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開着呢,老邢頭沒在跟前。”沈玉亮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臉上的堆着過度興奮而抑制不住笑容。
“磊子,趕緊推車子,走吧!”賈冰回頭招呼大家。
“老蘇頭不會不讓我們出去吧!”吳濤在後面有些擔心的問。
“老蘇頭他纔不管呢。真要是問,我們就說出去買點東西。”沈玉亮滿滿信心的鼓勵大家。
“都快下課了,現在出去應該沒事。”賈冰一旁給大家打氣。
雖然已經過暑,天氣一點也沒有涼快下來。每天的中午,也便成了學生們最難熬的時間。四五十人擠在一間宿舍裡,熱得就像個大悶罐。宿舍裡沒有電扇,學生們就從水塔打來涼水,把手巾打溼擦汗洗臉,後來這種方法也讓人感到杯水車薪。天實在是太熱了。
上午的時候,肖磊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好消息,流壘河漲水了。雖然學校裡嚴禁學生們私自到河裡游泳,但是酷熱的天氣讓這幾個孩子們決定冒一次險。
“磊子,別拉後啊!你是先鋒官,你應該到前邊去帶路!”沈玉亮把自行車停在路邊衝着落後邊的肖磊喊。
“我倒是想在前面,賈冰擋着我呢,我沒辦法撒!”肖磊說出這話,把自己都要逗樂了。
“說啥呢!這麼寬的路,你那車子是坦克還是飛機?”賈冰反問說。
“好,讓咱領路咱就往前衝!”肖磊使勁猛踩幾下,跟上了沈玉亮。
“前邊橋頭往西,沿着小路往我們村的方向騎。”肖磊回頭喊道,“過了那個河灣。那地方河牀比較平,河水也淺。”
賈冰緊跟在他倆後面,心裡有些興奮。
幾輛車子在窄窄河沿小路上顛簸,沈玉亮進跟着肖磊,賈冰跟在沈玉亮後邊,吳濤因爲騎得慢,落在最後邊。河水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鱗鱗波光,河沿上茂盛的河堤茅綠油油的有一米高。夾雜在河堤茅叢裡的小野菊招來許多蜜蜂和蝴蝶。它們飛舞着,勤勞的它們不會因爲天氣的熾熱有一刻停歇。河水新漲的不少,靠近河中心的河堤茅和野菊花被沒在了河水裡,在河水的衝擊下,向東傾倒不停地搖擺着。
“趕緊啊,肖磊家還有蘋果園呢,前面就是了!”沈玉亮把剛剛從肖磊的嘴裡截獲的“戰報”傳遞給後邊的賈冰。
“讓摘麼?不會剛打完農藥吧!”賈冰故意衝着肖磊喊,“阿,肖磊?”
“這可不知道,俺又沒在家。俺咋知道打沒打?”肖磊一本正經的說,“不過沒關係,俺家還有解毒的藥,實在不行就往張堡五院打電話!”
“不會吧,這麼沒譜!”賈冰總是搞不懂肖磊嘴裡哪句是實話,哪句是假話。
小路順着河勢往南拐了彎曲,眼前出現一片樹林子。粗粗的樹幹稀稀拉拉的頂着一些枝條。一簇簇的樹葉像梧桐樹上的鳳凰窩。樹幹呈現灰暗色,高高的立在地裡。枯乾的玉米杆子,黃豆藤雜亂的躺在地上。它們是去年的遺留物。不像別的什麼林子周圍有藤條或者圪針紮成的圍牆。眼前的蘋果園更像是從來沒有人管的荒廢的園子。
“磊子,這就是你家的蘋果園?”賈冰一臉的吃驚。
“對啊,你沒看出來這是蘋果樹?”磊子一本正經的說。
“沒有,我就覺得這些像是馬上要死掉的樹。”賈冰有些苦笑。眼前的景象怎麼跟他記憶中的矮矮的,紅燦燦的蘋果掛滿枝頭的果園一點也不一樣!
