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班的門口有一個人身影那麼熟悉,那是和賈冰一個村的段琳琳。自從五年級畢業她到離家更近的鎮小學上學,自己到留在姚鎮小學讀六年級以後,他倆就沒再見過。聽說她這次也是副取生考進來的,分數和自己考的一樣。他們那一屆村裡一個班就32個學生。村裡沒有六年級,到五年級畢業他們要不到離村三裡多地的姚鎮小學上六年級,要不到鄰村的鎮小學讀六年級。以前在班上賈冰就跟女生說話不多,再加上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即使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說什麼。賈冰也只是遠遠的看着段琳琳,看着她一個人站在那裡,先前的那張總是堆滿微笑的臉看起來有些憂鬱。賈冰沒好意思過去,他也不知道怕什麼還是擔心什麼。
晚自習的時間到了,同學們都回到教室。今天的教室比往常安靜了許多,整個教室安靜的只有書本翻動的聲音。賈冰把新領到的課本拿出來,一本一本的翻,每本翻兩下就又放了回去。換做以前每次新課本發下來以後,賈冰都會很認真地欣賞上半天。可是今天賈冰一點看書的心思都沒有。倒騰了幾遍他索性把課本全又放進了書桌抽屜。跟賈冰一桌的叫吳曉磊,也是個黑小子。在賈冰看來,這個吳曉磊比自己還要黑,眼睛不大,四六分頭髮總是理得油光發亮。每次笑起來總是一副不惹事的樣子。再往左邊那個男生是周士強,高個兒寬肩膀,白白淨淨的大臉龐,很帥氣,只是稍微有點發胖。別看長那麼高的個子,靦腆的像個小女生,說話辦事一點也不強勢,屬於特老實的那種人。賈冰一直認爲像周士強這樣的高個頭,長得又很強壯的人都是那種自以爲事,或多或少還會有點傲氣的人。但是這個周士強卻是個內心跟外表不一樣的人,本以爲他會很要強,然而接下來的相處,賈冰才真真切的理解了這個周士強。周士強的同桌也是個大個子,這個同學是地地道道的老實的孩子,沒事就趴在課桌上玩自己圓珠筆,就是誰逗他兩句他也只是衝你微微一笑,即便是惹急他了也頂多一句“一邊去!”然後就啥事也沒有了。這也是後來很多男生都願意逗他兩句的原因。
現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賈冰把兩隻手叉胸前靠在牆上看同學們的背影。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大家每個小動作都能盡收眼底,賈冰也喜歡坐在後排,靜靜地看大家都在幹些什麼,自己卻不用擔心被別人“監視”。到目前爲止,大家都還不是太熟悉。有些同學甚至都叫不上名字。賈冰就在後排一個一個的觀察這個班裡的其他同學,其實也不見得非得看他們在幹什麼,有時候就是純粹的發愣。他很享受這樣的安全感。要是讓他坐到前排的話,他會覺得有很多人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在背後觀察着自己的一舉一動,這樣他會覺得很不舒服。於是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甚至離開大學步入社會。賈冰也還是保持着坐在後排的“好習慣”。就這樣,賈冰靜靜地“觀察”了一節課的時間。課間休息,大家都出去透透氣,賈冰非要拉着沈玉亮沿着操場散步。
操場上沒有燈,除了靠近教室的那半邊還能被教室裡的燈光照亮以外,沿着南牆跟的那多半邊就是黑的。但是大家卻喜歡在比較暗的那半邊溜達,在那裡似乎每個人更容易無拘無束一點,可能就像賈冰自己只有坐在後排的時候纔不會覺得有人在背後“監視”着自己的心理一樣吧。接下來的一節課不知道怎麼就結束了,班主任在後半節課來到教室,賈冰也就不能無拘無束地坐在位子上發呆了。他只好拿出新課本假裝很認真地讀起來。一開始他還是假裝在讀,可是後來就真的進入了狀態,等到下課鈴聲響起,他都不願放下課本。
“嘿!”沈玉亮總是這樣故意嚇唬賈冰,“該走了,還看呢?”
“等會兒,這節看完!”賈冰頭也沒有擡,雖然眼睛都已經有些痠痛。
“行了,行了!教室的人都走光了,還看個屁啊!”沈玉亮搶過賈冰手裡的書往抽屜裡一丟,拉着他就走,“現在還沒有開課,用得着那麼用功麼?”
“哎,別亂扔啊!”賈冰見自己的課本就那麼隨便丟進抽屜便想掙脫一下,自己好好把課本放進去,但是沈玉亮的手抓得太緊,怎麼也掙脫不開,“別拽我,一會兒摔倒了!”
出了教室沈玉亮就往東邊會場那邊走。
“這邊,”賈冰指指西邊說,“先上個廁所!”
“大的小的?”
