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又進入冬季。呼呼地北風雖然還沒有冷到刺骨的地步,卻足以把迎風騎車的賈冰打得臉頰通紅。在公路拐彎的地方,賈冰下了車把後衣架上的書包重新系了一下,瞿家莊的這段公路從來就是泥濘而顛簸的,大大小小新舊路坑即使沒有積水也難走的要命。可是這又是一條連接兩個縣城的必經之路,許多大貨車要是不從這裡過,就得多走上十幾公里的路。這段不足兩百米的破爛街道,把後衣架上的書包顛得歪歪着就要掉下去了。賈冰把車子往前推過那條矮矮的水泥減速帶,踩上腳踏板上了自行車。
想想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回八中了吧。說心裡話,要不是有幾個要好的同學在那裡繼續讀高中,僅憑學生對老師的那點留戀是不足以讓他趕上三十多裡的路,再跑回來一趟的。相反,正因爲他的這種感情太過濃重,自從他上了高中以後,每次重新回到八中候,他越是感覺自己內心的這種留戀變得比上一次回來淡薄了一些。於是賈冰寧可不再回來,他不想心裡那點可憐的對母校的感情隨着一次又一次的回校兒逐漸消失。
賈冰趕到八中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下課,張瑞這次心情格外的好。他硬是要拉着賈冰到學校門口的那家飯館吃點上檔次的。在那件破舊的東廂房,張瑞說了很多,後來他們話題自然又轉到汪思琪身上。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張瑞和汪思琪的關係又出奇地好起來。汪思琪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要和張瑞商量。張瑞告訴賈冰,汪思琪最近一段時間心情很糟糕。有個叫肖飛的傢伙在跟汪思琪好的同時,竟然悄悄地在家裡訂了親。而定親這事,直到最後他輟學離開學校也沒有告訴汪思琪。後來還是班上那個跟肖飛一個村的胡峰實在是看不下去,才跑到汪思琪那裡把事情告訴了她。
這那件事對汪思琪的打擊太大了,她先前對那個肖飛是抱着多麼大的希望啊,沒想到他會在這件事上隱瞞汪思琪這麼長時間。從那以後,汪思琪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整天都想丟了什麼東西似得。被給予太多期望的肖飛還給她的是殘酷的欺騙。經歷了這麼多的挫折,汪思琪似乎再也振作不起來了。
“她現在聽的最多的就是陶晶瑩的那首《太委屈》,錄音機裡這首歌被她設置成單曲循環播放。肖飛已經傷透了她的心,賈冰!”張瑞示意賈冰靠過來一點,很嚴肅的說,“見到汪思琪千萬不要提她戀愛的事情,也別提這方面的話題。這事就當你不知道。”
那天晚自習下了課,賈冰找到汪思琪聊了很久,他們站在被教室的燈光打亮一半的操場上,一直走到教室的熄燈鈴敲響。賈冰把汪思琪送到女生宿舍門口的時候,看着汪思琪漸漸暗下去的背影,賈冰突然感到心裡是那麼的難受。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麼難受,這其中也一定有張瑞給他講的關於肖飛那些事情的原因,但肯定不是引起他難受的全部。第二天早上,賈冰離開的時候,汪思琪穿着一件特別亮特別亮的紅色羽絨服站在學校門口。汪思琪站在那裡衝賈冰笑笑,然後便把目光從他的眼睛裡移開最後落在腳下的地上。賈冰知道汪思琪那是在質問他爲什麼走也沒有給她說一聲。
“我想週六的時候你會多睡會兒,就沒有讓人叫你出來!”賈冰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解釋道,“所以我就跟張瑞說,等你醒了以後再告訴你一聲我走了!沒想到你起得這麼早!”
汪思琪沒有說什麼,她擡頭看了賈冰一眼然後就轉身往門外走。他心裡想什麼她全知道,她不提那是她不想讓他那那些事情太放在心上。她每次衝他笑的時候,其實就是在說放心我沒事的,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她還是從前的那個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賈冰的心裡越是難受。自從葉姵和自己好了以後,汪思琪和他之間有了隔閡,這種隔閡讓他有種越描越黑的負罪感。後來他乾脆不再開口。而她也因爲那件事情,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聽他講述他心裡的快樂和孤獨。因爲直到現在汪思琪也覺得自己站的那個位置有些尷尬。
賈冰回過頭,汪思琪向他揮揮手,那件大紅色的羽絨服在她身上顯得那麼暖人。那張熟悉的臉龐讓人覺得似乎她還是個孩子。賈冰真想跑回去一把將那個被紅色羽絨服包裹起來的身軀一把抱住,狠狠地抱住。這一抱不是男女生戀愛式的擁抱,而是超越友情類似親情的擁抱。他的這一抱是不帶任何其他想法的單純的心疼式的擁抱。可是他明白,這一抱也只能在他心裡設想一下而已,它永遠也不可能成真。賈冰也衝汪思琪和張瑞揮揮手,然後跨上車子在那條街道的拐角處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