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蟲子飛進去了。”馮寫意莞爾一笑,在唐笙驚詫的目光中,從容俯下身撿起紙杯。
“等一下,我再去倒杯新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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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出了病房,馮寫意衝進盥洗室洗了一把臉。他摸出口袋裡剩下的半瓶藥,衝進了馬桶。
他並非不知道自己剛剛的那個決定意味着什麼——
可是唐笙也說過,只有衝動之下的決定才能夠被稱之爲決定。哪怕要用往後的半生甚至一生來彌補,來善後。
不後悔,亦有不後悔的一種美感。
“哥,阿笙沒事吧!”
馮寫意轉出走廊,迎面碰到了馮佳期。
剛剛唐笙到家門口發現沒帶鑰匙,就給馮佳期打了個電話。但她沒聽到,後來再反打回去,就是馮寫意代接的了。
“沒什麼大礙。在病房休息。你怎麼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我本來就在醫院。”馮佳期嘆了口氣,“託你的福,我把傅子康撞成三等殘廢了,下半輩子要你幫我養了!”
“哦?”馮寫意眯了眯眼睛:“不好意思,我要養老婆孩子了。沒空給你善後。”
說完,他轉身就往茶水間去。
“你說什麼?”馮佳期上手就把馮寫意的肩膀扳過去了,“你要養什麼?”
“哦,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要當姑姑了。”
“你還當楊過呢!”馮佳期皺了皺眉,“馮寫意你別給我裝神弄鬼的,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阿笙有了我的孩子啊。”馮寫意倒了水,一溜神先自己喝了。
“這……”馮佳期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開什麼國際玩笑!你倆什麼時候在一起過?”
“廢話。她離婚,我未娶,我們倆在一塊的時候還要給你做個直播麼?”
馮佳期可沒那麼好糊弄。上前兩步就把馮寫意給攔住了:“我不相信,阿笙若是沒考慮清楚要跟你在一起,是絕對不會隨便越界的!她什麼時候懷的?懷多久了!怎麼都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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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寫意說謊的本領向來自成一派,對付妹妹可從來沒失過手,“我倆在一塊本來就是個意外,她剛離婚時心情肯定很不好。我情難自禁,她也就沒有多推就。既然你也知道她是這樣的性格,也該明白。她是不好意思跟你說嘛。況且,我也不確定她是否願意爲我留下這個孩子。”
這下馮佳期鬱悶大了:“你說她不想要?她才流產多久,怎麼能再墮胎!”
“所以我也這樣勸她啊。佳佳,她要是不跟你說,你別主動提。我不希望阿笙有被逼迫的錯覺,雖然我一萬個希望她能爲我生下這個孩子,但這事……還得給她點時間自己考慮清楚。”
“哦,我不問就是了。”馮佳期橫豎琢磨着都覺不可思議,卻也不知還能再說什麼了,“放心我也不會多嘴,這是白卓寒要是知道了——”
“行,還知道胳膊肘往那拐,算我沒白疼你。”馮寫意推着妹妹的肩膀。“好了,別八卦了,上去管你的傅子康吧!”
“唉,我還有事想問你呢!你昨天在咖啡廳——”馮佳期一拍腦袋,從口袋裡捉出一張發票,“見的人是湯藍?你見她幹什麼!”
馮寫意盯着發票上的名字,不動分毫聲色。
“哦。她處處針對唐笙,我不得不警告她一下,不要再來傷害我的女人。”
“是麼?”馮佳期略有懷疑地打量着馮寫意,“我怎麼覺得,你應該很會給湯藍出主意,讓她接近白卓寒纔對?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而你得到你想要的女人。各有所需了?”
“我有這麼low?”馮寫意怔了一下。
“問你自己啊。”
“那就當你猜對了好了,反正我也不會給你準備獎品。”馮寫意暗自思忖,自家小妹的智商也不完全是擺設啊。
看來後面的行事,還要更謹慎纔是。
確定馮佳期已經進了電梯,馮寫意在樓梯拐角的隱蔽處給秦允打了電話。
“做一張仿真病歷卡,把唐笙的妊娠期修改一下。”
“馮先生,您這是要——”
“其餘的別管,細節等下我發給你。”
掛了秦允的電話,馮寫意靠着牆閉了一會兒眼睛。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爲什麼要選這麼有難度的模式來推進計劃,如果只是爲了給父親的死討個說法,他大可不必這麼費勁。
也許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吧。
他只是……想奪回愛人而已,無論手段有多下流。
“你還真是夠偉大的,這麼快就決定了要喜當爹?”湯藍像個無處不在的幽靈。聽到她陰陽怪氣的揶揄,馮寫意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你少管我,離唐笙遠點。”
“我勸你還是別玩這麼高難度的了。唐笙懷的是誰的孩子,她又不是沒有嘴。早晚自己會說的。”湯藍對馮寫意的倒戈表示十分鬱悶,以馮寫意的驕傲,連這麼沒尊嚴的事都能做?