“什麼眼神,你見過蘋果樹麼?”說着肖磊爬上一棵瘦骨麟薰的矮樹,撥開那些些像是鳳凰窩子的葉子,幾個瘦瘦的青蘋果露了出來。
“接着!”肖磊把幾個比雞蛋大點的蘋果丟給下邊站着的賈冰,然後又爬向另一個鳳凰窩。
“呵,還真有蘋果啊!”賈冰接住兩個,一個掉在了地上滾了好遠。
“我也上去了!”沈玉亮見到蘋果,也有點興奮。他選了一棵枝岔多的蘋果樹也爬了上去。
“待會兒不會有人來抓咱們吧?”賈冰邊揀滾落的滿地的蘋果,邊問樹上的肖磊。
“誰來?這是俺家的蘋果樹!”肖磊從樹上跳下來!
“我怎麼覺得這不像你家的啊?”
“俺家的就是俺家的?還有像不像?”肖磊撿起一個蘋果在衣服上擦擦,放進嘴裡。
“不洗洗?”賈冰想起剛纔肖磊說的打農藥的事來。
“洗啥,乾淨着呢!”
“接着!”沈玉亮似乎摘上癮了,蘋果像滾珠一般落下了,砸在地上滾的滿地都是。
“行了,摘幾個就行了吧,還沒完了!”肖磊見沈玉亮沒有收手的意思,有些急了。
“差不多就行了,再摘就吃不完了!”賈冰一臉的壞笑,嘴巴咬了一口蘋果說。
沈玉亮從樹上跳下來:“我不是擔心大家不夠吃麼!”沈玉亮拍拍肖磊的肩膀,一臉的壞笑,“是吧肖磊?”
“可不是?我家的蘋果太小,不夠吃行了吧!”
“不是太小,是太太小了。這是蘋果?簡直就是紅甜子的兒!”賈冰故意做出一副認真端詳手裡蘋果的樣子說。他說的紅甜子是一種山楂的特殊品種,大小比山楂大一點,一般成熟了酸酸甜甜的。
“行了啊,吃着人家的,怎麼能這樣不地道呢?”沈玉亮在一邊打鑔。
“就是,太不地道了!”肖磊假裝很不高興地說。
●Tтkǎ n ●C ○
車子被丟在河沿上,沈玉亮就迫不及待的第一個跳進了水裡。進跟着肖磊也來了個跳躍式進水,河面激起一片白色的水花,順着河水消失在水面上。
“下來吧,水裡可涼快了!”一個猛子扎進去,肖磊已經到河中央了。他鳧在水面上,給賈冰他們還沒有下水的招手。
賈冰不會游泳,抓着水草試探着往河裡下。水漫過膝蓋,涼嗖嗖的感覺像電波一樣由下往上傳到賈冰的頭頂。腳底下的坡很陡,賈冰弓着腰小心的挪着雙腳。
“沒事,邊上不深!往前走!”肖磊在河的中央,看着膽怯的賈冰有些心急,不停的喊。
“你們遊你們的,不用管我!”賈冰試着把蹲下去,讓水淹沒過自己的肩膀。整個身子就像是塊丟進水裡的燒的通紅的生鐵,吱吱作響!河水的涼意一下子透進身體,把身體內所有多餘的熱量趕跑。
“游過去怎麼樣?”肖磊提議。
“我不行,河水太寬了。我最多游到一半就沒勁了。”沈玉亮看着寬闊的河面,心裡沒底。
“沒事,要是遊不動了羊羔鳧回來。河水不深!”肖磊給沈玉亮壯膽子。肖磊說的羊羔鳧其實是一種不規範的仰泳。這個名字的由來大抵是因爲這種仰面游泳的樣子像小羊羔鳧在水面的樣子吧。
賈冰對於游泳是一點長處也沒有。因爲膽子小從小到大下河溝的次數都能數清楚。每次跟小夥伴們下河溝也都是像現在這樣,沿着河邊漂一會兒。身邊的小夥伴都已經成爲游泳高手的時候,自己依舊還是個旱鴨子。
“可能這輩子都學不會游泳了!”賈冰這樣想。
就在沈玉亮跟肖磊商量怎樣樣游到河對岸的時候,對岸的出現十幾個小孩子。說是小孩子其實也就比賈冰他們小几歲而已。他們像一陳風一樣衝下河來。那羣孩子們把衣服都丟在草地上,光着屁股跳進了河裡。河裡泛起一簇一簇的水花。這時候,賈冰注意到河堤上一個拄着怪的孩子也試圖沿着比較緩和的河坡往下走。那孩子試了幾次,由於河堤太陡,幾次的嘗試都沒有尋到一處適合他的地方。
“快看,對面河堤上!”賈冰指着那個特別的孩子說,“那小子就一條腿,他不會也要下河游泳吧?”