“小的吧,你想大的?”賈冰打趣沈玉亮。
“沒有,我是提醒你,怕你到時候沒帶紙。”沈玉亮一臉壞笑。
“哪像你啊,蹲坑不帶紙!”賈冰一拳打在沈玉亮肩上,掉頭就跑。
沈玉亮在後一邊追趕一邊說:“沒能耐,搞偷襲!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個人打打鬧鬧就到了三年級的教室前,由於面臨着中考,學校允許三年級的教室晚熄燈半個小時。此時還有好多人在教室裡讀書。打教室外走過,你都會不自覺的放輕腳步,生怕打擾到他們。教室的課桌上書本摞起來有一尺多高,前排靠門的兩個女生拿着試卷在小聲的討論問題。教室裡安靜的幾乎能夠聽到呼吸聲。薇薇就在這個班裡,賈冰把整個教室都看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她的影子。
“看什麼呢?”沈玉亮一邊問一邊跟着賈冰使勁往教室裡便瞧。
“沒有啊,隨便看看而已。”賈冰擔心沈玉亮看出什麼來,趕緊轉移話題道,“到時候我們也會有那麼多的書,多可怕!”
“有那麼可怕麼,你還會怕書多?”顯然沈玉亮有點莫名其妙。
“當然,你不怕?”
回到宿舍,賈冰坐到沈玉亮的鋪位上閒聊,同鋪的那幾個同學這時還都沒有回來。
“咱班女生都住這院最裡頭兒,剛纔過去的就是咱班幾個女生哦!”沈玉亮笑嘻嘻地說。
“你咋知道就是咱班女生?”賈冰有點不信。
“肯定的,聲音我就能聽出來,隊伍裡她就在我後邊。”
“你說,學校怎麼把男女生宿舍都放一個院啊?”
“沒地方唄。要是有地方住,怎麼也不會這樣的。”沈玉亮拍拍賈冰,“不知道吧,有好多新生還住在北邊教師宿舍裡呢。還有西邊那個叫做印刷廠的小院裡頭!”
聽沈玉亮這麼一說,賈冰倒是對西邊那個小院很好奇。第一次來校報名,賈冰轉悠到小院門口往裡看,一地的樹葉,門口的影壁的花壇長滿了野草,有幾株月季花也已經好久沒有打理過一樣。在雜草從中,幾朵歪歪妞妞的月季花開着,一點生氣都沒有。北邊像是有幾間房,門窗被大門口的茂盛的穆尼花樹遮住了看不清楚。院子裡也有幾棵梧桐樹,整個院子看上去已經很荒涼。賈冰對這個印刷廠很好奇,不僅僅是它的名字,令人浮想連篇的還有那裡邊究竟是怎樣的樣子!
“哎,咱班你覺得哪個姑娘好看?”沈玉亮掃視一下宿舍,壓低聲音問賈冰“說實話!”
“咱班其實沒有好看的,都傻傻的。”賈冰湊到沈玉亮耳朵邊笑着說。
“是嗎?”沈玉亮一臉壞笑,“不會心裡惦記不跟我說實話吧?”
“哪有?”賈冰拉高嗓門,顯然對沈玉亮的懷疑有些生氣。
“別吭聲了,班主任來了!”陸曉波猛的推開宿舍門,鞋子都沒來得及脫就趴進下鋪,假裝已經上牀。其他同學一聽這話,也就近爬上牀。原本亂哄哄的宿舍瞬間靜了下來。賈冰本來還想回到自己的鋪上,但實在來不及了,正好沈玉亮鋪上的幾個人都還沒有回來,他就躺下裝裝樣子。
宿舍靜得都有點奇怪,虛掩着的門被輕輕推開。班主任郝現平走進宿舍,手裡拿着手電筒。大家都躺在牀上,安靜的只有那雙皮鞋鞋底跟水泥地磨擦的聲音。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動一下。
“上鋪這個空位是誰的?”老師問。
“王偉。”
“去哪了?”
“打水去了!”
“這個呢?”老師看到3號上鋪也缺一個。
“他倆一塊去的!”
郝現平又看了看下鋪,沒有再說什麼。在他走出宿舍之前,又回過頭說了一句:“早點睡,都別說話了!”
班主任離開宿舍好一會兒,宿舍都沒有人說話。賈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從四號牀下鋪爬起來,跨到三號牀,然後沿着扶梯上了牀跨過好幾個人,回到自己的鋪位。
燈已經熄了,賈冰仰躺着,學校大門口的路燈把宿舍窗戶映成暗淡的黃色。窗外也是安靜的,偶爾傳來幾句老師訓斥學生的聲音。那是幾個不按時休息的學生,還在水龍頭那邊洗漱。二號牀下鋪有兩個同學因爲對方“侵佔”自己的鋪位爭執個沒完沒了。
“好了,不要說話了!”代理宿舍長李力實在忍不住了,他大聲喊道,“再吵就把你倆扔出去!”
每次這位代理宿舍長說這話的時候,宿舍裡誰也不敢再吭聲。因爲大家曾親眼看到過李力有一次真的拎起陸曉波,把他扔到了門外面。宿舍安靜下來。可能因爲確實太累了,不知什麼時候,賈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