈擺擺手。
……
城東雲渺觀,一座佔地不大,只在半山坡的道觀。
沿石階往上去時,還能碰到三五到供奉香火的人。
只是看這石階和欄杆,該是許久沒有修繕過了。
道觀的門敞開着,牆皮和硃紅大門都有些斑駁。
陣陣香火味,自門中而來。
玉沁擡頭看了眼那雲渺觀的牌匾,擡腳便進門。
蘇澈跟上。
走過青石板路,二三十步外,一個看起來很是嬌小的身影在撥弄香爐。
“哎。”蘇澈喚了聲。
“呀!”那道身影似是被嚇了一跳,手上一顫,香灰倒了一地。
這是個脣紅齒白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只是臉頰上沾了些香灰,穿着件明顯大許多的道袍,透着幾分邋遢,卻有些可愛。
迎着對方那雙泛亮的眸子,蘇澈卻一下想不起要怎麼稱呼。
是叫小孩兒?
但這是在道觀裡,且這般稱呼未免不太禮貌。
那要喊小道士?
對方倒是個小姑娘。
“那…女娃”蘇澈話剛開口。
“二叔!”對面那人眼神一亮,手裡還抓着香灰,邊喊邊朝着他跑來。
蘇澈一怔,眼睜睜看着對面那缺了一顆牙的女娃衝自己張開了雙臂。
咚,
蘇澈以劍鞘抵在了她的腦門兒上。
“哎呦!”
前衝之勢一頓,這小道士捂着腦袋,頓時淚眼汪汪。
“二叔…”一副很委屈卻又忍住不哭出來的樣子。
蘇澈雖然有些懵,但還是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玉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什麼小姑娘,二叔,我是朗朗啊!”那小道士眼神有些急切。
蘇澈眼睛一睜,張了張嘴。
朗朗?
蘇晴朗?
他有些懷疑地看着對方。
眉眼溫柔,皮肉嬌嫩,分明就是個秀氣的小女童啊!
但蘇澈冷靜下來,仔細看,眼前之人的確有蘇清幾分像,依稀能看出是蘇晴朗的樣子。
想想也是,六七歲的孩子,這聲音也難辨出什麼來,比如當年的顏玉書。
可是,他實在難以想象,這是當年那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孩兒。
他正想着,對面的蘇晴朗已經在脫褲子了。
“你幹嘛?”蘇澈皺眉,劍鞘點了下對方的胳膊。
“給二叔看鵲鵲。”蘇晴朗認真道。
“……”蘇澈臉一黑。
行了,這熟悉的語氣,的確是當年跟蘇大帥那小子拌嘴的便宜侄子。
玉沁也有些無語。
“你怎麼在這?”蘇澈問道。
在他警惕且嚴厲的目光下,蘇晴朗終究是沒把褲子脫下來,老老實實地提了提褲子,紮緊了腰帶。
他拍了拍手上香灰,擡袖擦了把臉,道:“我就住在這兒啊。”
“住在這?”蘇澈有些疑惑。
“對啊,爹爹讓我住在這兒的。”蘇晴朗點頭道:“還有素玉姨娘。”
蘇澈聽見素玉的名字,不免沉默了片刻。
玉沁察覺到了。
“家裡人都在這麼?”她問道。
蘇晴朗只是看着她,沒說話。
他與蘇澈說話時,是許久不見而終於見到親人的喜悅,和發自內心的親近,但對不認識的人,則只有戒備。
玉沁看了眼蘇澈,然後眉眼一彎,“他是我夫君。”
蘇晴朗小嘴一張,愣住了。
正有些走神的蘇澈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