“那小子是我們村的,”肖磊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感到吃驚,“別看是個一條腿的瘸子,遊起來比正常人還快!”
賈冰多少有些不信,他倒要看看這個一條腿的瘸子怎麼游泳。
他們三個都停下來看着對岸那個只有一條腿的傢伙兒。只見他似乎有些生氣,把拐使勁丟在河堤上 ,在上面脫掉了衣服。然後順着河坡滑了下去。滑到在第二道河沿上時,用雙手撐着地,艱難的站了起來。光禿禿的身子憑着一條瘦瘦的細腿支撐着,看上去就像電視裡出現的藝術雕塑一樣,只見他身子向前微微一傾,雙手合在胸前,受地球引力的吸引,身體開始往河裡墜的同時,他那隻看上去細的有些嚇人的腿順勢彎曲,然後突然伸直。整個身體就像一隻離弦的箭一樣射進河水裡。周圍的孩子們一起歡呼叫好。就像是歡呼他們的偶像一般。那孩子很長時間都沒有從水底裡出現。
賈冰想起幾年同樣是這條流壘河裡發生在那件古怪的事。那也是個炎熱的夏日。一個小夥子站在河坡上準備用一個完美的姿勢跳進河裡。在跳河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對周圍的人們說:“我的水性整個流壘河都沒人比得上。我可以一個猛子扎水裡呆上好幾天!”
當然,沒有人相信他的話。在大家的記憶裡這傢伙根本不會水。人們都等着要看看這個自吹自擂的傢伙會用怎樣可笑的結果給大家展示他那天下第一的水性的。
那個小夥子做好一些列準備動作以後,然後像條被捕撈上岸的鯽魚在慌亂之中又跳進河裡一樣,躍進了湍急的流壘河裡。河面上被他砸出的大水坑,瞬時被湍急的河水吞沒,只剩下一個水圈打着轉轉漂向下游。
人們在一旁等着,等着他那憋得通紅的小腦袋探出水面。一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有些人已經開始相信那個傢伙的確已經擁有了了不起的水下憋氣本領。兩分鐘過去了,相信他的水性人更多了。人們開始想像當那顆光光的腦袋出現在水面的時候,用怎樣的歡呼和叫好聲迎接他。可是等到第三分鐘的時候,人們開始慌亂。
“那小子不會真的能憋上三天三夜吧?”有人開始小聲的嘀咕。
五分鐘,水面上還是靜靜的,平靜的令人們感到不安,或者說是一種恐懼。
“水性好的趕緊下水撈人!”人羣裡終於出現了理智的聲音。這時候大家才從混沌的狀態裡反應過來。很多人來不及脫掉衣服就一猛子扎進河裡。他們在河裡折騰個了好久,河水都被他們攪得發黃。可是人們連那個傢伙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後來有人找來竹竿,魚網,像摸泥鰍一樣把這片河水摸了個遍。
終於,有個水性好的在河底發現了那個傢伙。當人們把他撈起來的時候,他憋的渾身發紫,臉漲的像個大瓢。污黑惡臭的河泥把鼻孔嘴巴堵的嚴嚴實實。有經驗的老人說,他是一頭扎進了河底的污泥裡,被硬生生憋死的。
眼前的場景讓賈冰多少有些擔心。突然,在河這邊的不遠處,那顆光溜溜的腦袋探了出來。嘴裡還銜着一棵水草。對岸的那羣孩子們又是一陣歡呼着。他們叫喊着,拍打着水面。
那小子吐掉嘴裡的水草,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扎進水裡。這一次,他要用狗刨游到對岸。一條腿的他彷彿比兩條腿的正常人遊起來更加的方便,身後水面上劃出一串水花,像一條小艇一樣。
“呵,你們村都是牛人啊!”也不知沈玉亮這句話是什麼味道,賈冰感覺有些怪怪的。
“什麼意思,看不起人?”肖磊顯然有自己的理解,一個猛子扎過去抱住了沈玉亮的雙腿。沈玉亮被他來了個突然襲擊,重重的摔進了河水裡。沈玉亮猝不及防,喝了好幾口水。等他從水裡探出來找肖磊算賬的時候,肖磊早就一個猛子扎到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