這個唐笙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值得一個兩個的,都拼了命似的去愛。
“那是我的手段,跟你沒關係。”馮寫意撞開她的肩膀,並不像再多廢話。
“我是在善意地提醒你!馮寫意,你真的就下作到如此地步?現在眼巴巴地幫人家養孩子,到時候她們一家三口團聚一堂,你連個p都不是!”
湯藍本來並不是個如此凌厲刻薄的女人,但修養什麼的,都是可以逼瘋的。
要不是看在唐笙等這杯水等很久的份上,馮寫意真想潑湯藍臉上——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幹涉我的事。我跟你的合作的動機與意義僅限於,我要唐笙,你要白卓寒——”
“可是現在我怎麼辦?你抱着美人歸了,我連白卓寒的面都找不見!”湯藍委屈,進而歇斯底里。
“那是你自己沒本事!她倆離婚都三個月了。我能陪在唐笙的身邊,你怎麼就不能爬上白卓寒的牀?”馮寫意不客氣地揶揄道。
“馮寫意,我哪有你一半陰險?”
“那你至少有個求人幫忙的態度吧?”馮寫意冷笑,“雖然我討厭你,但看在大家也合作過那麼久的份上,勉爲其難給你留了個錦囊。
但前提是,你不要再試着惹怒我了。”
湯藍不敢再硬氣了,徐徐吹軟了呼吸,老實地等着馮寫意的後文。
“白卓寒是個很重情義的傻逼。誰對不起他,他可以往死裡整誰。但他若是對不起誰,他也會往死裡整自己。
白天茹差不多已經要跳牆了,如果白卓寒再不肯鬆口那筆原屬於白靖懷的股份。只怕她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了。
你說她動不了白卓寒,可不可以動動他身邊的人呢?”
“你……什麼意思?”湯藍瞪大了眼睛。
馮寫意也是難能耐着這樣的性子對她。不過如果湯藍真的成了白卓寒的女人,那麼唐笙與那男人之間的糾葛可就又少了一寸可能。他認爲自己再添一把火的行爲還是很有必要的。
“你想想,如果白天茹綁架了你來威脅白卓寒讓步的話。他會不會放過他二叔一馬?”馮寫意說。
“這……”湯藍垂下頭,覺得臉上有點發燒。她覺得,自己對白卓寒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之前白天茹來跟自己求助的時候,她也是建議她去威脅威脅唐笙來着。
就算白天茹不敢傷人,但搞點惡作劇把唐笙的孩子嚇掉也是好的。
“我不確定,所以綁架我的話,也未必能達成目的吧?”
“你的目的難道是爲了逼白卓寒就範麼?只要白天茹把你綁走了,白卓寒就一定會很愧疚。你因爲他而受牽連,最好被打得比唐笙上次還慘。你說白卓寒把你救出來的時候。心情會是怎樣的?”
馮寫意不想再多廢話了,這水都涼透了。
最後他只留給湯藍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轉身就走了。
湯藍攥了攥拳頭,腦袋裡不停打着架。
她不得不承認,馮寫意的計劃很帶感。可是,就算白卓寒會愧疚,甚至會疼惜,那又怎麼樣?
他只會給她錢,不停地給錢來補償。等到唐笙的孩子真相大白,他必然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要留在那個女人身邊。
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啊。
馮寫意,別以爲每個人都會在任何時候,聽你擺佈!
想到這兒,湯藍摸出了:“天茹姐啊,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下。”
***
又是週一的例行會議,比起以往的倦怠。今天這一大早,整個公司裡都洋溢着振奮人心的消息。
就在昨天上午剛剛結束的科研專利招標會上,海山日化以相差不到0.7個百分點的微弱優勢擊敗的同業競爭對手。
不過雖然已經拿到了優先權,但出賣方尚且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所以,一天塵埃不落定,大家的心都放不回肚子。
“明天下午,專利權所有公司的幾位高管會蒞臨各個部門,將進行最後的評估考察。還希望在座各位能夠堅守到最後一班崗。
尤其是研發部門,千萬不要出現明顯的技術漏洞和日常違規操作。這會讓我們好不容易鞏固到現在的成果,潰於蟻穴。”
ceo向紳只是簡單明確地陳詞了一下,然後看了眼從一開始就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的白卓寒。
“白總,您還有什麼問題要補充麼?”
白卓寒站起身來,先將全場掃視了一番。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財務和風控兩個部門的高管身上,“二位,昨天的招標會都到場了吧?”
“是的白總。”兩人點頭回答。
“說說看,有什麼想法麼?”
唐笙坐在會議桌的東南角,白卓寒說話的時候她也在思索。
昨天的招標現場她並沒有去,馮寫意陪她去產檢了。
照了四維彩超。發育一切正常。
醫生說,是個女兒。
小名就叫小白糖好了,大名自己倒是沒想過。不過馮寫意說,可以叫她唐笛。
唐笙想過孩子應該要跟自己的姓,而唐笛這個名字,貌似還挺合心意的。
糟糕,走神了……
唐笙摸了摸有點提火的臉,集中精力跟上會議的節奏。
她並不認爲白卓寒是在有意爲難誰,但這兩位被提問的高管,明顯緊張得有點不太正常。
昨天的現場招標很激烈,唐笙知道結果以後也上網去看了段現場錄像。
後面一家商貿公司緊緊咬着海山的出價,廝殺了三個回合呢。
“我……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我們對對手的底細可能沒有做出太充分的準備。”財務部的劉總監這般回答。
“可能是太低估了行業潛在競爭力吧,不過所幸沒有被對手反超。”風控的杜經理也有點冒冷汗,這會兒扶扶眼鏡又抓抓領帶的,“這還是得益於白總您最後臨時轉變分頻出價的戰略,纔有驚無險。”
“我們是做實業的,不提倡溜鬚拍馬。”白卓寒冷冷地打斷對方的話,隨即轉開臉,衝着低調躲在遠端看的馮寫意道,“馮先生認爲呢?各個招標者的報價大的要拉開幾十萬的備選空間,爲什麼我們會和最接近的競爭者,擁有如此細微的差距?以至於險象環生,差點棋輸一着。您覺得。這說明什麼?”
唐笙的心提了一下,完全想不通接下來要演什麼戲碼。
就見馮寫意不慌不忙地把扣下來,笑眯眯地衝着白卓寒仰起臉:“說明有內鬼。”
“不……白總這不可能的,我們的報價表都是密封在保險櫃裡,整個部門都——”
“我不想聽‘不可能’這三個字。在商場上,什麼都是有可能發生的。”白卓寒揮揮手,“你們二位,下午把電腦交到法務部。母公司會派內部監察的同事過來。麻煩配合一下。散會!”
唐笙撫着椅子,特意等白卓寒離開了才站起來。她已經四個半月了,醫生說胎兒還是有點偏小,加上是冬天,穿着厚厚的也看不出肚子。
可是再這樣下去——
其實唐笙心裡明白,懷孕的事她早晚還是要告訴白卓寒的。只是卓瀾的事纔剛剛橫在兩人面前,她覺得,這時候提懷孕反而像是要主動給他加壓。再續糾結似的。
唐笙是個太沉得住氣的女人。她決定還是給白卓寒一點消化的空間,等肚子大起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找我有事麼?”然而白卓寒卻去而復返,嚇得唐笙突然哆嗦了一下。
“我……沒……”
“可我看你全程都在欲言又止。有事的話,進辦公室說吧。”
其實唐笙真的有事想跟白卓寒談談,即算是公事,也算是私事。
看着唐笙跟隨白卓寒的腳步離開了,馮寫意這才從已經慵懶了半天的椅子上撐起來。
——麻痹的白卓寒。故意讓韓書煙拿這份鬼東西來套他!
昨天的整個招標會,分明就是牽着?子拽他走!眼看要得手了,突然畫風就變了。
而海山日化的這兩位高管,也已經是自己使了不少錢埋下的眼線。如今白卓寒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這兩隻給端了,居然還故作鐵面無私的逼着他自己親口說出‘內鬼’這兩個字。
交鋒幾輪下來,馮寫意早已意識到最近討不到什麼便宜。看來有些步驟,得提上日程來了…….
不過,還有明天的專向考察——馮寫意業不覺得自己一定沒有翻盤的餘地。
***
推開辦公室的門,白卓寒先把空調開到了適宜的溫度。他卸下外套,看了一眼裹得跟糉子似的唐笙。
“你不熱麼?”
“哦……沒事,最近有點傷風。”
“自己當心點。”
白卓寒的襯衫袖子挽在手肘附近,唐笙瞥見他小臂上的紗布還沒拆。
“你的傷還要緊麼……”
“無礙,有什麼事你說吧。我先回封郵件。”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唐笙說。
白卓寒略有詫異地擡起頭,迴應的有點生硬:“你是海山日化的第二股東,在這裡並沒有任何人授權你何種職位和義務。唯一的薪酬,是馮寫意的工作室發給你的吧?你不需要向我請假的。”
“不不。我是在想,公司現在接了mb的項目,肯定很忙的。我也很想幫你,可是最近發生這麼多事,我實在沒有上班的心思。
我,想要休息一段時間。陪陪我姨媽姨夫,還有小君。醫生說他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了,一切都很好,除了有點輕微的脂肪肝浸潤。
前天我們已經跟姨夫姨媽商量過了,主治醫生也建議,讓姨夫把最後這三次化療結束掉,等明年開春就可以準備手術了。”
唐笙說的是實話,自從那天見到白卓瀾的樣子,她一連失眠了好幾天。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那個孩子一聲聲又痞又沙啞的‘阿笙姐’!
她覺得自己都快得抑鬱症了!
“卓瀾這個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算壓力再大。也於事無補。”白卓寒敲下回車鍵,繞過桌子走到唐笙面前,“別這樣了。”
唐笙眼眶有點發緊,好不容易纔屏住哽咽:“卓寒,我能不能去照顧卓瀾?”
“療養院?”
“不……”唐笙搖頭,“我想把他接回家。你之前說讓我搬回去住,我一個人總覺得房子太大空落落的。
我想,如果把卓瀾接過去。還有芳姨在,我們能照顧好他的。”
“不行。”白卓寒一口回絕,“他不是一個簡單的殘疾人或者植物人,他有攻擊性,發起瘋來連我都按不住他,你和芳姨會受傷的。”
“可我真的很想爲他做點什麼。”唐笙祈求道,“你把他放在療養院這麼多年,就算有再好的環境又能怎樣?一旦發病。還不是冷冰冰的鎮定劑往上捅?
如果他在親人的身邊,也許……也許真的會有不一樣的效果呢?
你放心,我會很好地保護我自己的。如果實在不行,再派個家庭醫生過來——”
“卓寒,就算不是爲了我……就算是爲了媽行麼?媽如果活着,她一定會很後悔當年沒有去救卓瀾的媽媽的。就算爲媽積點德,讓我照顧卓瀾吧。”
我,想跟你一起面對。一起承擔。這些責任,你從十歲那年起,就未曾懼怕過。今天的我,又爲何而不敢?
“阿笙……如果你堅持這樣做,我是沒有資格阻攔你的。”白卓寒嘆了口氣,“可是…….”
“什麼?”
“如果有天他真的痊癒了呢?”白卓寒定定地看着唐笙,“如果有天他恢復了意識,他知道你是誰。也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愛你。
你會願意嫁給他,照顧他一生麼?”
唐笙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當白卓寒問出口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懵逼。
“我……我不知道……”
白卓寒背過身去,走到稀稀落落的百葉窗前。
外面的陽光正好,卻融化不了一週前深厚的積雪。
這個冬天,就像永遠過不去一樣難熬。
唐笙,你可知我是有多麼不願看到,你要像我一樣去揹負這些責任?
***
“這就是你的主意?”白天茹一臉頹然地聽了湯藍的建議,連連搖頭,“綁架這種事是要吃官司的,再說你幫了我那麼多次,叫我怎麼下手傷害你呢?”
“天茹姐,你不懂的。”湯藍吹了吹眼前的咖啡,故作無奈地挑着眉頭道,“卓寒這個人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麼冷血。爲了把公司的項目做起來,他只能硬着頭皮往外拔眼中釘。
上次把老太爺都氣得住了院,他這是沒有臺階,騎虎難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會真的要動我爸和我弟弟?”白天茹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這種時候,她就是不想相信湯藍也沒辦法了。
這是一章重複章節。凡是訂閱的小夥伴請不要擔心,貓咪會在今天早上十點替換成正確的後續內容,字數只多不少,不會浪費大家一分巖幣。訂閱過的章節永久有效,不會產生重複收費。帶來不便實在請諒解,貓咪寫文不易,賺錢很辛苦,爲了給廣大支持我的正版讀者營造更好的公平閱讀環境,這樣做也是實在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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